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六年十月七的薊鎮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陰雲滾滾,暴雨如注。位於薊鎮總兵府內的花廳里,門窗緊閉,光線黯淡以至於都需要在這會兒點起蠟燭,才能將整個室內照明。
就在這樣忽明忽暗的燭光里,洪承疇神情自若地將一番巧思妙策獻出,彈指之間將海內群豪揉捏於掌心之中。氣勢勃發,透着一種比率領千軍萬馬衝鋒更加強大的氣場。這是智慧的力量。
只不過,這樣的力量運用起來,聽在多鐸等人的心中卻是一股不寒而慄的情緒瞬間滋生。轉而,又是難言的竊喜。
多鐸心中不住感嘆道:「先帝真是英明無雙,能夠將這樣的大才招攬進我大清之中。這般聰明的腦瓜子要是被那個不曉事明理的小兵一骨碌打碎了,那可就真太可惜了。只不過,比起直接殺了更可惜的,是那大明皇帝吧?也不知道明國上下怎生想的,內外逼迫,生生逼得這般大才深陷死局,給了我大清機會招攬人才。」
洪承疇沒有覺察到多鐸的心中話語,依舊侃侃而談:「除此外。盛傳明軍所依仗向來都是火器。此刻暴雨一起,火器威力頃刻間就大降。所謂遠征明軍威脅盛京之舉就不攻自破。盛京之危自然開解。」
聽到這裏,多爾袞激動得難以自已。
只見多爾袞一把衝過去挽着洪承疇的雙手,死死捏着,笑容如同老菊花一樣化開,聲音洪亮好似吃了十全大補丸一樣,精神頭瞬間昂揚:「好啊!洪學士說得好啊!這般天候,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這般妙策,我怎麼就沒想到?我大清有洪學士真可謂如魚得水,洪學士真乃吾之子房啊!」
「攝政王恩重如山,臣下豈不效命?」洪承疇叩拜而下。
聽完,多爾袞頓時大笑,又是好一番封官許願。不僅當下就給了洪承疇領禮部承旨的事情,還提了封爵的好大願景。說得洪承疇亮眼泛着淚光,激動得再三拜謝這才退了出去。
待到洪承疇走後,多鐸幽幽地道:「漢人還真是厲害啊。洪承疇不愧是明國大才。通宵軍略亦是通曉天文。一會兒,我就去多尋幾個在威寧營左近的兵問問天候,這十月大雨若是能下個三五日,打不到草谷的明軍就只能不戰自退了。到時候,將這訊息傳回去。讓城內將士好生守城。待到大軍回援,哪怕天晴了,又何愁不能擊敗明軍?」
「更緊要的還是這殺將言和……」阿濟格此刻也感慨了起來:「這得多狠毒的心思才能想出來?大明朝廷真會答應?」
「朱由檢應是不會答應的。」多爾袞很熟悉這個明國皇帝的性子,但同樣,他也和洪承疇一樣明白在京師裏面的當朝肉食者都是些什麼德行。崇禎皇帝當政以來歷盡四十餘相還真是沒幾個能耐的。
尤其是這幾年,一個比一個不頂事。要他們想個什麼破敵計策英勇抗清是不行,可要是有什麼捷徑只需要坑一下自己人就能立下大功解決危難,那一定是爭先恐後,絕無疑慮的。
多爾袞與阿濟格嘖嘖稱奇,也是見怪不怪了。
這時。多爾袞頓了頓,道:「若是我們在私下尋幾個明國大臣,言語之中許了他們將這退我大清強兵的功勞讓給他們。明國內閣里那幫子人自然會費盡心思施壓,讓那遠征我大清的明將好一番蹂躪。」
多鐸與阿濟格紛紛頷首,笑容歡暢。
多爾袞眯着眼睛,目光迷離,仿佛看到了一舉殺敗朱慈烺時的鏡像,幽幽地道:「比如那岳飛的十二道金牌,比如多發幾道命令,亂了軍中次序。拆解逼迫,硬要那所謂明國近衛軍團來回京死戰我大軍?哼……左右那領兵遠征我大清的不是甚麼虎大威便是徐彥琦。一個是差點死在民賊里的過氣邊將,一個是險些落榜的武進士,這般人物。那明國大臣有幾個會吝惜的?」
聽多爾袞這樣說,屋內頓時露出了歡快的聲音。依着他們對明國大臣的了解,這樣的事兒還真少不了。
多鐸更是一旁幫襯道:「既然威寧營的戰事消息穿了出去,那我們也來一個還施彼身。將大雨傾盆,明軍深陷泥潭,再無力進軍反被我大清回援之兵圍殺的消息。真真假假。看那明廷還有何底氣抗拒議和?到那時,再將這消息散播出去,何愁殺不掉一個虎大威?」
多爾袞更是笑了起來,顯然,他們並不明白……遠征清國的主帥到底是誰。
畢竟,誰能相信,到了朱慈烺這般地位竟然還會親身涉嫌,親率大軍呢?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一番暢談,再回首時,竟然又是新一天的天明。等到多爾袞終於感覺乏困的時候,忽然聽阿濟格興奮道:「天晴了!」
「我大清強兵終於可以兵臨京師城下了!」
……
遼東、太子河北、威寧營。
朱慈烺揉了揉腦袋,有些昏沉也有些頭疼。軍中最近消息很多,好消息當然是大多數,壞消息也暫時沒人說。
好消息麼自然就是一場大捷,眾人歡暢。借着大雨清軍毫無餘力進攻,軍中還辦了慶功宴。
但壞消息呢,朱慈烺也沒和人說。他只是命人統計着軍中的糧草問題。
說起來,朱慈烺的大軍行動本來是朝着遠征奔襲過去的,但從九連城、鳳凰城一直到威寧營,卻都沒斷過戰鬥。激烈的戰鬥一起,糧食消耗的壓力也就倍增。哪怕軍中後勤軍師們絞盡腦汁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萬幸的是,皇家近衛軍團是勝利者。
一場場大捷與斬獲對這一支遠征軍團而言真是太重要了。建奴的八旗村落城鎮雖然不事生產,但好歹口糧是有的,尤其眼下十月,是剛剛過了收穫的日子。朱慈烺把人都殺了,口糧也順理成章落到了明軍的頭上。
朱慈烺雖然十分擔憂,但最關鍵的關口也不再這裏,吩咐了任務也就沒多想了。
最難的關口是,也是讓朱慈烺最頭疼的是另一樁事。
「大雨傾盆,道路難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