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翻開,第一頁就夾着一張紙,上頭寫着,往西十里,第三戶門。
柳蔚拿起那本經書,對楊老先生道:「怎麼賣?」老
先生愣了一下,到底放下了手裏的話本,從椅子上站起來:「要買?」柳
蔚微笑着:「照顧照顧生意,您這兒一天也沒幾個人進出。」老
先生牙疼了一下,哼了聲,說:「十文錢。」柳
蔚付了錢,將那本《法華經》帶走,在門口時,就見正好有騾車經過。十
里可不近,干走過去多傻啊,肯定是打車啊。柳
蔚扭頭問楊老先生:「這附近哪裏有賃車的?」老
先生懶洋洋的縮回到他的椅子裏,抬手指了指右邊:「拐角有個車行。」柳
蔚與容棱過去租車,剛過去就見到一個熟人,那人黑黑瘦瘦的,看着年輕,卻很精幹,正在給駱駝餵草。
柳蔚喊了聲老闆,坐在棚子裏喝茶的老漢便揚聲問:「公子要賃車?」
這個聲音,驚動了正在餵駱駝的黑小伙,小伙一扭頭,看到是昨天才載過的客人,登時笑得燦爛:「是你們啊,二位公子這是要走了嗎?要出城了?還是回碼頭?」
既然是熟人,老漢也不張羅了,就指着黑小伙道:「既然是你的客人,還是你拉吧。」
黑小伙笑呵呵的,套上自己的駱駝,就招呼兩位客人上來。
上了車,柳蔚給容棱一個眼色,容棱則始終面無表情。
夫妻二人不語,那黑小伙就問:「兩位要去哪裏?」
柳蔚似笑非笑的反問道:「我們去哪裏,你不知道?」黑
小伙哈哈朗笑兩聲,也不問目的地了,揚起鞭子,就催促駱駝往前走。
等他們到了西十里外的街頭,黑小伙拉停了駱駝,對他們指道:「寧公館,過去第三戶,敲門就是。」
柳蔚看了看左右,笑着道:「昨日我們也去了寧公館,卻不是這條路。」黑
小伙道:「這裏是後門,前門不是招眼睛嗎?」柳
蔚問:「招誰的眼睛?」黑
小伙抓抓頭:「公子不是清楚嗎?就別難為小的了。」
柳蔚也就不問了,下了車,進了街巷裏頭。第
三戶門剛敲一下,裏面就開了,正是昨日他們見過的那位寧太公,老太公都七老八十了,體質看起來卻很不錯,笑眯眯的將他們往裏頭領。今
日老太公沒像昨日那樣,只在院子裏見他們,而是把他們帶到了書房門口,自己卻沒打算進去,但幫他們敲了門。
然後,書房門被打開,裏頭,一位身着普通農婦衣着的中年女子先就迎了出來,口裏熱情的喊着:「到了啊,快進來快進來,外頭天曬,我在屋裏備了銀耳茶,正好給你們解暑。」
柳蔚與容棱對視一眼,便被婦人拉進房內,等他們進去才發現,裏頭還有其他人。
有的做農夫打扮,有的做學子打扮,還有個小童穿着書院的束袍就過來了,正趴在椅子上寫策論。
婦人拉着柳蔚的手,過去就把小童攆開,道:「去那邊寫去,你爹呢?讓你爹把你帶回去,這兒大人說正事呢。」
小童抱着自己的書本與筆墨,灰溜溜的找了另一張椅子,頭也沒抬的道:「爹還沒收攤,晚些才來。」婦
人又拍了拍小童:「怎麼不打招呼,叫哥哥姐姐。」小
童抬眼,看着眼前的兩名男子,糾結的眼珠搖晃,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該喊哪位叫姐姐,只能滿臉複雜的低下頭繼續寫字,假裝自己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婦
人果然面露不悅:「怎麼如此無禮……」
小童索性丟下筆墨跑了,跑到另一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懷裏。
老太太將小童摟着,望着柳蔚,自我介紹:「我姓李,我夫家姓雲,不過他早年就逝了,現下我是族裏輩分最大的,所以他們才叫我過來,你喚我李老太便是。」
柳蔚恭敬的喚了:「李老太。」容
棱也稍稍頷首。
李老太倒是不在意容棱的態度,一雙眼睛只看着柳蔚,滿臉滿眼都是溫和:「你坐,別拘束,這裏都不是外人。」婦
人連忙拉着柳蔚坐下,又給她和容棱端了銀耳茶,二人端着茶杯,對現在的狀況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那婦人也發覺氣氛尷尬了,忙揚聲道:「我也姓李,我是李老太的娘家表侄女,我夫家也姓雲,不過他的攤子要未時二刻才能收,現在還沒過來,我夫家在家行九,你叫我雲九嫂就是了。」柳
蔚又喚了聲:「雲九嫂。」雲
九嫂是個話嘮,屋裏坐了七八個人,有男有女,她都給介紹了一遍,最後指着那還在糾結哥哥姐姐稱呼的小童道:「這是我家的小兒子,叫狗蛋。」柳
蔚嘴角抽了抽。那
狗蛋已經仰頭吼:「我叫雲墨,文墨的墨,三表叔給我取的!」雲
九嫂還是那副笑模樣,說:「叫雲狗蛋。」小
狗蛋委屈極了,抬頭看向屋中那位學子模樣的青年,喊道:「三表叔!」被
稱作三表叔的男子只是漠然的回他一句:「你娘說的對,你還小,賤名好養活,大了再喚全名。」
小狗蛋悲憤的咬着嘴角,恨恨的把頭扎進李老太懷裏。李
老太稀罕的拍拍小傢伙兒的背,哄了孩子,就對柳蔚道:「一路過來折騰了吧,別聽這些人七嘴八舌的,你們先喝茶,讓雲九家的慢慢跟你們說。」雲
九嫂笑呵呵的為柳蔚解惑。嫂
子說得詳實,先說了贈書的事:「其實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想找紀大人,可紀大人致仕多年,雲遊四海,我們實在找不到他,這不,前陣子京里的貓蛋寫了信回來,說紀大人回京了,我們這才想着去見,但又怕直接去找,會露了行蹤,節外生枝,正猶豫的時候,國相大人突然回鄉,我們這才想到這個迂折的法子,往上遞了本書,想着紀太傅是老學士,對肖聖人的書應是會感些興趣。」豈
止感興趣,外祖父天天抱着那本書親,還抱着睡。
柳蔚想到這裏,又問:「那本書,極為難得嗎?」
雲九嫂點頭:「對外人來說是難得,但我們李家宗祠里就有一本,書是我讓他三表叔去抄的,李家先代祖母,正是肖聖人家的家生丫鬟,故此這本《致知列文之說十數授賞》,我們李家一直供着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