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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覺天都快亮了?」明明睡了一整晚,但起來之後還是覺得很疲倦。關離看一眼苗路,覺得這孩子有時候也是沒心沒肺的。
「天還沒有亮你就吃這麼多,這是人家的地方,你也不怕中毒?」關離也覺得餓,可對着一桌子油汪汪的菜,到底沒胃口。
船在海上航行,很難吃到新鮮蔬菜。倒是魚蝦螃蟹之類,屢見不鮮!
「沒辦法,我被關了幾日,一頓好飯都沒吃過。」苗路繼續開吃,狼吞虎咽,看樣子,的確是餓了幾日。
「這大清早,誰給送來的?」關離再看一眼窗外,分明天還沒有亮,廚房的下人起得這麼早?
「還有誰,就那個叫阿嬋的丫頭!」苗路吐口骨頭,面帶疑惑。「阿姐,那丫頭,到底怎麼回事?」
關離嘆息一聲,把事情簡單告訴他。苗路聽完,差點噎着。「那這麼說,這丫頭就不是個好東西!虧我剛才還特別感謝她,真是白費口水。」
「行了,你一個大男人,也沒有必要為這種事情計較,她不過是個丫鬟,身不由己而已!」關離看他一眼,覺得他這樣子實在有失男子風度。
苗路擦擦嘴,反駁道。「阿姐,你這話可不對,她要害的是我呢,我一個男人當然不放在心上。可她害你,那我自然不能不計較!」
關離看着他一臉憤慨,也不知道如何接話。只能轉移話題「我剛才又夢見師父,感覺不太好!」
苗路一愣「什麼叫又夢見,你從前不是說,從沒夢見過他嗎?」
第一個夢裏,她恍恍惚惚,自己都不記得。從第二個夢境來看,八成跟上次一樣,也是一種警示。
上次沒記清楚,就遭了大難,這次倒是記清楚了,可關離只覺得更加難受。已經深囫圇,還能有什麼危險?
關離沒有害過人,實在想不到,章平侯那種心思詭秘的瘋子,會用什麼毒計來害她!
關離看來,章平侯對殺人並不感興趣,相反,他更喜歡折磨一個人的心智。關離也知道,一個人的心智被摧毀,那真的是生不如死!
關離挑挑揀揀,選了一些清淡的菜色,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腦子想痛了,也比不上章平侯這樣的變態。
關離這時候無比想念梁融,要是他在就好了,變態必須靠變態來對付。
「對了,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說!」關離猛然想到一件事情,拉過苗路,在他耳邊小聲說幾句。
苗路先是睜大眼,然後捂住嘴。只有忍住想要尖叫的衝動,看看周圍,小心翼翼湊近關離。「阿姐,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關離點頭,苗路又驚又喜,正要說話卻被制止。「這種事,你記在心裏就好,現在還不是時候。咱們還摸不清章平侯的目的,我怕萬一....萬一我遭遇不幸,你就.....」
「沒有萬一!」苗路一聽她說有危險,就立刻站起來。聲調拔得有些高,苗路怕被人聽見,立刻看看周圍,又坐下來「阿姐,你我一定能從這裏逃出去,千萬不要說喪氣話!」
關離見他十分鄭重,很生氣自己說不好的話,只能停住,不再言語。
她回想起師父夢中跟她說的那句話,考驗她的時候到了,會什麼樣的考驗?這一定十分兇險,不然師父也不會最後一次託夢,讓她一定小心!
她敲敲腦門,覺得師父實在不該來找她。她這個人,最不善於的就是猜謎,託夢這種事情,為什麼不去找梁融?告訴他,都比告訴自己好!
兩人邊吃邊聊,敘敘叨叨吃了很久,不知不覺,天已大亮。關離正打算起身出去走走,卻聽到門邊傳來細微的爭吵聲!
苗路豎着耳朵一聽,就知道是兩個女人在吵架!
兩人對視一眼,關離讓苗路待着,自己出門看看!一推開門,就看到阿嬋跟那個叫綠晗的女子在幾米外爭吵。
「不要仗着自己在侯爺面前伺候過,就等不將我放在眼裏,大家都是奴才,我不過要找她說兩句話,你憑什麼攔着我?」綠晗氣惱看着阿嬋,恨不得扇她一巴掌。
昨日在章平侯面前還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阿嬋,對着綠晗卻十分冷硬。用身體擋在綠晗跟前,一寸不讓。
「既然都是奴才,綠晗姐姐為何非要為難阿嬋,阿嬋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在這裏守着,不讓旁人打擾姑娘。姑娘若沒有侯爺的命令,還是不要擅自亂闖的好!」
兩人的爭吵,引來其他屋裏的人,開了門探聽,誰也沒有創造的意思,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綠晗憤憤不甘,那日被關離算計逃出,被侯爺知道後,命人抽了她三鞭子。用刑的人知道,她的身子還有又用,所以用特殊的手法讓她痛得難受,卻身上不留痕跡!
休整一日,昨日聽說關離被章平侯逼迫算計,還以為她要遭大難,心裏正開心,卻得到關離巧妙逃脫算計的消息。
所以今日一早,她便過來找人,想要狠狠羞辱關離一番。若有可能,還想藉機生事,打關離一頓才好。
一想到因為她自己受的這些苦,淪落到這裏,人人可以輕賤,綠晗的恨,就像大火一般,快要將自己燒透。
誰知到了門口,居然被侯爺的婢女阻攔,她如何甘心!
眼看阿嬋寸步不讓,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綠晗就煩躁暴怒,正要打阿嬋,卻看到關離自己走出來。
頓時指着關離大罵「你這賤人,為何還沒有死?」
關離看着這個因為憤怒,而面容扭曲的女子,實在不明白,她跟自己哪裏來的深仇大恨!
之前沒心思問,現在既然有空,不如開口問問。
「阿嬋,讓她過來!」
阿嬋聽到命令,先是一愣,對上關離不容拒絕的目光,到底把話收回,讓出一條道!
綠晗逮着機會,立馬跑過去,揚起手就要打關離!
關離一把擒住她的手,三兩下就將她雙手扣在身後,整個身體被壓在牆上!
「賤人,放開我!」綠晗出言不遜,神情似有瘋癲,毫無理智可言。
實在厭惡她張口閉口的賤人,關離手一用力,捏痛綠晗的手腕。「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的嘴巴,最好給我放乾淨,否則我不客氣了!」
綠晗明顯不甘心,還要再罵,關離再次用力,綠晗痛的臉色發白。到底忍不住,率先求饒「你,你先放開我,我不罵便是!」
關離深深看她一眼,這才鬆開手,放她自由。綠晗握着吃痛的手腕,雖然憎恨,卻再也不敢隨手打她。
「說吧,你跟我到底什麼仇怨,三番兩次跟我過不去?如今還找上門來,意圖為何?」關離掃一眼周圍,阿嬋立刻反應過來,驅趕眾人,不讓她們看熱鬧。
船艙的走道上,很快只剩下三人。阿嬋立在不遠處,安靜的像個柱子。關離知道她奉命監視自己,肯定不會離開,也就不管她。
綠晗深深吸氣,鼻翼收縮的頻率漸漸縮小,努力平息打人的衝動。「三年前,在章平侯府,不,如今是承王府了。你可還記得,我跟一個叫綠腰的丫鬟,一起奉命服侍你?」
三年前?關離的思緒慢慢回憶,那時候她剛剛失去師父,痛不欲生,昏睡好些時日,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被梁融囚禁在府里。
身邊伺候的人,的確是兩個婢女。但那個時候,關離一心沉浸在痛苦裏,當然沒有留意,這兩個丫頭長什麼模樣!
還知道後來,發現有一個丫頭對自己態度輕慢,能躲懶就躲懶,幾乎不來服侍。
可每一次梁融出現在院子裏,她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率先去迎接,恨不得梁融看中她。
關離原本不將這些瑣事放在心上,後來為了逃跑,才刻意賜給丫鬟們金步搖,利用這個丫頭傳遞消息。
最後自己果然順利逃脫,至於這丫鬟,關於後來問過輕韻,輕韻說,楊蓉本來很生氣,想要殺人,但到底忍住,只是將人賣出去。
至於那個安心伺候的丫鬟,後來觀宇做主,給了她銀子,放了她出府,讓她自由婚嫁。
那女子好像嫁了一個小掌柜,生下兩個兒子,日子過得幸福安穩。
眼前這個女人叫綠晗,那嫁人的那個就應該是綠腰!
「我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麼回事。但我不記得曾害過你,你我之間哪裏來的深仇大恨?」
「怎麼沒有?!」綠晗見她想起,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着她的鼻子唾罵。「當初若不是被你算計,我怎麼會被王爺逐出王府,賣給人販子?」
「若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被人販子賣到骯髒的妓院,成了任人輕賤的娼妓?」
「若不是你,我還好好的在王府里伺候,說不定王爺看中我,我便能飛上枝頭,享受榮華富貴,再也不用受人作賤!」
「論長相,論身段,我哪一處不如你。憑什麼你能得到王爺的寵愛,我就只能淪落風塵?這些年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你知道嗎!」
她說着說着便哭起來,若是往日,關離聽到這番控訴,大約要同情她,可是此時此刻,關離卻再平靜不過。
「照你的意思,你受的這些罪都是我造成的,所以你恨我入骨,要弄得我生不如死?」關離淡淡問道!
「難道我說的不對,這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造成的?」綠晗委屈道。
關離從鼻子裏重重噴出一口氣,只想把這女人,重新塞到娘胎里,再長點腦子!
「收起你義憤填的模樣,自己做出的事情不敢承擔後果,只懂得指責別人,你以為,我就那麼好欺負?」關離冷漠的口氣,讓偷聽的人皆是一愣。
就連屋子裏坐立不安,趴在門上聽消息的苗路,也詫異了。
「你...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我做錯事?」綠晗還以為這女人知道自己犯的錯,一定會內疚,誰知聽到她的控訴,不僅沒有愧疚,反而十分冷漠。
「當年在王府,你不過是個奴婢,奉命伺候我,成日裏偷奸耍滑不來伺候,話里話外,不將我放在眼中,我可曾打罵過你?」
「身為奴婢,不做好自己的事情,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想要勾引承王,我可是說過你一句半句?」
「承王送我珠寶,你看的眼饞,背着我偷拿,我可有拆穿過你?」
「你說我利用你,沒錯,我的確利用你了。可那金步搖,我不僅僅送你一個人,還送給綠腰。為何她就好好的,而你卻淪落到這個地步?」
綠晗想反駁,可關離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自己無力反駁。然而她依舊不甘心,想要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關離身上。
「就算我做事不敬心,那也是你做主子的太差勁。大戶人家的妻妾,哪個不是呼奴使婢,穿金戴銀,偏偏到了你這,在王爺面前裝清高。」
「王爺送來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你一樣不要,都要退回去!這也就罷了,可你明知道我偷懶耍滑,也不說一聲,分明是看着我越陷越深!」
「你從前哪怕教訓我一頓,我也不敢起了勾搭王爺的心思,可你眼睜睜看着這一切,偏偏不管。明知我喜愛打扮,還偏偏賜我金步搖,不就等我戴着金步搖出去,幫你傳遞消息?」
「我若沒有戴着金步搖出門,又怎會成為幫你逃脫的幫凶,被王爺發賣?說到底,這一切還不都是你害的!什麼為民除害的南海王,你就是個偽善的賤人!」
「今日你若不跪下來向我賠禮道歉,我便將你的醜事宣揚給天下人,讓他們知道你關離的真面目!」
這一場歪曲事實的指責,別說關離,就是偷聽的人都無語了。
「自作孽不可活,不要以為賴給別人,別人就得接着。你自己的苦自己背,你若盼着我會因此而感到羞愧內疚,那就錯了!」
「我即便名聲在外,人人都當我是個良善性子,可我關離卻不是是非不分的善良!如你這般拿道德當藉口,想要逼迫我的人,我只會無比唾棄!」
「你以為,憑着你的三兩句就能讓我畏懼,嚇得跪地求饒?」
關離冷笑幾聲,走近她,逼的綠晗退後,驚恐不安。「你想幹嘛?殺人滅口不成?」
「殺你?我還嫌髒了我的劍!」關離一把扯開她,不讓她擋在自己門口。「你若想說,大可以到處去說,我關離問心無愧,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
「這世間若有人憑三言兩語,就聽信了你的謊話,那只能說明他是跟你一樣無腦的傻子!連是非對錯都分不清的蠢人,我又為何要在乎他們的想法?」
關離的話,擲地有聲!阿嬋站在那裏,雖不曾抬頭,卻也被這番話,說得內心激盪!
說得再對不過,連是非對錯都無法分辨的蠢人,何須在乎他們的想法?
關離轉身進屋,再次關上門。徒留道上兩個沉默的女子,一個心有不甘,滿臉憤怒。一個面無表情,卻內心震動。
而那些偷聽者,徹底被關離的坦蕩鎮住。好一個內心坦蕩,不畏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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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對話,很快就被阿嬋傳到章平侯耳中,正在逗弄小鳥的章平侯微微愣住,回身看向阿嬋「她當真這麼說?」
「回主子的話,關姑娘的確是這麼說的。」阿嬋一字不漏,把她們的話都記下,重複了一遍。
章平侯微微點頭,讓她下去繼續監視。等人一走,他便沉默不語,表情有些沉重。
木拙見了,不禁關切道「侯爺,可有不妥?」
章平侯忽然嗤笑一聲,拿起摺扇輕輕扇動!「從前只當她是個小丫頭,縱然有南海王名聲,這背後出謀劃策的人也是布衣社的人。如今看來,本侯倒是小瞧她了!」
木拙不解,狐疑道「侯爺何出此言,老奴聽這話,也沒聽出任何特別!」
章平侯看他一眼,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望着一望無際的藍色大海。「你在我身邊多年,可曾見過如她這般內心坦蕩無欲的人?」
木拙一愣,想了想,搖搖頭!曾經的章平侯,是整個南海最富貴,最有權力的地方!
不說來往官商,便是府中的下人小廝,誰不是各懷心思,想要圖個富貴前程。
人心一旦有了**,就很難當得起坦蕩二字。可即便如此,在木拙眼中,關離也不是一個坦蕩無欲的人。
「侯爺多慮了,左右不過是個小丫頭,怎麼會坦蕩無欲,只是掩藏的好,咱們暫時還沒發現罷了!要老奴看,這丫頭八成是個傻子,被布衣社當做傀儡掌控,卻一無所知!侯爺這番話,實在是抬舉她!」
章平侯望着高空中飛過的海鳥,微微搖頭!「不,人說無欲則剛,我往日不明白,到了今時,在她眼中算是明白這句話!」
「不要小看那丫頭說的話,這字裏行間,說明她是一個心性十分堅定的人。心中沒有**,心性卻又十分堅定,這種人是最難對付的!」
章平侯不怕人心有私慾,他恨不得每一個人都有私心雜念,要麼求財,要麼求色,凡有**有所求,必有弱點。
有弱點,才能為他所控,為他所用。
什麼都不求,才最棘手。想到這裏,章平侯危險眯眼「我讓你辦的事情可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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