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進排練房,趙古關門。楊景行也不拐彎抹角了:「高輝的事你什麼想法?」
趙古像是自己做錯事了,遲疑地點了一下頭:「……跟他談了,下不為例。」
事情是趙程迪告訴龐惜的,高輝在益都跟女歌迷睏覺了。四號晚上演出結束後,大家宵夜,遇上認識付飛蓉的歌迷。成路初出道當然沒什麼架子,而高輝更是熱情,就說什麼第二天一起玩,留了歌迷的電話,然後大家就都回酒店休息。
事情具體是什麼樣趙程迪並不清楚,只是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時候,住同一個房間的孫橋卻不知道高輝的去向,說是半夜出去的。早餐之後大家準備去逛街的時候,高輝帶着歌迷回到隊伍了,親熱得有點過分,付飛蓉明顯很不高興,所以高輝就乾脆離隊,到今天早上才回酒店。
趙程迪是覺得這樣的事情弄不好會牽連付飛蓉,而且自己也看不慣,所以才跟龐惜匯報。
其實搖滾樂手睡睡女歌迷這種事不必大驚小怪,而且算是私事,男歡女愛你情我願的很正常,但是高輝遇上一個打光棍的老闆,楊景行純粹就是嫉妒,還想翻老賬:?」
趙古有點羞愧:
楊景行又問:「在酒吧跟女客人舉止輕佻多少回了?」
趙古說不上來:「……現在好些了,注意了。」
楊景行說:「我看是越來越過分了……講義氣,講義氣就要維護團隊聲譽,歌迷也不放過,嚴重性不用我說。」
趙古愧疚:「我工作沒做好。」
楊景行搖頭:「人各有志不必勉強……你說下不為例,那就下不為例。」
趙古點頭:「……謝謝。」
楊景行說:「還有孫橋,剛開始還覺得有點衝勁,現在完全懈怠了,演出期限還上網吧玩遊戲……古哥,當初我是選擇跟你合作,一直把你當成團隊核心,我相信你能管理好,你為樂隊的付出不比我少。但是如果你也講義氣,不好辦,那就我來辦。」
趙古沉重:「我以前把有些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楊景行說:「最重要的只有一條,大家為什麼走到一起,圖的什麼為的什麼,如果剛起步就不能齊心協力,必須想辦法……」
兩個人在排練房聊了不少時間,出來的時候大家都等着的,高輝不敢看楊景行。不過楊景行是繼續喜慶的,開始開會,公佈一些好消息,網上的數據,商演的邀請什麼的。
不過楊景行要強調督促的還是創作,創作是根本,雖然目前形勢很好,但是年內除了預定好的一些事情不會增加什麼大動作,所有人的重心還是都在創作上。
楊景行比較驚喜,趙古也有作品,完成度還很不錯,因為他看來,趙古的創作能力也是很強的。讓楊景行不滿的是,趙古居然覺得自己寫的歌不入流,這就是判斷的失誤,其實歌曲很不錯。
又開始搞音樂,楊景行主講,大家參與討論,趙程迪似懂非懂也堅持旁聽。
晚飯還是以慶功為主題,吃過之後成立他們趕去酒吧上班,楊景行又和趙程迪回峨洋。程序員終於到位了,趙程迪關心是不是帥哥,說女孩子也一樣,有帥哥看工作就更積極,所以楊景行也該儘量多到公司。
對趙程迪楊景行就拿不出什麼老闆氣勢,只能承受着目前最能幹又最勤奮的員工的適可而止的調笑。
七號上午九點,楊景行準時到民族樂團,三零六早就到齊了,還是龔教授有號召力。
東西大家顯然都看過了,王蕊是最積極發表看法的:「……我不干,我要去阿怪那組。」
何沛媛很是埋怨:「你早不說,我們換!」
王蕊是覺得顧問這組的幾個女生基本上有資格署名作品了,稍微厚點臉皮就行,但是團長這組,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
劉思蔓還是站在自己這組的:「老大的更有想像空間,其實也是幫我們擴展了思路,知道了怎麼走出思想的局限。」
齊清諾點頭滿意:「好,瞎子可以署名,不是不要臉,根本無恥。」
大家哈哈笑,楊景行還是關心大事:「小潔,日子定沒?」
邵芳潔有點含羞,搖頭:「沒有……準備七月份她們畢業的時候請年假,回一趟老家。」
這下激起群憤了,邵芳潔可沒跟夥伴們說回老家的打算,不過憤怒之後又都馬上歡喜祝賀的,肯定是老嚴一家人過去做客啊,到時候就可以把事情都定下來了吧。
邵芳潔還頂着壓力告訴顧問:「他們特別喜歡你拍的那一段,而且一點都不晃。」臉都紅了。
楊景行遺憾的:「沒拍全……下次,下次有經驗了,誰先抓緊機會,瞎子?翩翩?甜甜?旋子?」
一個個都不表態,劉思蔓還說等楊景行經驗更豐富更豐富後自己再考慮。
王蕊又不甘心了:「怎麼不問我?」
楊景行嘆氣的:「你嫁出去了,媛媛路上就孤單了。晴兒嫁出去了,諾諾也孤單了。」
年晴懶得搭理,王蕊則叫喚:「哎喲哎喲,你就心疼她們倆。」
齊清諾笑:「多謝,不用……我們不會孤單。」朝何沛媛伸手。
何沛媛也是肉麻,朝齊清諾一依偎,做出很是甜蜜的樣子。
楊景行氣啊:「……菲菲,等小潔也搬了,你住我那兒去,房租水電全免,有時間陪我說說話就行了。」
於菲菲連連搖頭,嘿嘿笑,還後退,然後又被齊清諾招入懷抱實現了左擁右抱。
大家樂過之後又關心起來,問顧問真準備搬了啊?簡直太好了,中午可以過去蹭飯了。當初買的時候簡直太有先見之明,這走路過去最多也就半小時吧。
楊景行的新房還沒指望,王蕊就自力更生,號召大家買房子都近點,平時串門聚會的多有意思啊。
正鬧着呢,還好高翩翩機警,看到龔曉玲的車進院子了,這麼早也是個積極分子。一群人就在排練室窗邊等着老師下車,然後揮手問好歡迎。
龔曉玲只能笑,雙手不得空,要提包包,還抱着的一大摞肯定是譜子,楊景行趕忙下樓去接。
把東西遞給迎上來的楊景行後,龔曉玲還記得抬手回應窗前的女生們:「好,好,都這麼早啊……」
龔曉玲又高興地問楊景行:「我是不是來早了?讓你們多玩一會。」
楊景行嘿:「沒有,您來了才開心呢。」
龔曉玲點頭:「我也開心吶……」
就算走出學校,龔曉玲依然是教師隊伍的人氣王,還沒上樓女生們就接下來了,一個個較着勁地比熱情。
龔曉玲滿臉桃花開,但是不坐也不喝茶了,還是抓緊時間吧,今天任務重啊。
有點重溫課堂的意思,排練室里,年輕人們挨個坐下,面對講台和老師,儘快安定下來。
龔曉玲還要醞釀一下:「……剛才我跟楊景行說今天我很開心,我說錯了,是這一段時間以來我都很開心,從我知道你們在一起做這件事。想法太好了,大家做得也非常好,我知道是楊景行和齊清諾商量着開展的,所以很高興地看到,在音樂事業上,他們依然是默契的好夥伴!」
近五十歲的教授都是一臉欣慰,女生們當然也要表現歡悅,齊清諾也呵一下,楊景行則面子話:「大家都很默契」。
龔曉玲點頭:「最讓我高興的是,這一次大家都很用心,所以有收穫的不光是楊景行和齊清諾,大家都會有很大收穫……我是認為啊,這件事才剛開始,如果繼續做下去,做好了,我們大家的收穫,可能比楊景行通過這次創作得到的東西更多!」
教授說什麼就是什麼唄,大家點頭或者期待下文。
龔曉玲繼續:「為什麼我堅持要過來和大家一起做這件事,就是衷心希望大家能儘可能多地通過這次的集體創作得到更多屬於自己的對音樂藝術的更深層次的感受和理解,有句俗話叫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為什麼作曲系有那麼多的作業,因為只有在你真正動手之後,經歷之後,深入參與之後,你才可能獲得最真實最直接的東西。」
大家紛紛點頭。
龔曉玲感嘆的:「所以我說,楊景行和齊清諾真是用心了,可以說是一片苦心……我很熱愛我的工作,但是我的教學生涯中,沒有這麼詳盡周到地去輔導過學生,當然,也是因為我難以創作出楊景行和齊清諾這樣的好作品。」
楊景行說:「您現在表揚我們就是肯定您自己教得好,所以您就別謙虛了。」
齊清諾說:「所以我也不謙虛,隨您夸。」
大家哈哈笑,龔曉玲也就不要臉了:「能有你們這樣優秀的一群學生我也感到驕傲……真的是非常好,非常好……作品和創作感想大家都看過了吧?」
女生們都表示看過了,而且大多是很認真很仔細地看過了。
龔曉玲說:「我提議,我們每個人,先回憶一下自己在一開始,我們稱之為星星之火吧,這些星星之火,現在變成了這麼華美的樂章,大家也都談一談自己的感受感想,或者有什麼啟發,各方面的,都可以聊一聊……」
還是劉思蔓帶頭,有點打官腔,說通過對比自己當初的想法和現在曲子中呈現出來的東西,讓她對演奏和作品感情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尤其是更加能夠從整體去分析看待一件作品的精神內涵……這就開始搞藝術了。
龔曉玲還是需要一些實際的例子和點,然後劉思蔓邊說,老師邊翻譜子,齊清諾也要協助,楊景行則表現得已經熟背齊清諾的作品,能夠隨時提示舉例。
研討方法差不多就是齊清諾說一下自己的創作思路,然後劉思蔓從自己的角度進行解讀,龔曉玲個楊景行再從技術理論層面剖析一下,大家展開討論,總結經驗。但是作品是個整體,說劉思蔓的肯定又要牽扯到其他部分,雖然繁瑣了一點,但是能更細緻,讓大家感受理解得更深入。
除了引領督促大家討論思考,龔曉玲還有一個很明顯的目的,就是調動積極性,讓大家暢所欲言,千萬別謙虛或者不好意思,尤其是齊清諾和楊景行,要把自己的獨到和靈感都充分展示出來,共同學習共同進步才是最終目的。
大家討論之後,龔曉玲就會評價創作素材和最終作品,而女生們現在對作品也有不錯的審美評判能力了,光看譜子也能看出不少門道。
對《會今朝》,大家的評價是基本一致的,用傳統的音樂語言呈現了完全不傳統的音樂情感,算是一個新的嘗試,對演奏的要求挺高,對聽眾的要求也高,當然是齊清諾嚴格要求自己的產物,這首曲子會很有激情,甚至比較狂放,充滿了演奏的樂趣。
不過《寒月近人》這首,樂手似乎看不到什麼表現力,理論方面也沒太多可圈可點的地方,龔曉玲甚至說可以看作是《就是我們》的濃縮版。
楊景行不同意教授的看法,說《寒月近人》首先立意就跟《就是我們》大相徑庭,以前三零六的原創作品不管和合奏還是獨奏,創作動機都是比較具象的,《就是我們》當然是膚淺的青春命題,幾乎一味地優美華麗,《和樂琴心》常識了突破,但是也沒能走得多遠。
至於那些獨奏,楊景行承認自己是嘗試了情懷之類的東西,但是都比較狹窄,沒有包容性,不管《無窮極》還是《新羅畫骨》,音樂色彩都比較單一,並不能讓人產生多少聯想。
《寒月近人》就不一樣,立意是很寬泛的,而且似乎是站在一個虛無縹緲的角度,但是這首曲子無疑又是很有畫面感的,只是這個畫面雖然很寬廣,卻並不具體清晰,可能每個人都感受都會很不一樣。
楊景行着重強調了包容性之後,大家再更進一步去分析觀察,並且立刻動手嘗試,雖然很粗糙,但是十來個小節後,老師和學生們似乎都感受到了顧問所說的東西。
齊清諾自己的說法是:「我當時並沒想到包容性這個詞,也不敢……只是可能隱隱約約有想要豁達一點,坦蕩一點,在這個基礎上追求一點平靜還是平淡,我覺得可能這樣去跟人交流更有效一些。」
大家都想重新研究定位《寒月近人》,然後楊景行建議不急,這首曲子放在以後慢慢來,並且說明緣由。既然齊清諾自己基本同意,大家也沒意見。
然後說《雪城》,龔曉玲先表態,這首曲子她個人非常喜歡,然後不少女生也紛紛表達類似觀點,如果《寒月近人》是包容性,《雪城》就有點超然的意味了,在單獨的嘗試中,好幾個女生就感受到了一種無拘無束的灑脫,雖然曲子看起來似乎和《和樂琴心》是近似類型的,但是基本沒有那種好像高深的感受,從演奏角度來說是非常愉悅的,相信聽眾也會有同樣的體會。
午飯前是勉強把齊清諾的兩首曲子弄出個大概眉目,大家的積極性都挺高,加上龔教授也醉心藝術,年輕人也基本不無聊費時間,最後幾個女生的筆記本是畫滿了好幾頁的。
吃午飯,楊景行也好意思,邀請龔曉玲去感受一下女生們喜歡的小吃匯。龔曉玲覺得很有意思,先放下藝術和大家打成一片,還回憶起自己的學生時代或者剛參加工作的時候。
女生們相信龔教授年輕的時候一定是陽光美少女,可把龔曉玲說得不好意思了,說那個年代可沒現在大家這麼精彩,一雙新球鞋一條新裙子都是寶貝。
到現在為止,龔曉玲也還覺得男人最瀟灑的樣子就是白襯衣扎進帆布褲子裏,老式的黑皮鞋。
女生們都很嚮往的,不過好像沒看見過楊景行什麼時候那樣穿過,不知道會是什麼效果。
龔曉玲慶幸的是楊景行出生在這個年代,如果是以前,可能他難以這樣自由自在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王蕊也了解:「他也不敢這樣跟我們在一起啊。」
大家笑,龔曉玲則說:「楊景行是非常正派很無私的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楊景行不好意思:「您這話說得自己威信都沒了。」
女生們這次也不敢支持附和教授的話,開展新話題,讓龔曉玲恭喜一下邵芳潔……
吃完飯回單位繼續,楊景行的三首曲子都還沒名字,依然留給女生們決定,不過並不影響研究內容。
在開始討論前,龔曉玲先定調:「我堅信,這次的大家一起完成的作品會讓三零六走到新的高度,從此以後,三零六不再要靠自己搭台子開一場聽眾稀稀落落的音樂會,魂斗羅早已是過去式,《就是我們》也不再是大家唯一的標籤,從此以後,三零六是一個真正的音樂藝術團體,有追求有夢想,藝術生涯就此翻開新的篇章,恭喜大家從此成為真正的音樂藝術家……這是你們應得的,你們付出了那麼多,堅持了那麼久。」
龔曉玲其實應該當個演說家,她在這方面的造詣真的很高,明顯很有研究,細節把握得很到位。
楊景行拍手:「恭喜恭喜,紅包拿來。」
十一個女生幾乎整齊怒目相向,太壞氣氛了。
龔曉玲好笑的:「是該恭喜……」
搞藝術吧,先從四胡套鼓曲子開始,旋律基本是四胡負責的,就郭菱先說,她斟酌猶豫為難:「……我現在有點後悔,當時顧問佈置作業的時候,我沒有盡全力,有畏難心理。」
龔曉玲要借題發揮一下:「為什麼不盡全力?對自己沒信心?為什麼楊景行對大家有信心,自己反而沒有?自信的音樂和不自信的音樂是質的差別,為什麼喻昕婷能夠在那麼多的舞台上獲得成功,我和李教授的看法一樣,就是因為更加她自信了。」
郭菱看一下大家,表態:「下次我會努力。」
楊景行嚇一跳:「怎麼快就下次?我緩緩。」
女生們笑,龔曉玲卻理解錯誤了:「我看得出來,楊景行在這三件作品中傾注了很多心血,系裏老師也都認為,這三首曲子的藝術價值並不一定比第一交響曲低,而且有異曲同工之妙。為什麼第一交響曲並沒有很深程度的創新卻能從全世界的這麼多作曲家中脫穎而出得到那麼多頂級樂團的肯定,最基礎的一點是言之有物。原來我和楊景行一起當編委的時候,他說過一句話,說不要過分強調音樂的學術功能,當時諸位編委都沒有引起重視,甚至反對這種觀點……然後,他用《第一交響曲》做了事實證明,並沒有最前沿最先鋒的學術價值,但是獲得了最快和最大的肯定,從樂團指揮到普通聽眾。」
楊景行不要臉:「我自己更喜歡這幾首,也滿意得多。」
王蕊飛着媚眼鄙視,何沛媛也嫌棄。
龔曉玲讓郭菱繼續,既然不自信就要培養自信,可把郭菱折磨夠了才放過,不過郭菱的表現也確實還行,充分說明這次的提前預習並沒偷懶畏難。
郭菱之後是年晴,大家期待着,但是年晴沒給驚喜,正正經經搞藝術:「玩鼓的經常說打出旋律,只可意會的一種感覺,對這次這首,我想聯繫我的上一首獨奏《回首安靜》來說……」
難得被認真對待,楊景行連連點頭,但是年晴眼中並沒有顧問,只有音樂。
因為楊景行在曲子中對女生們提供的素材運用得更充分全面,所以女生們說起來也更加有的放矢,三零六的內部研討會是越來越有樣子了。
客觀地分析了一下新作的技術性表象後,年晴又被龔曉玲要求說一下感想:「……或者練習的時候,有什麼體會?」
年晴想了一下:「……我會推薦學校把這兩首曲子作為套鼓的考試曲目。」
這是高評價啊,女生們有點吃驚,楊景行都不好意思了。
看看齊清諾的一笑,年晴翻了個白眼:「讓更多人恨作曲。」
楊景行鬆口氣,和大家一起笑。
何沛媛變樂邊想不通了:「你就聽不得好話啊?」
年晴提醒:「馬上到你了。」
何沛媛還沒做打算的:「我只稍微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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