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壓抑下,楊川似乎裹起了無數的氣勢,盯着朱慈烺笑道:「說來,還不知秦俠大人表字呢。總是直呼姓名,仿佛教訓小兒輩一樣。雖然,我在臨清也的確博得過提攜後輩的名聲。」
朱慈烺輕笑着,他明白了楊川的意思。
這不就是指着和尚罵賊禿麼,誰不知道朱慈烺年紀小,誰都覺得朱慈烺能夠從武清王慶坨上京最後撈得這麼一個肥差都是靠着曹正淳的遺澤。誰都傳着,朱慈烺背後的背景,更是能夠直接通到京師的王承恩那裏。這一點,楊川來之前怎麼可能沒有打聽清楚?此刻,就差沒明說朱慈烺就是一個閹黨幸進之輩了!
對此,朱慈烺只是輕聲地道:「說來,在下的確年幼,不過十七罷了,尚未冠禮,故而並不得表字。」
聽朱慈烺這麼輕聲說出,楊川頓時一愣。
他是聽說過朱慈烺年幼,也知道朱慈烺有背景很厲害,所以這才能夠在年紀輕輕的情況擔任六品肥差主事。
但就是再年輕,那也只是個二十多歲的概念啊。
畢竟,大明兩百多年,能夠十幾歲就得進士的神通數一數,那才幾個啊?
最近一科的進士算上去,二十多歲的進士就已經是極其年輕的了。主流的進士,那個不是將近三十,甚至四十了?
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已經擔任六品主事之職,那也太不科學了吧?
朱慈烺的年紀打亂了楊川的陣腳。
原本楊川是想借着朱慈烺年輕連個表字都沒有,用年紀壓一壓對方的氣勢。但真正知曉了朱慈烺的年紀,反倒是楊川被鎮住了。
這麼一弄那還怎麼壓?人家銳氣厲害着呢!
見鎮住了楊川,朱慈烺並未罷休,而是繼續道:「過去家父總覺得我行事所圖太大,心念並不成熟,也一直不覺得我已然成人。今日東山先生既然提起,我卻更加鑑定了我這一生的信念。再加上為了往後行走方便不能沒個表字,我就道出這一個表字吧。」
「益明!」
「至於個人榮辱,所謂情面,就再也不要提了!」
朱慈烺大義凜然,說出這幾個字後頓時就讓楊川渾身一震,一股格外陌生的感覺從心底升起,良久讓他無法冷靜。
終於,也不知過了多久,明白自己氣勢再也無法壓過對方的楊川默然地放棄了。
他輕嘆一聲,看着朱慈烺道:「既然如此,請告訴在下,秦大人所圖吧。」
「今日大明危局,無過於中原之困。若是總兵大人願隨在下率兵開封,抗李闖羅汝才等賊,解中原時局。一個區區劉培,自然算不得什麼!」朱慈烺說着,格外堅定。
聽此,楊川更加愣住了,盯着朱慈烺,久久不能平靜。
這傢伙,根本不能以尋常道理去揣測啊!
本以為朱慈烺只是胃口太大,想要勒索劉澤清一些金銀財寶,良田美人罷了。誰知道,朱慈烺壓根不提什麼財貨權勢美人之類的東西。竟是腦洞大開,要劉澤清跟着他帶兵去開封打農民軍!
開什麼玩笑?
且不提劉澤清根本沒有鬥志去對付號稱叛軍百萬的李自成、羅汝才以及袁時中等農民軍反賊。就說擋在山東兵面前的黃河水賊以及沿途叛軍,就不是他們可以收拾的啊!
你要想要立功勞,帶着榷稅分司的巡捕去啊,拉上我找死作甚?
楊川心中一個勁狂吼,但這些吐槽卻萬萬不能說出。
久久縈繞於心,楊川心情格外複雜,一時間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回復朱慈烺。更是要如何對付朱慈烺了。
「咦……等等?對付秦俠嗎?」楊川心中頓住,想到了一個問題:「黃河水賊……沿路叛軍……跟着找死……」
楊川心情猛地冷靜了下來,盯着朱慈烺,忽然輕輕笑了。
「哈哈……原來如此!早說嘛!」楊川笑着,格外歡暢,一副見到知己的模樣:「益明莫不是忘了我剛才所言,我大明的郭子儀嗎?我對劉總兵知之甚深,此等良將,此生的目標就是要做我大明的郭子儀啊!國亂思良將,劉鶴洲亦是苦練精兵,為的就是沙場立功呢!只可惜屢遭奸人陷害,這才蹉跎與此。既然益明要沙場立功,總兵大人定然是喜不自勝!這是兩全其美之事啊!」
朱慈烺一臉古怪地盯着楊川,看着這貨展露了一份變臉的功夫。但他萬萬沒想到,這楊川到最後竟然會弄出這麼一副興高采烈的表情啊。
難不成……自己還真的遇到的是一個陌生時空的劉澤清?這貨不軟蛋了,敢打仗了?
開什麼玩笑!
朱慈烺心中冷哼一聲,但面上卻是一副開懷的神色,帶了一點驚喜與不敢確認,看着楊川道::「東山先生的意思是,答應了?」
「當然是答應了!」楊川一臉肯定地道:「這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讓劉鶴洲總兵官帶兵與益明西去開封解圍,我楊川可以打保票,定然沒問題!哎呀,益明也不必如此擔心。從今往後,都是一家人了啊!有什麼事,別客氣!」
朱慈烺眯着眼睛笑道:「喔?那還真是有點事情要勞煩東山先生與總兵大人呢。」
楊川頓時面色一僵,還真是打蛇隨棍上啊!簡直了!
心中吐槽,楊川卻是萬萬不敢回絕,只能硬着頭皮,心中惴惴不安,卻要強撐格外大氣地道:「一家人嘛,什麼事,益明只管說好了!」
「我聽聞劉培乃是工部營繕分司出來的,想必兩位自家人都是對工部營繕分司頗有威望的。說起來,就是我想要幾個將作窯頭,不知可否方便?」
楊川心中頓時大大鬆了一口氣,一邊埋怨自己嘴賤,一邊趕緊應下道:「如此小事沒問題!營繕分司現在還有大小窯頭七處,都是合併起來的大搖頭,精壯青年男子匠戶有六千餘人,戶三千餘。為此,朝廷每年都要撥付錢糧,着實是一個累贅。若是益明接手過去,說不定反而能為朝廷免去負擔,更是做出一番於國於民都有利的功業。這樣的事情,包在某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