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勒穩住呼吸,努力裝出熟睡的模樣。
空氣中漫過一絲淡淡的煙草味,像是經年抽煙的人在不抽煙時散出的餘味,憑空惹人勾勒出一位充滿男人味的形象。
還沒等余勒細細再聞,只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忘了掩飾的急促下樓聲。煙草味沒有再進一步,反而縮了回去。
很快,門鎖咔嚓一聲脆響。想來是來人已經退出房間,並幫余勒帶上門。明顯走得太慌張,沒有來時謹慎。
門外很快響起一男一女壓低的說話聲。
余勒支起耳朵,仔細聽。
一個聲音說:「你怎麼在這裏?你想幹什麼?」
另一個聲音回:「沒幹什麼,上廁所。」
「二樓有,幹嗎跑一樓?另外,你背後藏的是什麼?」
「沒藏什麼。剛才二樓廁所有人,不騙你!」
「狡辯!二樓攏共你和我。把背後的東西交出來!」
「哎呦,夫人,別揪握耳朵!」
……
說話聲和腳步聲漸遠。
其實余勒從聞到淡淡的煙草味的那一刻,就差不多確定來人是誰了。此刻又聽到門口的一番「審問」,越發確信自己的判斷。
余勒耳朵聽着,頭腦里想像着說話人的表情,不知不覺,嘴角抿出一個好大的弧度。等他察覺自己在笑時,連他自己都有些吃驚……
那個藏在背後的東西,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夜視鏡吧。
余勒自己,也備着一個呢。
當初是為了在趙窪村夜裏裝攝像頭用的,沒想到,今晚正好用得到。
凌晨二點五十分,余勒被電子腕錶的震動功能振醒。
余勒頓時睡意全消,掀開搭在身上的床單,麻溜兒地起床,背起雙肩包,貓腰從半開的窗戶內擠身而出,落腳在室外柔軟的草地上。
他穿的,是自己背包里原本就有的黑色T恤和深色長褲,找丁成天要換洗衣服,不過是個幌子。
余勒蹲在矮灌木景觀叢的背後,耐心地等待夜間執勤的保鏢離開門口的房間。時間一分一秒,勻速前行,此刻卻顯得有些漫長。
八分鐘後,終於,到了4點整。
黑燈瞎火中,余勒藉助夜視鏡的被動紅外夜視技術,看到紅紅綠綠的熱成像行走色塊叢安保室里悄聲走出。他知道,是那兩位保鏢出來巡邏了。
待他們走到別墅房的側面,余勒貓腰躍過灌木叢,叢花園小徑徑直走向庭院南門。半人高的壯碩藏獒正盡忠職守,守在南門。
本來,余勒寄厚望晚餐省點肉出來,不指望藏獒肯青睞,只希望肉腥味兒好給自己騰出點時間使用電警棍。電警棍的高壓脈衝是否能電暈一頭體型頗巨的藏獒,余勒着實心中沒底。
不過,白天丁成天的一些話,倒讓他此刻平白多點僥倖。
等他緊握貼在腿側的電警棍,佯裝正常地走近藏獒時,那個恐怖的存在果然沒有進一步表現出攻擊性。余勒時不宜遲地刷卡,開小門,貼上安保室的外牆。
此刻,那兩名保鏢,剛剛好,從別墅背後繞過來。
余勒的逃跑之路,似乎有驚無險。
實則全靠他的足智多謀。
早在前一天,他還臥病在床,趁着與丁成天近距離接觸及丁成天對一名病人的不設防,就順走了丁成天的門禁卡。夜裏,用電腦破解並複製了一張新卡,並於次日仗着丁成天對他的有求必應,伺機塞回了丁成天的門禁卡。
余勒找丁成天要一套他的衣服,除了麻痹丁成天放鬆戒備外,還為了迷惑藏獒,畢竟他還找丁成天要了一盒保鮮膜,企圖用膜包裹全身,減少氣味。
雖然對狗鼻子來說無異於掩耳盜鈴,但,不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嘛。
當然,他還剪了自己蓋的空調被裹腿,以防被撕咬。
嗯,他還把電腦綁在了他的前胸。畢竟生命高於物質。
自然,也做好了逃跑不成被抓的準備。被抓後的那番說辭,策劃了快4小時,說出來能把他自己都感動哭。
現在好了,他安全出了丁家看護森嚴的別墅。逃跑,一如計劃,成功了。
餘下的,只需要再等二十分鐘,等那倆保鏢再去巡邏,自己就可以伺機而動。保鏢的每次巡院,都能帶給他足足三分鐘的跑路時間。
雖然不知道丁家在庭院外的監控區域有多大,但山腰至山腳,不過五六公里的路程。即使三分鐘、三分鐘地走,他叫的那輛車,應該有足夠的耐心等他。
……
第二天,朝陽升起。
看看到了早餐時間,丁成天心情大好地到余勒休養的房門前敲門。
敲了兩聲,無人應答。丁成天天性敏感,直覺驚人,才沒有耐心再敲再等,徑直就轉手打開門。
看到床上空無一人,再看一扇窗半開,又掃到空調已關,甚至不需要到衛生間檢查,丁成天就暗叫不妙。
也只有餘勒那樣的孩子,才會牢記出門關燈、關空調。
出于謹慎,丁成天還是查了一遍衛生間。果然如他所料。
丁成天臉色相當凝重,主要是,他無法理解余勒的偷跑動機。而且,他一時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應該配合地拖延一二,還是應該立刻匯報給父親。
畢竟父母雙方對余勒持有涇渭分明的態度。
他是期待着胞弟回家的感動時刻,但一定不是被抓回來的那種回家。
丁成天在空無餘勒的房間愣了一根煙的時光,最後秉持聽天由命、見機行事的態度,去了二樓。
恰巧迎面在二樓走廊遇到父親的背影。
因為余勒在一樓,父親幾乎被禁足在二樓之上。
「爸爸,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說。」父親甚至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
丁成天跟上他的步伐,道:「余勒昨天夜裏走了。」
背影明顯一滯,父親像踩到什麼,腳下打滑,慌忙用手扶牆。
他立住腳,緩緩扭回頭。
樓廊一頭是房門,另一頭是落地窗,只是窗簾未拉起,走廊僅靠夜燈照亮,顯得光線昏暗。父親的臉,隱在暗淡的光線里,看不清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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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一直在思索,做一件僅喜歡卻並不擅長的事,有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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