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仿佛什麼東西在心中豁然開朗了一樣。傅如圭回過神,深深吐出一口氣:「我明白了!秦益明……你又給我上了一節課,更加明白一些要如何練兵!如何……治軍!」
「一支……有靈魂的軍隊!而不是,只為了錢糧溫飽而存在的僱傭軍!」傅如圭大步走上前去,看着朱慈烺,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坐在馬上說完了這一切後,朱慈烺已經感覺到了這支軍隊的不同。
這是一支成長於京師的京營,很多都是京師子弟,識字率其實是相對蠻高的。就算不識字,理解能力也是不弱。朱慈烺相信自己的一番話已經開始悄悄改變,為自己麾下的軍隊注入了嶄新的東西。
做完了這些,朱慈烺剩下的就是等待了。等待這支軍隊會綻放出怎樣的光華,成長到一個怎樣強大的地步。
而其他庶務……朱慈烺顯然就要甩給手下了。
只不過,看着快步跟上自己的傅如圭,朱慈烺有些頭疼了起來。他想起了一項任務,恐怕擴軍的事情還是得自己親自主抓了。
「元錫,有一項任務,恐怕需要你親自但當了。這干係到接下來的……天下大變!」朱慈烺沉聲道。
元錫是傅如圭的字。聽朱慈烺這麼鄭重,傅如圭一愣,不過還是迅速反應了過來:「是,屬下領命。」
朱慈烺緩緩頷首,微微有些發呆地在想着什麼。
見朱慈烺不說話,傅如圭也是悶頭不言。轉而將目光落在了朱慈烺的目的地上。
朱慈烺走去的方向一個個衰敗的村落,大多都是泥土隨意堆起來的房子,少見幾個磚瓦房也是頗為破敗,不是窗紙殘缺就是屋瓦破陋。
倒是遠處有幾個窯口燃着青煙,幾個衣衫襤褸,動作迅速的男子忙忙碌碌,顯然是些匠人。
而這裏,顯然就是一個匠戶村莊。
傅如圭不太明白朱慈烺為何到這裏。不過一想到軍中事務,他還是擔憂地道:「益明,擴軍之事又要如何處理?」
傅如圭的聲音讓朱慈烺緩緩從思緒里反應過來,只聽他緩緩出聲道:「擴軍我會親自主持。其中緊要的地方,糧餉、名義、器械武備以及兵源我都有安排了。」
糧餉的事情朱慈烺當然不用擔心。朱慈烺安排司恩在京師活動不僅讓崇禎皇帝答應榷稅分司的改革,更給了朱慈烺截留一部分稅款的權力。再加上臨清實際上是整個北方重要的糧食轉運中心,有了銀子就更不用擔心糧草的問題了。
至於名義,朱慈烺也有辦法。
榷稅分司是稅關,按說是個文職部門。但實際上運河上盜匪無數,地方治安不平。榷稅分司在隱性上又擁有自己的武力,也就是一支有總甲、巡捕構成的治安水平的軍隊。
別看榷稅分司只是個六品衙門,但實際上包括巡役,更夫、巡捕和總甲,人數也有數百的規模。
朱慈烺推行的榷稅分司的學習考核,不僅是為了強化自己對榷稅分司的改革貫徹,加強對榷稅分司的徹底掌控,同樣也有梳理一遍榷稅分司武力的考量。
自然,朱慈烺的一百二十槍兵與四百新軍都會進入榷稅分司的麾下,成為榷稅分司名下的武力。
當然,這也僅僅只是為了在名義上確立合法的地位,好讓朱慈烺可以調用朝廷的力量建立軍隊。實際上,無論是老十七帶着的親軍衛隊還是新來的四百新軍,朱慈烺操練的規制與每日的宣傳口吻,都是一副朱慈烺私兵家丁的模樣。
除去名義與糧餉這兩項傅如圭猜測朱慈烺應該有辦法以外,這器械武備與兵源就讓傅如圭心中擔心了。
榷稅分司建立的武力在朝廷規制上規模只能局限在治安水平上,這就意味着難以將京師拿出來的那些火銃光明正大地拿出來。
至於兵源,聲勢浩大的募兵顯然也讓傅如圭吃不準是否會惹起御史彈劾。
這樣想着,傅如圭也就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說完了,傅如圭本以為朱慈烺會有什麼妙計。
卻不料,朱慈烺聽了傅如圭擔憂聲勢浩大會惹起什麼麻煩的話後,卻是失笑道:「魯密銃只管放心去操練,鐵甲長弓勁弩,只要有利於戰力形成的,一切不用擔心這些所謂非議。這些東西,自有我擔着擋着。」
傅如圭定定地看着朱慈烺,良久這才輕聲應下:「屬下明白。」
聽此,朱慈烺點點頭,又道:「兵源的事情麼,我的確不想大張旗鼓。主要是不想有人這麼快就知道新軍的存在。所以,工部臨清營繕分司就是一個好去處了。」
「營繕分司?」傅如圭回味了一句。他不是尋常的士子書生,而是傅淑訓之子,對朝中典故都有熟知,只是微微一想就想起了臨清的確有一處營繕分司。這是當初明成祖建都北京的時候所建。為的是燒制建都所用的磚石。
建都完了以後,雖然北京對磚石的需求大為縮減,但臨清磚窯也開始成了貢磚,斷斷續續總有些需求要臨清這邊燒窯。於是百年下來,這臨清依舊有營繕分司負責北運磚石,可以看作是大明時代的國有企業。
當然,大明的國企可不是國家長子,反倒是像一群奴工。
也正式因為營繕分司辛苦又沒有油水,以至於這裏連營繕分司的主事都沒有人願意擔任,一直以來就一個九品經歷負責營繕分司的日常庶務。
故而,當朱慈烺向楊川提及要將營繕分司要過來的時候,楊川一口就答應了。在這件事情上,楊川還真沒有說謊。
現在是明末,崇禎皇帝十五年下來,每天都憂心國務,就連自己的皇陵都沒心思呢,哪裏還有什麼心思營造宮廷。這樣一來,曾經被永樂大帝看重的臨清貢磚也就無人問津了。
就這樣,營繕分司成了一個負擔,每年都要撥付錢款維持運轉,但百年下來這裏的人口早就翻了不止幾倍了,臨清營繕分司那麼一點錢如何夠幾萬人吃喝?
自然,這裏就倍加嫌棄了。可偏偏……朱慈烺當作寶接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