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顧鳳麟在曠野里瘋狂奔逃。
他的樣子太過惹人注目,又被關押許久,中間失去神智好幾年,對外面的世界全然陌生,由不得他不慌張。
他更怕自己功虧一簣,拖累慕雲晗。
天越來越黑,他抬頭看向前方,回想着慕雲晗的話。
「你出去後,就一直往東走,那邊有個曹記茶寮,門口有棵歪脖子樹,慕安會在那裏等你。
我給他留了足量的藥丸,你只管安心養病,等到你養好了病,我這裏大概也差不多結束了,到那時,咱們再相聚。」
相聚……顧鳳麟伸出手掌。
掌心裏有個小袋子,裏頭存着幾顆藥丸,是之前慕雲晗趁亂塞給他的。
這是她的一部分,她從始至終一直陪伴着他。
暖洋洋的氣息從掌心處生起,一直流淌到四肢百骸,流到心中。
顧鳳麟的唇角微不可見的勾起,眼睛裏滿是柔情和歡喜。
一陣冷風吹過,捲來無數冰雪。
他衣不蔽體,全身上下只有一條褲衩遮羞。
他卻絲毫沒有寒意,反而緩緩站直身體,覺着自己就是這世上最英俊的男子。
「晗晗,倖幸。」他反覆低聲念叨着這兩個名字,消失在夜色里。
下半夜,慕安裹着一件披風,縮頭縮脖地站在歪脖子樹下東張西望。
相比冷得快要失去知覺的四肢,他的內心更受煎熬。
這裏不是趙國,人手稀少,消息遲緩,他不知道思鄉別苑那邊的情況,也不知道顧鳳麟是否順利逃出來了。
所以此刻的等待就格外受熬煎。
曹記茶寮的燈籠突然晃了晃,滅了。
慕安緊張地站直身體,豎起耳朵靜聽。
一隻冰涼的手快而準確地捂住他的嘴,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是我。」
慕安緊繃的身體瞬間鬆弛下來,微笑着輕叩顧鳳麟的手背兩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顧鳳麟鬆開手,說道「一切順利。」
「請公子隨我來。」慕安往前領路。
曹記茶寮雖只是個不入流的小茶寮,卻也有幾間客房供給過往不便的旅人居住。
他包了一間,說是要等友人一起出京前往邊陲投軍。
友人是獨子,家中父母捨不得,得偷偷溜出來才行。
齊國人對戰事一直狂熱,每年悄悄前去投軍的青壯年男子不在少數。
曹記茶寮的老闆和小二不以為奇,並不懷疑。
慕安日常表現得飯量極大,再藏一個顧鳳麟也夠吃。
要說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就是茶寮太小,住得太集中,條件也太差。
幸虧二人都是高手,靜悄悄入了房間,並未驚動任何人。
慕安摸黑找出早就備好的滷肉和冷饅頭,再倒一杯冷茶,低聲道「委屈您了。」
這種天,滷肉和饅頭能冷硬得像石頭,牙齒不快還真啃不動。
顧鳳麟卻默默地抓起滷肉和饅頭,三兩口就嚼下了肚。
慕安引他到床邊「您休息,我把風。」
顧鳳麟欲言又止。
慕安知道他擔心什麼,微笑着道「您別擔心,夫人自有門路,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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