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精品倭刀三十柄……」
「金錠三百六十六顆……」
「銀錠五百顆……」
……
一個個名字看下去,樂清儒緩緩出聲道:「這個禮,我不能收。」
這個禮單之上贈送的禮物之價值幾乎超過了樂清儒這一輩子過手的銀子,這樣重的禮物,顯然不是贏一盤棋就可以得到的。
阿部忠秋愕然良久,他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個之前並未聽說有什麼清名的官員,完全意外了。他看向陳漸鴻,陳漸鴻也麻爪了。他倒是熟悉樂清儒,但樂清儒可不是那種不知變通的人物啊。
更何況,禮部久久都是清貴的清水衙門。眼下有這麼一處發大財的機會竟然會放棄,這實在是也出乎了陳漸鴻的意外。
「除非……」樂清儒又加了一句話,讓阿部忠秋與陳漸鴻齊齊鬆了一口氣。
陳漸鴻道:「還請大人示下,這除非什麼?
「除非道出閣下的身份與來意,不然這禮物,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考慮收下的。若是不打算說,老夫我也不會多加什麼好奇。單子拿回去,東西拿回去,一切照舊。」樂清儒眯着眼睛,半閉半張着眼睛躺在椅子上,也不看兩人發呆地對視。
陳漸鴻明白了樂清儒的意思,禁不住解釋了一句,道:「樂大人。此事,小生可以擔保,是絕無有害於大明一分之事。也正是因為此事對大明有利,小生才會接下這一回的差事。樂大人應該明白小生的操守,決不會做對不起大明的錯事!」
「征復的性子,老夫明白。老夫不明白的是,這位先生的身份與來意。」說完,樂清儒不再開腔。
阿部忠秋陷入了僵局。
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有大明官員不受賄賂。
這年頭,清官當然是有幾個的。可以大明幾萬官員就那麼幾個,那顯然看得出這是萬分之一的幾率。
畢竟,如果按照後世的標準,除非是海瑞,才能算得上是清官。
也就這幾年,朱慈烺改革了大明官員俸祿,大幅度提高了官員的待遇又斬斷了官員免稅的特權,這才讓官場受賄索賄的風氣得以扭轉。
只是,樂清儒竟然真的不收禮,這實在是讓阿部忠秋一下子麻爪了。他不知道是該鬱悶自己運氣實在夠嗆碰上了這極低的幾率,還是對方真的是在意他的身份與來意。
「在下……是日本國豐後守,幕府將軍老中,阿部忠秋!懇請樂大人引見皇帝陛下!」阿部忠秋深深呼出一口氣,決定拼了。
樂清儒笑了。
……
位於京師大學堂更北方的地方,有一處馬場,這是皇帝陛下狩獵時準備的馬場。清朝的皇帝喜歡狩獵,又用以考察八旗里的新進子弟。
朱慈烺的想法就簡單了許多,他實在不樂意呆在深宮之中。故而,這一回便帶着同樣抽出時間放鬆一下的皇后一同到了北苑馬場騎馬射箭,當然不出意外地還有一個野炊。
野炊弄得有些手忙腳亂,朱慈烺折騰了一下,便丟給了御廚。
轉而,朱慈烺便與皇后一同騎馬,遙望着北方的重重山影,朱慈烺難得的放鬆了起來:「皇后吶,這一回國事訪問,真不想去?」
「臣妾才不想打擾那些朝鮮人的美事呢。」皇后迎着春風,裹着皮草,縮了縮白嫩的脖頸,輕聲地說着,倒是讓朱慈烺大笑了起來。
「京中小報就喜愛這些流言蜚語,要管麼,偏偏他們還挺聰明,只是捕風捉影說些不切實際的,算不得什麼罪,不管,也委實煩人得緊。」朱慈烺當然明白朝鮮人要送妃子給皇帝陛下的流言蜚語是出自哪裏。都是那些八卦小報起的波瀾。
但是,娛樂小報這種東西有時候偏偏就比京華時報社這種正統大報還要來得讓普通百姓喜歡。京師而今百姓越來越多了,這種花邊小報許多都直接不辦報,就搞一個地下刊物,賣錢完事。版署打擊了幾回,反而讓不少人發現了這個發財大道,結果愈演愈烈。
為此,朱慈烺只好暗地裏花了筆錢,養大了一家,又重金買到一處消息,道是某劇場名角被帶了綠帽子,當場抓姦。這麼一個真刀實槍又真材實料的勁爆熱點出來,這才將這個風潮給壓了下去。
朱慈烺嘀咕着左右沒人偷看,翻身一躍,卻是身板利索地騎到了皇后的棗紅母馬身上。
馬兒被朱慈烺騎得加快了速度,皇后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不敢動,讓朱慈烺輕鬆環住了皇后的腰,好一陣哄人的話語施展下去,皇后這才重新露出笑顏,嘰嘰喳喳地與朱慈烺說起了身邊的趣事。
雙人共乘一馬,身後原來那匹皇帝的坐騎此刻眨巴眨巴着碩大的眼睛,一溜煙小跑跟上去,搖了搖頭打了個響鼻,似乎是在訴說着怎樣的不爽。
好一番不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過後,朱慈烺回到馬場主樓的時候,等候已久的內侍湊到了朱慈烺身邊道:「陛下,禮部侍郎樂清儒求見,是帶了一個日本人。」
朱慈烺丟給了皇后一個歉意的表情,移步會客廳里,見到了阿部忠秋。
一番隆重的見禮以後,那份禮單出現在了朱慈烺的手中。
朱慈烺掃了一眼,笑了笑,將禮單丟到一旁,仔細地打量起了來者。面對北苑森嚴的戒備,一個個精兵強將算是讓阿部忠秋看了個真切。
越是如此,越是讓阿部忠秋明白了大明之強大。
此刻,攝於皇帝陛下的威嚴,阿部忠秋猶如收起了全部爪牙的幼虎,宛如一隻尋常的家貓,毫無氣勢。
朱慈烺在觀察阿部忠秋,阿部忠秋也同樣用眼角餘光評判着這一位傳奇的帝王。
幾乎與所有第一次見到朱慈烺的人一樣,阿部忠秋驚訝於皇帝陛下的年輕,卻更加感嘆於大明之幸運。
有這樣一個年輕又強大的君主,這顯然是大明的幸運。這意味着,未來數十年裏,大明都將一直保持強大。
一個穩定的政權,只要不做亂,以大明的體量,再平常的發展下去,也能蘊育出一個中興盛世。
但同樣,對於日本人而言,大明的強大,便是他鄰國的不幸。
想到這裏,阿部忠秋警醒着,躬身一禮後,低聲道:「這只是我國仰慕中華的一點禮節,國使見禮之上,更不會次於今日所列。請皇帝陛下笑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