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一噎,剎那間,也說不出話來了。筆神閣 bishenge.com
而北辰奕看了他一眼,開口道:「清歌,你應該給自己找一條退路了。投靠神懾天也好,跟隨夜魅也好,本王最多,活不過兩年了。」
清歌一聽這話,眼眶頓時紅了。
看着北辰奕怒道:「王爺,您以為屬下是什麼人了?屬下在您的眼裏,就是主子出事了之後,便放任不管,瀟灑離開的人麼?屬下便是那般,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不義之徒麼?」
他這憤怒的話一出。
北辰奕看了他一眼,淡聲道:「清歌,你知道的,本王並非是這個意思。」
清歌當然知道,他不僅知道,王爺並不是這個意思,他還知道,王爺說這種話,都是為了他好。
希望就算是在王爺出事之後,自己也能有一條活路可以走。
但是……
他忽然彎下身子,跪在北辰奕的床榻前,開口道:「王爺,跟隨您,保護您,是我一生唯一重要的事。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可並非人中龍鳳,才有資格為自己所守護的東西拋灑熱血。影衛,也有影衛的尊嚴,我一生只認您一個主人,您生我生,您死我死!」
說到這裏,清歌霍然拔出長劍來,架在自己的喉頭。
紅着眼眶,瞪視北辰奕:「如果您真的要屬下離開,屬下現在便自盡在您面前!」
北辰奕看了他一會兒,對視許久之後,見着清歌沒有妥協的意思。
忽然嘆了一口氣:「你起來吧,本王早就知道,你會如此的!」
清歌是什麼性子,北辰奕當然再清楚不過,只是,不試試勸他離開,北辰奕還是不甘心。
清歌收了長劍,站起身,站在北辰奕的身側。
他開口道:「王爺,您不必為我籌謀,您為曦公主死,心甘情願。屬下陪您死,亦心甘情願。」
人為自己所追隨的,所在意的東西,犧牲性命,其實反而是一種幸運,不是嗎?
北辰奕終於不再說話了。
因為繼續勸下去,或者繼續趕他離開,這對清歌來說,便不再是關心,反而是一種侮辱了。
最終他笑了,低沉悅耳的聲,緩緩地道:「這樣也好,活着的時候你陪着本王,死了之後,本王也不會孤單。」
清歌一聽這話,頓時笑了。
心裏也明白,王爺這是同意了。對於清歌來說,王爺默許自己陪着王爺落入黃泉,這也是一種承認與榮耀。
就在這時候。
二風的聲音,忽然突兀地從窗外響起:「王爺,別忘了屬下!屬下跟清歌,也是一樣。二風這些年,一直也沒能幫上王爺太多忙,希望王爺若是要死,也不要嫌棄二風,帶上屬下一起!」
二風一直就在王爺的寢殿周圍護衛,自然能聽到,屋子裏頭的對話。
若非知道,這是一條赴死之路,就這麼單單看着,還會以為清歌和二風,是在爭搶什麼好東西,或者是在占什麼便宜。
清歌一聽,頓時笑了。
對着窗外道了一聲:「好兄弟,生死與共!」
二風也堅聲道:「生死與共!」
北辰奕沒有說話,最終只是淡揚了唇角。他這一生,倒也不算白活了罷……
……
夜魅和北辰邪焱,奔赴宗政皇朝的士兵被困之地。
一路上,夜魅眉峰緊皺,舒展不開。
北辰邪焱倒也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緩聲問了一句:「擔心北辰奕?」
夜魅一怔,仿佛被人踩到了痛腳。
神情也開始陰鷙起來,瞪了北辰邪焱一眼,惡聲惡氣地道:「我擔心北辰奕什麼?他有什麼值得我擔心的?他死了我才高興!」
夜魅尋常說話都是冷冰冰的,但是這幾句話,語氣卻尤為不正常,也就因為這樣幾乎惱羞成怒的態度,從側面印證了,夜魅在說謊。
北辰邪焱輕嘆了一聲,沒多話。
逼着她承認擔心北辰奕,唯一的作用,不過就是讓她更加不悅罷了。
夜魅咬着下唇,憤憤然趕路。
心裏卻不是滋味,就像是各種調味料,全部都打翻了,在自己的五臟六腑翻騰,根本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卻覺得很難受。
知道北辰奕算計這一切的時候,她當時並沒有多想什麼,可是慢慢的,等待思路越來越清晰,她自然也清楚,神懾天並不是傻子,如果知道北辰奕在背後,搞這麼大的事情。
定然不會放過北辰奕。
北辰奕如今已經被囚困在奕王府,武功全廢,聽聞下床都不能,神懾天還能把他怎麼樣?還能做的,當然就是取命了。
她真的很討厭北辰奕,很討厭這個人。
憑什麼當年,他說算計自己,便能在談笑之間,害了自己所有親人的性命,害得自己國破家亡。
憑什麼如今,他說要幫自己,就這樣不遺餘力,讓自己在恨得他要死的時候,知道自己正在受他的恩,而且是他拿命在換的恩。
憑什麼他說給仇就給仇,說給恩情就給恩情。
讓她這樣,又恨又煎熬,擔心卻又不能擔心。
她當初掏出鬼面面具,不過就是為了利用北辰奕的愧疚之心,讓北辰奕閉口不言,不要透露自己跟鳩摩訶有勾結的事。
她卻沒想到,他不僅僅真的一句話也不說,還用盡全力來幫她。
雖然在北辰奕的幫助之下,她復國的進度,的確是快了很多,甚至躍進過幾大步,但是比起眼下,她心中面對的這些,複雜而煎熬的情感,她倒是寧願,從一開始,北辰奕就沒有幫過她。
從一開始,北辰奕就一直是仇人。
只是仇人!
看她臉色越發陰鬱,神情之中甚至透着幾分狂態,北辰邪焱開口道:「夜魅,承認自己知恩將義,並不是什麼羞恥的事。」
夜魅一怔,僵硬地扭過頭,看向他。
北辰邪焱看她僵硬着,他緩緩一笑,開口道:「你跟北辰奕的確是有仇,可如今他對你也的確有恩。你的確恨他,希望他去死,但是你也的確擔心他,不希望他為你而死。」
說着,他繼續道:「其實人都是這麼矛盾的,少有完完全全的怨,也少有完完全全的愛。你不必因為你擔心他,而覺得愧對你的族人,一切不過是因為,你並非是只記仇,不記恩的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