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晉講段子的時候,有兩輛中巴車停在了天石縣平易風險投資所在的寫字樓前,車門打開,二十多名老頭老太太被人或攙扶或抬着下了車。他們手裏都拿着簡陋的紙牌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寫了字,明顯是自製的,還有兩個老頭將一條捲起的白布橫幅慢慢展開,把兩根竹竿穿進布兩頭縫好的孔洞裏。
接着,這些老人家便走到了寫字樓大門前,把橫幅和紙牌子上面的字體全都朝向了大街。
寫字樓的保安早就想出來攆人了,但保安隊長卻讓他們不要多管閒事,說話時還擠眉弄眼神神秘秘的,搞的保安們又是好奇又是忐忑。不過,這種心情在他們出去一趟看清了老人們橫幅上寫了什麼之後,立刻就全都煙消雲散了。
扯橫幅抗議這種事情,老百姓們都見得多了,但是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太這麼幹可不常見,於是沒過多久,寫字樓前便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不知道有多少部手機高高舉了起來,將現場的情況適時發佈在了網絡上。
最近因為關於平易的新聞很多,所以附近一直都有記者蹲點,期望着運氣好能獲得什麼第一手的大料。當他們聽說有老人家去平易樓下舉橫幅之後,幾乎全都變成了出了籠的野狗,流着哈喇子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現場一看,然後就集體傻了眼。
只見那條最長最顯眼的白布橫幅上用毛筆寫了一行大字:良心企業遭人誣陷,天理難容!
其餘老頭老太太手裏紙牌子上的話各不相同,但大致意思都是在說平易是家大善人開的公司,裏面都是好人,還有個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會升天的老奶奶昏昏沉沉的坐在輪椅里,她懷裏牌子上的話最過激,就七個字:天石人狼心狗肺!
一個快死的老太太罵人,自然不能回嘴,也沒人趕上去問,就怕萬一問出個好歹來,讓人給訛上,那可就倒了大霉了,所以在場的天石縣百姓都感覺十分的憋屈。
記者們就沒這樣的擔心了,一擠到人群裏面就迫不及待的開始提問。
年紀大的人聽力本就不好,他們這麼亂,當然問不出什麼來。這時,一位五六十歲的老者轉着自己的輪椅走出來,抬手制止了記者們的七嘴八舌,厲聲訓斥道:「都吵吵什麼?這麼亂誰能聽得清?從左邊輪着來,一人問一個問題,我負責回答,開始吧!」
別看老頭兒坐着輪椅,可無論神態還是語氣都充滿了老幹部范兒,氣度超然。那些記者面面相覷片刻,最左邊那位就很自覺的開口問道:「老人家,你們這是打哪兒來的呀?」
「我們來自石竹縣的一家養老院,我是院長何文山。」老人回答完,忽然就沒了耐心,又接着道:「算了,一個個問跟擠牙膏似的,煩!我乾脆全說了吧!
沒錯!養老院就是平易公司出錢建的,當時我和我身後這幫老不死的全都爛在家裏等死,沒人管沒人問,兒女也不孝順。
後來我認識了平易公司的一個人,他聽說了我們的事,當場就決定給我們建了這家養老院,還聲明絕不盈利,只要是沒人照顧的孤寡老人都可以免費住進去,裏面三餐不缺,還有專門的醫護人員照顧。你們知道我們那兒一天的總花費是多少嗎?我算過好幾遍,每天平均下來將近一千塊!
一千塊啊!一個月就是三萬,一年就是三十六萬,一分錢不賺,就這麼一天天的往裏填,讓你們說,能幹出這種事兒的人會是惡人嗎?人家開的是公司,不是善堂,憑啥這麼虧着血本供養我們這幫雞嫌狗不愛的老不死?
這樣的人給他建生祠都不過分,那些個什麼網上的人不知道內情,被別有用心的王八蛋們一忽悠就不長腦子,你們天石縣有那麼多靠着人家公司給的工作吃飯,怎麼就沒一個站出來說句公道話的?平易乾沒幹過壞事,你們土生土長的天石人還不清楚嗎?
自家孩子受了外人的欺負,再慫的莊稼漢也知道抄起鋤頭跟人拼命,怎麼這理兒到了你們天石縣就行不通了呢?說你們狼心狗肺,還真一點都不冤枉,我呸!」
何文山越說越激憤,最後這口唾沫狠狠的噴向記者們身後的圍觀人群。雖然沒吐到誰的身上,卻像是一記打在所有人臉上的耳光,只要是還要點臉的,都羞愧的移開了目光。
「老人家,看你們的樣子,平日裏應該不會經常上網吧?!」這時,一名女記者笑眯眯的發問。
何文山斜眼瞅了瞅她,冷笑:「姑娘,看你長得也挺漂亮的,怎麼張嘴就不說人話呢?咋的,看我是個糟老頭子,就覺得我是蠢貨,聽不出你的套話?省省吧!老子當年忽悠人的時候,你還在你爹的卵蛋里當蟲子呢!」
此言一出,現場頓時發出一陣鬨笑,那個女記者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目光怨毒的瞪着何文山,顯然是個臉皮厚的,不會因為丟人就想鑽石頭縫,倒像會撲上去咬老頭幾口。
「怎麼?不服氣?」何文山搖了搖頭,「好吧!你不就是想讓我承認是有人指使我們來的嘛!告訴你,我們中確確實實沒人經常上網,甚至大部分都不知道這個『網』跟打漁的網有什麼區別,但是,我們有眼睛,有耳朵,也有良心!
是不是什麼人指使我們來的,我說了也沒什麼用,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只要是不相信我話的,都可以去石竹縣自己求證,看看是不是有一個平易出資的養老院在那裏,看看養老院是不是免費收養孤寡老人。
最後,退一萬步講,就算是有人指使我們來的,那又怎麼啦?我們白吃白喝白住人家的,現在人家有了難,我們就該眼睜睜的看着,不管不問?這是人能幹出的事兒嗎?姑娘,你回答我,恩將仇報和忘恩負義這兩個成語,你上學那會兒老師教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