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素裹銀裝,白花花的一片。
那大雪將堅韌的竹子,都給壓折了,有些竹子被壓斷以後,便延伸出來,擋住了前進的道路。
遇到這種情況,便只能讓奴僕們前往開道。
冉操和謝玄姐弟,走的是通往郡城的大路,這條路就算是冬天,也有不少人往來。
在等候開道休息的時候,又有幾輛牛車行駛了過來。
「祝家的?」謝玄眉頭一皺,待見到牛車上下來的人之後,他便嘀咕道:「真是冤家路窄,這個祝七郎怎會來了此處?」
祝七郎?
冉操回頭一看,問道:「他身邊那人,便是其父祝玄之,郡府長史?」
謝玄似乎這才看到,看了一眼之後答道:「正是!看來祝永亭是送他父親前往郡城的,這還真是巧。」
真是巧合嗎?
冉操覺得有些太巧了,居然和祝永亭父子,在半路就遇着。
看來,祝永亭和他父親,幾乎和冉操他們是同時啟程的。
既然見到了,不上去打招呼自然不好。
冉操便說道:「我們過去見禮吧!」
「不去!」謝玄立馬反對,不樂意了。
冉操便看向謝道韞,她也搖搖頭,這一次倒是和弟弟的意見一致了。
謝道韞說道:「我們並未用謝府的牛車,只要不下車,便不會讓他們認出來。這一次幼度前往許先生處求學,不宜張揚,便讓他們先過去就好了!」
冉操點點頭,既然謝氏姐弟都不打算下車去打招呼,那他自然也無所謂了。
前方山道開了,可以繼續前行,但載着冉操三人的牛車卻沒有行動,只是讓到了一邊。
祝永亭父子的牛車行駛而過,然後隱約聽到裏面祝家父子對話的聲音,裏面似乎有提到『大中正』這幾個字。
等祝家的牛車走遠了,謝道韞說道:「幼度,看來祝氏是打算讓祝七郎儘快定品入仕了。那祝七郎年方十四,便要參加定品,祝氏子弟之中唯一頗具天資之人,這麼着急就被推出去,看來祝氏是想趁這幾年風頭正勁,躋身會稽上等士族了。」
「簡直就是異想天開!」謝玄不屑地說着。
士族名流,是那麼容易進的麼?
一個祝永亭,又能給祝氏家門,提供多大的能量呢?
反正謝玄是肯定不會看好祝永亭的,他和祝永亭就是天生的互相看對方都不順眼。
對此,冉操倒是不做任何評論。
但他覺得謝玄的話有道理,為什麼呢?
因為他知道呀,歷史上可並沒有聽說一個什麼叫做祝永亭的傑出人物。
但當來到上虞,卻發現這個祝永亭,居然是上虞士族子弟中,出類拔萃的人才,看來上虞士族的人才,有夠凋零的。
定品入仕,這是士族子弟進取之道。
將來謝玄也免不了會如此,或許冉操也一樣,因為他現在的名字叫做劉蘇。
雖然桓溫及西府已經要徵辟他了,不過也不能避開。
祝氏的牛車已經行駛不見,聽到未若的稟報,謝道韞便讓車夫重新趕路。
謝道韞看着二人說道:「幼度、表兄,前方便是郡城,那許先生隱居在城外大山之中,你們覺得我們是在城中留宿一夜再前往拜會,還是不進郡城,直接前往山中拜會許先生呢?」
冉操說道:「郡城有治學所,卻不知道設於何處?」
謝玄與謝道韞,皆是搖頭,表示不知。..
冉操便道:「不如就在城中流連一夜,明日一早再前往拜會許先生,如何?」
「可是,臨行之前,叔父交待要讓我們隱藏姓名,這郡城我謝氏的宅子,也是不能去住的!」謝玄連忙提示。
謝道韞笑道:「豈止如此?等到了郡城,幼度你便需得記住,我不再是你姐姐,而是你的表兄。」
「劉家表兄嗎?」謝玄一喜。
冉操笑着搖搖頭,說道:「幼度,世人皆知丹陽尹劉惔,也就是家父,止有一子!現在我陪着你來了,你又豈能還有一個劉家表兄?」
謝道韞則說道:「叔父也是如此交待的,他讓我隨祝氏之姓,隨便取一個名字。可是如今,那祝永亭也來了會稽郡,卻怕被他識破!」
「怕什麼?」謝玄怒道:「他就算識破了,敢說出去麼?」
「也是」謝道韞突然看着冉操,笑道:「那我便叫祝英台好了,表兄你看如何?」
祝英台?
這分明還是他告訴謝道韞的一個故事,想不到謝道韞這位東晉的奇葩才女,此事卻泛起了少女心,打算給自己取名叫祝英台了。
突然又想起,後世有人認為祝英台的原型,便是這位詠絮之才的謝氏女郎,莫非這又是自己弄巧成拙了?
冉操咋舌。
謝道韞又問道:「表兄,為何不答話?」
冉操只好答道:「並無不可,卻不知道那梁山伯在何處!」
謝道韞聞言微微一笑,說道:「世間只有祝英台便可,又何須一定要有那梁山伯?」
言下之意,和後世一些女孩子常說『要男朋友幹嘛』、『男朋友是什麼東東』的差不多。
不知道梁祝這個故事的謝玄聽不懂了,就問道:「什麼祝英台、梁山伯的,這二人莫非有什麼關係?為何幼度完全聽不懂!」
冉操微微一笑,看着車外不說話了。
謝道韞也是,非常有默契地,一起保持沉默。
天色漸晚,寒風也愈加猛烈了,這樣一來也不能欣賞沿路的風景,於是謝道韞便嘆息道:「可惜這裏不是建康,若在建康,想必山道之上還能偶見寒梅數株,便又有一番樂趣!」
冉操笑道:「若幼度來看,或許寒梅之樂,不如斗酒之樂。若得一亭台,煮青梅數顆,對坐長談,吟誦長嘯,更為快哉!」
謝玄道:「還是表兄知我心思,賞花那是女兒之態,我謝幼度豈屑為之?」
謝道韞不爽了,譏笑道:「那又是誰,去年成日把玩着女子的香囊,愛不釋手,這莫非便不是女兒之態麼?」
謝玄頓時頹敗。
但謝道韞還不滿足,又看着冉操說道:「表兄,你與幼度真乃是一丘之貉。一路來幫着他說話,既然你也說了,青梅煮酒縱論天下,那今夜我便以這男子身份,與你徹底長談,領教一下表兄你的談鋒!」
完了,這大才女,被徹底惹毛了啊!
冉操表示,他完全就是躺着中槍的,都怪自己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