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啊,維維亞尼驚喜得幾乎痛哭:要知道,七年前恩師死的時候,連遺骨都不能回歸故鄉。
哪怕是他死後,禁令也依舊存在。來自教廷的迫害讓伽利略的學說無法光明正大地在生長他的那片土地流傳。
但神秘的東方人,一個百代傳唱着財富與光明的土地里,卻願意為伽利略的學說做出支持!
維維亞尼不懷疑楊維斗說話的真實性。他很清楚,一個皇帝的威嚴與榮譽是不會允許這樣的謊言流傳的,這是真的。
巨大的喜悅衝擊了維維亞尼,他整理着恩師生前的遺稿與學說體系,發誓要前往那個萬里之外的遙遠國度。
乘坐着自己意想不到快速的飛剪船,享用着讓舌尖顫抖內心沉醉的中華料理,與睿智博學包容的東方學者交談。
這一切都仿佛是在夢中一樣,是那麼的不同凡響,讓維維亞尼此生難忘,更有些惴惴不安,生怕這只是一場夢,夢醒了,就結束了。
但伴隨着東方中國使團在整個歐洲的訪問,這一切自然就變得越發真切,再也不用懷疑。
這是一個開天闢地之舉。
他的重要意義在於,曾經流落於耳邊聽聞,故紙堆里記載的神秘東方帝國開始成為一個真切的,看得見,摸得着,必須考慮的存在。
此前,他們只能通過遙遠的殖民開拓者的隻言片語來了解這個國度。
但現在,他們需要開始思考。在地球這樣一個大星球里,在一個可以互相接觸到的世界裏,怎樣對待這個神秘的東方帝國-大明。
這一切的思考維度,自然首先都源於他們一切看到的地方。
就如同維維亞尼所看到的一樣,首先,這是一個富有的國度。
大部分人所穿的衣物都顯得整潔而體面,哪怕是在長時間的航海之後,也依舊可以拿出一套完全稱得上奢華的衣着儀表來參加任何正式的場合。
其次,這是一個高度文明的國度。
這體現在飛剪船的迅速航行中,體現在飛剪船上射速快而威力強大的火炮中,更體現在他們對科學的重視之上。
這並非是一個試圖介入到三十年戰爭亦或者殖民衝突的外交使團,這是一個學術訪問使團。比起交結各國,完成外交事業開拓的任務更重要,東方帝國的皇帝陛下要求使團的成員為科學文化的交流做出比政治事業更大的成就。
最後,根據所有與他們打過交道的人所了解的一樣。
這是一個古老而龐大、活躍進取與井然有序的強大帝國。
「楊維斗是一個博學聰慧讓人驚嘆的東方人,這從他僅用一個月就熟練掌握我國語言可以證明。仿佛這些來自東方的人都天生擁有睿智的學識一樣,讓人驚嘆。但楊維斗閣下告訴我,僅以學識論,明國遠勝他的人就像是通過泰晤士河的魚兒一樣多。上帝見證,他沒有向我撒謊。我本以為,有一個讓英國人仰望的東方學者就已經足夠了。」——英國、查理一世
「一個國家,擁有超過十五個省的國度,這並不稀奇。但是,上帝呀。他告訴我,這十五個省的國民超過了五千萬人。更加讓人感覺不可接受的是,為什麼這個帝國的版圖,竟然還比西班牙更加遼闊,哪怕算上遠在美洲的那些土地!也許,菲律賓的那些蠢貨,應該敲一敲腦袋,倒出去一些影響國策的水。是誰告訴我,這樣一個帝國,只用幾萬人就能征服?」——西班牙、腓力四世。
「瓷器、茶葉、美味佳肴。創造驚喜與創造財富,多麼讓人欣賞的一個帝國呀。只可惜,他們除了喜歡那些書呆子外,對於聯省共和國的善意視而不見。該死,十幾年前那些蠢貨是怎麼想的,竟然試圖挑戰這樣一個國家?失去中國的貿易,就像是失去全世界的財富。」——尼德蘭共和國、leopoldo guillero dehabsburgo。
「一個足以與偉大法國比肩的國度,上帝庇佑,他離我們有一年遙遠的海路。一個富足、文明、強大的帝國。也許……他們不會動搖威斯特伐利亞的會議。但也許,早晚……他們會被所有人邀請到這樣一個舞台里。畢竟,文明世界的一員,又多了一個。」法國、路易十四世。
「異教徒的國度,無神論的世界……如果明國的皇帝不會阻攔教廷發展更多的羔羊。那麼,基督徒的世界,會給他們足夠的善意。」教宗諾森十世。
……
跟隨大明國的師團在歐洲各國遊歷訪問以後,維維亞尼終於踏上了回歸中國的旅程。
只不過,比起離開的時候,船隊又少了一部分人。
奉皇帝陛下的命令,他們在歐洲各國都建立了大使館,並且同樣邀請各國向中國排前固定大使,完成外交交流。
大明皇帝陛下的這一創新之舉受到了歐洲各國的熱烈歡迎與讚嘆。
事實上,在一六四八年這一年,三十年戰爭的尾聲階段。為了達成歷史上所稱的威斯特伐利亞體系,各國都頻繁地派出外交使節。
中國的使團提前兩年抵達歐洲後倡導建立固定使節,恰好地趕上了着一股國際形勢,迅速得到回應與追捧。
原本,作為天子使節,西方事務的全權代理人。楊維斗是帶來了足足三船貿易物資作為外交經費的。
裏面都是一些尋常商人在中國採購等閒難以見到的上等貨物,比如青花瓷、中國圖書以及大名鼎鼎的中國茶葉,而且不少都是保存良好,品質上佳的各類名貴茶葉。
足足三船的貨物足以賣出一個富可敵國的天價。
當然,楊維斗不會傻乎乎都賣出去,這講究一個細水長流。
但是,因為這樣一個創意,歐洲各國都表現得非常慷慨。他們不僅劃撥了土地,贈送了屋舍,甚至還準備了好幾個選項,以供來自東方神秘中國的候選。
楊維斗為此感覺到了驚訝,但他並沒有簡單地收下這個順水人情。他做出的選擇,是將原本預備售賣的一部分高檔瓷器作為回禮,以略高稍許的估價贈予了回去。
他不會料到,得知中國人的慷慨以後,無論是衰落的神聖羅馬帝國、新興的法蘭西王國、還是日暮的西班牙王國亦或者吝嗇的教宗國,都為此變得狂熱。
在短短半年的時間裏,仿佛是一場攀比一樣,他們爭先恐後地攀比着送給中國留作大使館的條件,甚至有的拿出了自己的行宮。
楊維斗為此只好拿出現在還沒有的一些條例,認為大使館實用美觀即可,過於奢華比擬王侯的大使館並不適合表達對皇帝陛下的尊敬,隨後這才停止住了這筆爭先恐後媚華的風潮。
無論如何,楊維斗選派出了第一批留任歐洲各國的公使,最終,於大明二八零年,一六四八年五月十九日的這一天抵達了天津港,隨後徐徐進入了紫禁城。
望着熟悉的國度,又不熟悉的京師,楊維斗忍不住熱淚盈眶。
而他的車上,各種各樣異樣的聲音出現。
維維亞尼操着生澀的中國話,驚嘆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座城市:「上帝啊,世間竟然有如此整潔,如此魅力,如此充滿着美感的城市。而這樣的城市,是如此的大!」
他的身邊,已經長成一個長大成熟許多的吳萬英輕笑着看着眼前的京師,恍如隔世。他是跟隨陸仲玉前往的歐洲,一路上既是學習知識,也是交流文化。
如果是三年前,吳萬英恐怕還會擔心,京師城會不會有些拿不出手,展示不了我中華天威,鎮住這幫子外來的蠻夷。
但現在,吳萬英早已沒有了這個擔憂。
也許,往前推十年,京師非得整頓一番,特意搞一搞面子工程才能體現出中華天朝上國的富足、繁華。
但現在不需要了,京師就是這樣一個模樣。
這座早已超過百萬人口的城市在朱慈烺的推動之下,經濟繁華、治安清明就連衛生這樣其他城市顧不到或者無力估計的地方,也是嚴格管理。
這座城市裏,曾經隨處可見的垃圾、糞便隨時都有人清理,若是被看到有不雅之舉,更是會有最次罰款,最高勞役的處罰。
這座城市裏,曾經會有倒在路邊活生生餓死的流民。但現在,哪怕是黑戶偷渡進來的日本朝鮮蠻夷,蒙古韃子,只要肯賣力氣守法度,也能輕鬆尋到一份可以養活自己還能結餘存下來的銀子。
這座城市裏,有的是美不勝收的樓閣亭台,有的是舉止從容,自信得體的中華兒郎,更有無數個奇蹟,無數個不可思議的未來在此醞釀。
相反,作為對比。
無論是羅馬、倫敦、亦或者巴黎,比起中國北京而言,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這會兒大多數歐洲的城市依舊狹小,充滿了污水與臭烘烘的米田共。衛生問題困擾着城市的生存,經濟的狹小制約着城市的擴張。一切的一切,都讓吳萬英前所未有地作為一名中國人感覺驕傲,感覺振奮。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受到過不解,不信,懷疑的目光。
對此,他只是輕蔑地說:「井底之蛙,夏蟲不可語冰。」
的確,沒有見識過之前,誰有能相信,這世界真的存在這樣一個光明繁華的城市呢?
但他的確就這樣真切地存在。
當這些來自西方的大人物,高官顯宦、外交使節、貴婦、學者、詩人來到這樣一個城市,真切見到了這樣光明繁華的城市時,比任何犀利的辯詞都更加有效,比任何優美的文辭都顯得讓人刻骨銘心。
「這就是京師,中國的都城。偉大的,東方帝國的都城。這一刻,我相信了神跡。」
「東方的中國人,他們大多數依舊是無神論者。真是可怕,但他們創造了這樣偉大的城市,高聳的城牆,富足的人民。也許,接下來我將有機會見到最壯麗、最奢華的宮殿。」
「聽說,偉大的紫禁城裏,每一片土地都是用金子鋪墊。」
「上帝,如果不是今天的見聞,我肯定不敢相信。」
……
無數亂糟糟的話語伴隨着使團的車隊入內,而朱慈烺,亦是命陳貞慧連忙從張家口回京。他此前受命前往張家口,考察全面開啟對蒙古的貿易,也就缺席了好幾場國務會議。
站在紫禁城面前,陳貞慧緊握着楊維斗的手,鄭重地說:「楊大使此行辛苦,卻功勳卓著,定然名傳青史呀。我受陛下委任,特來歡迎同胞歸國!」
「為帝國奮戰,雖死猶榮!」楊維斗動情地說着。
此處人多眼雜,外交戰線保密條例眾多,兩人沒有多說,卻都想到了很多人和事。外交事業可不止是辛苦,也常常伴隨着危險相伴。
一路遠航,出行雖然有浩浩蕩蕩十九艘大小船隻。但最終回國的時候,實際上已經只有十三艘。這其中,因風暴迷失,觸碰暗礁沉默着不計其數。一路上,甚至更有增添船隻。楊維斗能活着回來,其實已經頗為幸運。
不少同仁,路上就永久的離開他們了。
「陛下在皇極殿等你們。」陳貞慧引着眾人入內。
楊維斗聞言,禁不住激動萬分。
他明白,這是一種殊榮。因為,作為三大殿,皇極殿非重要時刻是決計不會啟用的。
果不其然,朱慈烺已經在皇極殿盛裝相對。
出使外國,一去萬里。這樣的事業,朱慈烺怎麼鄭重對待都不為過。
接下來,就是頗為枯燥的典禮。
朱慈烺接見了楊維斗以後,便是各國使節的接見。
這一回,哈布斯堡王朝的西班牙,波旁王朝的法國、斯圖亞特王朝的英國以及神聖羅馬帝國、教宗國、尼德蘭、荷蘭歐洲的主要國家基本上都欣然應允,紛紛派出了固定大使乘坐者中國人回國的船隊,或者搭便車,一同來到大明,建立使節。
這一回,朱慈烺倒是並無要求各國都得下跪,而是各自方便。畢竟,就算是大明國國內,也不再流行下跪之禮。但凡有點追求的,都以此籠絡人心,不希望七尺男兒下跪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