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裏嘗試着,榨了一些素油。」葉良祿陪着笑臉解釋,他知道二老來者不善,但他又能怎麼辦呢?都是他嫡親的父母,他總不能直接將人趕出去吧?
「原來是油坊。」老爺子臉色顯得很不高興,「你認識幾個人,就要開油坊?」
「素油只有富人才能吃得起,你咋想開個油坊呢?」陳氏也沉下臉。
「沒打算賣油,只是試試看而已。」葉良祿憨笑着回答。
「我不管你作坊是用來幹什麼,你都得分了三成給蘭澤。」老爺子直接歪樓,忘記了本來是找葉良祿要西紅柿秧苗的事,「你也甭拿小丫頭做藉口,你以為我和你娘老了,就真的傻。偌大一個家,你是做父母的,難不成還壓不住一個丫頭。她的名聲在那兒,能找到什麼樣的好人家?到時要是真的將作坊放在她的名下,也不過是便宜了外人。你趁早將作坊換到蘇離和葉蘇涼的名下。」
「老二,不是當娘的說你。蘭澤雖然是你的侄女,但她等於救了你一命呀。你忘記了,那場瘟疫中,你也是生了病的,救命之恩,你咋就忘記呢?再者說,蘭澤是福星,以後嫁了人,還能忘記了你的好。」陳氏語重心長地和葉良祿講道理。
「你現在就和我找村長到衙門裏去過戶。」老爺子氣呼呼地下了命令。
「爹、娘,你們說這樣的話虧心不?作坊是葉子衿賺錢蓋上的,這房子、地也全是子衿的功勞,你聽聽,村里人都在夸子衿,還有誰在拿子衿說事。反倒是你們,你們也是子衿的親祖父祖母,咋還在拿她的名聲說事?」馬氏從外面進來,正好聽到了老爺子和陳氏的話,氣得她站在扶着牆渾身發抖。
「少說兩句。」葉良祿生怕馬氏氣出好歹,連忙低聲勸說。他又不是傻子,拿自己閨女的東西去補貼侄女,老人願意說,他們聽着就是。想從他手裏將作坊搶去,沒門的事情。
不過他們要是和老人吵起來,村里人肯定會說瞎話,說不定又得扯起子衿的名聲說事了。
「憑什麼不讓我說。」馬氏也是氣狠了,她抹着眼淚說,「子衿是女孩子,得了作坊以後就是便宜了外人,那蘭澤就不是女人嘛?你們怎麼不怕她帶走嫁妝去便宜了別人。」
最後這一句,馬氏幾乎是用吼的氣力,這些年她簡直是受夠了。為了子衿,為了幾個兒女,她委曲求全,在老宅里那邊,她孝敬公婆,家裏髒的累的活,她全搶着干。大房和三房的男人都在外面做工,有靈活錢,兩房還會哄老人開心,時不時從老的手裏哄幾個錢用用,反觀他們二房了,雖然說老人沒有苛刻他們,但這些年來,葉良祿上山沒少打到獵物,但實際到手的銀子幾乎沒有。眼看着孩子大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可老人一點兒也沒有為他們二房着想過,心裏只有葉蘭澤那丫頭。
馬氏也不是嫉妒,她只想過自己安靜的日子。可以說,成親接近二十年,搬出老宅子這半年是她過得最舒心的日子。既然老宅子當時興師動眾地將他們分出來,雙方說好了以後不再牽扯,為什麼二老看到他們的日子過來,還是時不時過來對二房的事情指手畫腳呢?甚至,現在還打起了自己兒女房產的主意,因此馬氏這一次是真的發怒了。
她這會兒覺得子衿說得對,人這輩子如果只為別人而活的話,太不值得了。
「這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老爺子一輩子都沒有被人挑釁過,他最在意的就是這張臉面。馬氏對他的怒吼,頓時讓他覺得顏面掃地。「像你這樣忤逆長輩的媳婦,我們葉家要不起。好,一會兒我就去找族老,開祠堂讓老二休了你。」
「當家的,你別生氣。」陳氏皺着眉,瞪了馬氏一眼,然後不住安慰葉老爺子,「蘇離他們都這麼大了,休了她,讓孩子的臉面往哪裏擱?」
「好,你們有本事,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你們現在就去族裏找族老開祠堂,我也受夠了。」馬氏是真的氣到了極點,半點兒妥協都沒有,就連陳氏給她顧及的那點兒好意,她都沒有接。
老爺子就是好面子,他嘴裏說得狠,其實並沒有想真的讓葉良祿休了馬氏的意思。他只是想通過開祠堂去嚇唬一下馬氏,讓馬氏安分守己一些。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馬氏還真的吃了豹子膽,和他唱起了反調。
這下,老爺子徹底對馬氏失去了好感,「好,你這麼巴不得離開老二,你以為咱們老爺家離了你,老二就找不到媳婦了是不是?」
「喲,我娘還在了。二老就想給我爹找新媳婦呢?」真當葉良祿要說話的時候,葉子衿、葉子楣和葉蘇離、葉蘇涼全都回來了。
葉子衿一進門就開始陰陽怪氣地開口了,「爹,恭喜你呀,馬上能找到如花似玉的小媳婦了。」
「胡扯,一邊去,別瞎摻和。」葉良祿捨不得責備葉子衿,又見幾個兒女全都到了,心裏頓時煩躁起來,一邊是媳婦,一邊是父母,他就是個受氣包呀。「爹、娘,我是肯定不會休了孩子她娘的。」
「開了祠堂,我就去衙門告狀。我又沒有犯了七出,憑什麼要將我休了回去?」馬氏看到幾個兒女在,心裏頓時委屈起來,眼淚止不住往下落。
「你忤逆長輩,還不算犯了七出嗎?」陳氏見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們老兩口頂嘴,頓時也怒到了極點。
「行,就當我娘忤逆你了,休了就休了。大不了我們再讓那爹和娘重新成親一次唄。以前他們成親的時候,窮光蛋也沒留下啥美好的念想。這一次我娘再嫁個我爹,我就用十里紅妝作陪嫁。」葉子衿齜牙一笑,「不過,我的名聲比我娘還要差,求求你們了,也將我逐出葉家族譜吧。」
「子衿?」葉良祿大驚,就是馬氏驚訝得忘記了繼續掉眼淚。
「爹,你甭攔着我。逐出葉家好呀,最起碼省得一天到晚有人惦記着我手裏的東西,以後我可是要賺大錢的人,我還怕有人整天惦記着要將我手裏的東西送給你那胖侄女了。」葉子衿笑呵呵地說。
葉文清到後面找葉子衿的時候,也遇上了村里不少人。老爺子和陳氏過來的時候,同樣也遇上村里不少人,加上最近幾天葉家的風頭比較勁,因此牆院外面早就圍了不少人。
偏偏,葉家暫時還住在後面破院子裏,因此矮小的牆頭外伸出了不少的腦袋來。
葉子衿的話,大家全都鬨笑起來。
葉老爺子和陳氏氣得渾身發抖,「好,好,你想脫離葉家,那我成全你。不過,這一片都是葉家的東西,你休想帶走半分。」陳氏是老頑固,在她的思想中,就算這一片家產是葉子衿賺下的,那也屬於葉家。
「美得你。」葉子衿冷笑着說,「你偏愛你那胖孫女,我沒意見。但是如果想打我家的主意,你還真想錯了。逐出老葉家,我也沒有意見,要是你們想霸佔家產,我不妨和你到衙門走一趟。你們呢,也甭和我說什麼不孝之類的。常言說,老不慈,子不孝。我的名聲已經就那樣了,你看我在乎過嗎?大不了,以後再加上幾條,我呢,也算虱多不怕咬,債多不用愁了。要不,你將開祠堂休我娘的事情也算在我的頭上。」
「子衿,別胡鬧。」葉良祿嚴肅地呵斥葉子衿,心裏對二老也有了幾分怨恨。
葉子衿說着這些不着調的話,說到底還不是讓二老給逼的。子衿的名聲不不容易見好,為什麼二老就要過來逼孩子呢?
「爹和娘要是覺得兒子不孝的話,你將兒子一家全都逐出葉家吧。」逼到最後,葉良祿給二老跪下了。
「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兒子呀。為了一個。」
「逐出葉家村也不是沒有活路。」葉子衿臉色冷下來,「我直接放了一把火將這新房子給燒了,然後賣了地里的果子以後,再一把火放了燒了地里,誰也甭想得到秧苗什麼的。爹、娘,你們也甭擔心出了葉家村,咱們活不下去。我會的東西全在我的腦子裏,就算我手把手教他們,他們也甭想有我做得好,更何況,我根本不會告訴他們了。」
這話讓那個牆頭外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氣,現在村子裏足有二三十戶人家,有勞力在葉子衿兄妹手下做事,要是葉老二一家搬出了葉家村,那大家上哪去這麼好的工去做?
「不行,在咱們村種植的東西,種子得留在咱們村子裏。」有人喊。
葉子衿目光一下鎖定了說話的人,當她看清楚說話的人是賴氏時,笑容一下變成了冷笑,「你又算什麼玩意。」
「我們都是葉家村的人,你在葉家村發現寶貝,不應該分一半給大家嗎?大夥說的是不是?不過是幾根苗苗的事情,你居然還想占獨食不成?」賴氏想找同盟軍,沒想到她胡亂喊幾句,還真有人跟着動心了。
葉蘇涼和葉蘇離氣得找找扁擔打人。
葉子衿卻冷笑着開口,「行,既然大夥都這樣認為,那就乾脆開祠堂好了。」
賴氏一聽有門,立刻一溜煙去找人了,有幾個人猶豫了一下,也跟着去分散去找族老了。
既然要開祠堂,大家自然就圍在祠堂處。
經過賴氏一路上的宣傳,村里各家各戶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幾乎全都到了祠堂中。幾個族老和村長自然也被找來了。
「胡鬧。」村長大怒,「苗是人家的,地也是人家的,你們都好大的臉呀。要是鬧起來,老二家告到衙門去,你們是要吃不了兜子走的。」
「村長,誰像你家似的,大大小小的六七口人在他家地里幹活了,你家老大又拿的是管事的銀子,你們家自然是不少銀子了。我們人口多,地又少,能拿到苗苗也能貼補一下家用呀。」賴氏有了出風頭的機會,不遺餘力的表現起來。
「村長,甭和他們廢話。這樣吧,認為我家該出秧苗的站到右邊,認為秧苗是我家自己事情的,站到左邊。」葉子衿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條線,將祠堂中一分為二了。
印先生見了,不住搖頭嘆氣。自古以來,財帛動人心呀,此話說得一點兒都沒錯。苗苗明明是葉家的,這麼多人圍着過來要苗,還如此理直氣壯,簡直是人心不古。
容峘也坐在葉子衿邊上,他不屬於葉家人,按理說,就不能進祠堂參與議事,但他會說話呀,容峘說了,苗苗關係到他的合作,作為合作者,他有權利參與進來。
他渾身透着貴氣,村里人都不敢得罪他,於是他得以堂而皇之地坐到了葉子衿的身邊。
「每家每戶凡是超過十四歲的孩子,全都可以參與站隊,我會根據站隊情況,決定要不要將秧苗分了。」葉子衿笑眯眯地說。
不過她的笑容怎麼看怎麼陰森,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思。
大族老、六族老幾個還想幫着她呵斥族人幾句,沒想到葉子衿根本不給他們機會。幾個人既無奈又同情地看了葉子衿一眼。
村民們炸了鍋了,大家站在一起議論紛紛,簡直比菜市場還要熱鬧。
「苗是子衿找來,自然歸子衿。」葉蘇明帶着一家人自動站到了線的左側。
「話不能這樣說,一個村子裏的人,她家已經先賺了不少銀子,拉拔族裏人一把,他們也不會虧。」大老黑一家主動站到了右側。他們家五口人,數量也不少。
「不能這樣算,有的人家人口多,有的人家人口少,應該按照戶頭站隊。」有人嚷嚷。
「行,就按照戶頭站隊,好了,每一家出一個代表出來。」葉子衿不耐煩地說。
最後大家爭吵一番,決定以成親的人界限,只要成親了,不管有沒有分家,都可以參與站隊。
於是,很快隊伍就站好了。
「大同,你傻呀,你站到那邊去幹什麼?是不是站錯了?」岳氏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居然都站到了左側,頓時急了。
葉良福沒有在家,她派出了葉蘇心作為代表了。按照岳氏的私心,她是肯定想從二房手裏分得一杯羹的,沒想到兩個兒子居然和她唱起了反調。
葉良壽也沒有在家,秦氏笑眯眯地站到了左側,她故意漫不經心地站在最前面,目的就是要做給葉子衿看。
老爺子和陳氏的臉色都很難看,誰也不知道他們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有人果斷,也有人猶豫,他們的目光在兩邊的人數上換了又換,始終拿不定主意。
「我數到三就開始數戶頭了呀。」葉子衿不耐煩地開口。哼,這些人真當她是軟柿子了,等會兒有這些人後悔的。
聽了她的話,猶豫不決的人立刻開始選擇好了隊伍站着。
葉子衿觀察一下,大族老和六族老這邊的直系大多選擇站到了左邊。村長一家也站到了左邊,四長老五長老一系的,大多數也站在左側,包括兩個族老本身,而三族老和二族老,也就是大老黑一系的,只有三兩家站到了左側。葉子衿發現這幾乎人家的人品還是很不錯的。
不用數,站在左側的人家還是比較多的。
「爹、蘇明哥、大哥二哥、姐姐,娘,你們全都幫着記記,然後將站到右邊的人家給我記下來。」葉子衿叮囑自家這邊人,然後又補充一句,「站在左側的人也幫我記着呀,人太多,我怕記不住。」
「怎麼,這麼多人,你還想打擊報復嗎?」一個婦人尖着嗓子叫起來。
「我們人也不少,還怕了她一個黃毛丫頭不成。小災星,果然是災星,攪得整個村子都不得安寧。」賴氏扭着胖腰身挑釁。
葉蘇涼和葉蘇離一聽,立刻要衝過去打人。
葉子衿一手拉住了一個,「打擊報復肯定不行,我就算是災星,但也不是流氓呀。」
容峘聽她自己承認災星的名聲,眼神閃了閃,「災星什麼的,我可不認為。我只知道子衿姑娘讓我賺到了大量的銀子,所以子衿姑娘對於我來說,根本就是個福星。」
這話獲得了不少人贊同,特別是在葉家打工賺錢的人,更是深有同感。
村里別的人眼瞎,他們在葉家上工可是看得很清楚。以眼前這位六公子和錢家對葉子衿的維護,村里這些人想欺負葉子衿,只怕最後會吃了大虧。還不如老老實實在葉家上工了,夫妻兩個,一天的工錢就有五十文,還不耽擱回家吃飯,這樣多穩當。
「不過,以後你們。」她笑眯眯地指着對面的人,一字一頓地告訴他們,「甭想在我家賺到一文錢。」
對面的人有的人忍不住大笑起來,葉家土地要的工人也就那麼些了,還能多到哪裏去?
「到了秋季,我的作坊里要招人,只招品行過得去的人,能者居上。我也不怕大夥知道,站在左側的人手根本不夠用。」葉子衿笑眯眯地說,「就算不夠,我也不會用你們。我寧願從外面招人用。」
這話造成的後果完全是冰火兩重天。站在左側的人聽完了,簡直是欣喜若狂,而站在右側的人,臉色精彩紛呈,有的人臉上露出了懊惱的神色,有的人則不屑一顧,還有的人壓根不信。
「秧苗的事情解決了,幾位族老、村長,麻煩你們再判斷一下,看該不該將我們一家逐出葉家村去。」葉子衿瞄了一眼老爺子,故意開口。
葉良祿不贊成地瞪了她一眼,他知道老爺子愛面子,剛剛在家裏也只是爭吵幾句,老爺子也並不是想真的將他們逐出族譜,說的只是氣話罷了。但子衿這麼一提,老爺子不生氣才怪了。
果然,葉子衿的話音一落,老爺子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哎喲,子衿呀,都是一家人,爭辯幾句就過去了。你咋還較真了。」秦氏像個慈愛的長輩一般,笑眯眯地看着葉子衿說。
葉子衿不搭理她,只是依舊笑眯眯地看着老爺子。
老爺子剛想開口,大族老卻發火了,「胡鬧。你們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承志呀,不是我說你,你也一大把年紀了,咋還像個孩子似的胡鬧。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咋能讓二房給大房騰東西?銀子是人家二房賺到了的,你咋開了這樣的口?虧你還是當老的人,一碗水怎麼也要端平了呀。」
「是呀。蘭澤是你孫女,子衿也是你孫女,看你做的這個事,將孩子都逼到什麼樣了。」四長老也不客氣地批評其老爺子來。
岳氏一聽頓時急了,「幾位老祖宗,這話不對。咱蘭澤是整個村子的福星,他二叔當初的命也是託了咱蘭澤的福氣才救了過來。古人說過那啥,救人一命當什麼泉報?他手裏有那麼多銀子,漏一點兒給蘭澤算啥?」
「雖然當年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也聽說了,我爹和村子裏老人們的命,其實是被御醫救下的。沒有御醫們下藥,我倒是想看看再來是個福星能不能救下全村人的命。」葉子衿冷笑着說。
「哎呦呦,我不活了。」岳氏一聽她抹黑了葉蘭澤的名聲,立刻坐在地上打起了滾。
「葉子衿,你甭妖言惑眾。蘭澤是福星」葉蘇同終於忍不住跳出來維護起自己的妹妹的老娘。
葉蘇心和葉蘇協雖然沒有站出來,但他們看着葉子衿的眼神中也帶着冷意。
葉蘭澤是大房的心頭肉,不許任何人抹黑她。
「沒良心呀,老二,你會遭到報應的。」岳氏眼睛都紅了,她這輩子感到最驕傲的事情,就是生了一個福星女兒。葉子衿居然在這麼多人面前抹平了她女兒的功勞,她不會放過葉子衿的。
「當年行走僧說得一點兒都沒有錯,你就是個災星,是我們老葉家的攪事精呀。」陳氏更是悲痛欲絕,葉蘭澤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更容不得別人說葉蘭澤半點兒的不是。
「子衿,別說話。」葉良祿見老宅子裏的人激動萬分,一把將子衿護在了自己的身後,「蘭澤有福氣,大家都知道。大嫂又何必和一個孩子計較呢?」
「說我女兒是災星,是攪事精。你倒是說說,我閨女禍害你們什麼呢?這些年我們在老宅子,子衿忙着打豬草,餵雞洗衣服,幫你們做了多少事情。你們咋記不住她的好,還有村子裏議論她的人,也都眼瞎了不是,今天這麼多人在,你們都給我說清楚了,我閨女到底禍害了你們什麼,讓你們到處去敗壞她的名聲。」
眾人的眼神都在閃爍,葉蘭澤是福星,是一個行走僧所說,很多人都看到了,也聽到了。可巧第二日太醫們就找到了對症的藥方,要說沒有葉蘭澤的功勞,好像說不過去。但如果全是葉蘭澤的功勞,當然老葉家一向也是那樣標榜葉蘭澤的,好像也太過了一些。
「你是看不得我們蘭澤的好,今天我和你拼了。」岳氏發瘋了,她看到了大夥眼中的猶豫。
就算是一絲的猶豫,她也不允許。「都是你這個小災星惹的禍,你敗壞蘭澤的名聲,老娘和你拼了。」
「我敗壞了蘭澤的名聲?那你呢?」葉子衿拉開葉良祿,站到了他前面。她冷笑看着岳氏,「當年行走僧只是說葉蘭澤是福星,但從沒有說過我是災星。今天人都在,我倒是想問問,我災星的名聲是誰傳出去的。你們敢發誓,半點兒和你們沒有關係,行走僧說過我是災星嗎?你拿葉蘭澤發誓,我就信。」
往前沖的岳氏一下收住了腳。
「你發誓,我就道歉。」葉子衿冷笑着說。
「當年,那僧人只是說先出生的孩子是福星,卻根本沒有說後出生的孩子會怎麼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娘家人出去後故意誤導大家了,才壞了子衿的名聲。你們的心都是黑的呀。」馬氏嚎啕大哭。
「胡說,我娘家人什麼人都沒有說。」岳氏咬緊了不鬆口。
「那好,你用蘭澤發誓,如果子衿災星的名聲是你們傳出去的,那蘭澤天誅地滅。」馬氏發狠了。
眾人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這是兩位母親之爭。
「悍婦、潑婦呀,我們老葉家沒有你這樣的兒媳婦。」陳氏氣得發抖。
葉蘇同兄弟三人的臉色也跟着發黑,特別是性格暴躁的葉蘇同,雙手已經握成了拳頭,隨時有衝過去的架勢。
「你們還真可笑。」葉子衿冷笑一聲,「不過是拿葉蘭澤發過誓罷了,你們就當我們是仇人了。如果事情不是你們做的,就算是用葉蘭澤發誓,她是福星,肯定是安然無恙。但如果是你們做了壞事,葉蘭澤萬一有點兒事情,那也是你們害的。」
「閉嘴,你給我閉嘴。」岳氏大吼。
「你的女兒名聲要緊,那我呢?我和葉蘭澤相差只有一天,但我們這些年過得生活確實天差地別。別人在譏諷打罵我們的時候,你的良心就不會不安嗎?」葉子衿冷笑着看着岳氏問,「還有你們。」
她譏諷地看着葉蘇同兄弟三人,「我們二房虧待過你們嗎?葉蘭澤是你們的親妹妹不假,但你們也別忘記了,我們二房不欠你們任何東西,你們憑什麼心安理得地敗壞着我的名聲。但凡別人說葉蘭澤一個不好,你們就可以拼命。你們敗壞我的名聲時,可曾想過我的感受?想過我娘的感受?」
葉蘇心的眼睛一下睜圓了。
「都說長輩慈,兒孫孝。我雖然是女子,但骨子裏流着的也是葉家的血脈。在眾位列祖列宗面前,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葉子衿冷笑看着陳氏和老爺子,「你們根本不配讓我叫你們一聲祖父祖母。你們只是葉蘭澤的祖父祖母罷了。」
「好好,你們都看到了,這就是一個孽女。當年行走僧」陳氏剛要提到行走僧,忽然又想到葉子衿要岳氏拿葉蘭澤發誓的要求,頓時又打結了。
「說呀,怎麼不說呢?」葉子衿完全沒有了耐心,「我爹每個月最多給你二兩銀子,多了,你永遠都不要想。這二兩銀子,是因為你們是生養了我爹,算是我們做晚輩孝敬你們的,別夢想天開想要更多,逼急了,連二兩銀子我都不會給。反正我的名聲已經這樣了,我也不怕頭上再多一個不孝女的稱號。」
「子衿。」葉良祿心裏發酸。
「爹,這二兩銀子是我們為你盡孝而已,你和娘平時給他們送點吃的喝的,送點兒衣服什麼,我不會攔着。但如果你們要將我們兄妹四人手中的東西分出去,別怪我翻臉。我說的是真心話,我有手有腳,也不在乎名聲,就算是離開葉家村,我照樣可以活得很好。但我不會允許別人騎到我頭上來算計我。就是爹和娘也不行。」
「娘知道這些年委屈了你。」馬氏哭了起來,「是娘沒有本事護着你呀。放心好了,你們以後自己賺到的一切,你們自己守着,別人要是敢打你的主意,娘就是豁出這條命,也會和他們沒完。」
她一邊說,一邊用厭惡的眼神看了岳氏、陳氏他們一眼。
岳氏立刻心虛地低下了頭。
葉子衿母女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陳氏和老爺子不但沒有半分感動,心裏反而對葉子衿更加厭惡起來。攪事精,果然是攪事精,早知道,就該在葉子衿出生以後,直接將她送到寺廟中去,讓她自生自滅去了。
「永豐年間,洪水泛濫,接着瘟疫四起。」就在這時候,一直坐在椅子上當隱身人的六公子忽然開口說話,眾人的目光頓時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葉子衿也頗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傢伙不聲不響的過來,沉默這麼久,忽然開口鬧得又是哪一出呢?不過容峘這傢伙自帶發光體,不開口就威嚴十足,這會兒他的語氣雖然很溫和,但葉家村的人,愣是沒有一個人敢打斷他的話。
「平安鎮是瘟疫的重災區,這是其一。你們卻不知道,當年南靖國不少地方也發生了瘟疫。當今皇上,得知百姓死傷無數,龍顏大怒。將所有太醫院中的太醫全都派到瘟疫的重災區,並且下了聖旨,如果解決不了瘟疫,就不得回京。太醫們到了疫區卻束手無策,皇上為此憂心不已,太后親自帶着後宮所有嬪妃吃素焚香三日,並且到皇覺寺去燒香拜佛祈求上蒼。這是其二」六公子的聲音溫和低沉,帶着一絲磁性,站在人群中的葉冰清眼神一直盯在他身上,半分也沒有移動。
村民們聽得都入了神,仿佛身臨其境,當大家聽到太后親自帶領嬪妃到皇覺寺為百姓祈福時,個個都跪了下來。
葉子衿不想跪,卻被葉良祿和馬氏一把拉住跪下了。
唉,入鄉隨俗吧。古代皇權大於一切,在百姓之中已經深入骨髓了,她要是再另類,保不准真的被人告一發。
「後來平西王親自求天下第一神醫,得到了對症瘟疫的方子。皇恩如此浩蕩,原來在小小的平安鎮一處村子裏,皇上的體貼和恩德,卻還不如一個小小的福星之女?原來一個鄉下的姑娘,只是在對的時辰出身就能蓋過太后以及所有嬪妃娘娘們的福澤,甚至超越了佛家的慈悲。」如果說六公子前部分說的話,帶有講故事的性質,那麼後面這段話,則完全是誅心的刀劍。
葉家村除去不懂事的孩童,在場其餘的人全都嚇得渾身發抖。就是老爺子和陳氏都嚇得魂不守舍。
如果六公子今日的話傳出去的話,那麼帶給葉家村的絕對是滅門之災。自古以來,皇家最忌諱的就是百姓利用鬼神之說妖言惑眾。而六公子所說的話,恰恰給葉家村男女老少頭上戴了一頂這樣的大帽子。
岳氏有些發懵,她家蘭澤是福星,這是多年來所有人都知道的。怎麼到了六公子這兒,就變成了妖言惑眾呢?
「你是為了給葉子衿正名,才故意嚇唬大家的吧?」她忍不住跳出來自責六公子。
六公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是否嚇唬,報到府衙自然分曉。」他沒有否認是為了幫葉子衿出氣,也沒有承認有私心。
幾個族老聽了卻是憤怒不已,他們不是對六公子發怒,而是在對岳氏不自量力而生氣。固然大家都知道六公子是為了葉子衿才說了這番話,但這番話卻給大家一個警示。的確,如果有心人抓住老葉家這件事不放的話,葉家村將遭受滅頂之災。
關係到自身存亡之間,沒有任何人願意拿自家人的性命去賭。
葉老爺子、陳氏同樣賭不起,哪怕他們對葉蘭澤疼愛到骨髓之中,哪怕他們心中堅信葉蘭澤就是真的福星,他們還是賭不起。
「閉嘴。」大族老狠狠地瞪了岳氏一眼,然後拱手對六公子說,「村里人愚昧,都是受了僧人的蠱惑才會多說了幾句,但大家並沒有聚眾議事,往公子不要和我等一干愚昧的人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