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低下頭看了看自己。
萬幸萬幸。
衣服還是原來的那身衣服。暴露在外的手臂和手掌也還是原來的模樣。只是,自己的腿似乎莫名其妙地長了很多?為什麼有種似乎長高了的感覺?
蘇晨把符籙收起來,將手上的晶幕點開,在空中放了個投影。然後點開了鏡子功能。終於看到了一個完整的自己。
投影的光幕很大很大,裏面站着一個有點陌生的小伙子。
好幾個月沒理髮了,原本的小平頭兒,現在已經成了有點長了,遮住了耳朵,還有點兒凌亂。黑黑的頭髮越發襯得臉頰白皙瑩潤,如牛奶,似凝脂,如果不是看到了明顯的喉結,說這是張妹子的臉恐怕都有人信。其實說實在的,好多妹子還沒有他白呢。
身材纖長挺拔,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一看就是練過的……蘇晨滿意地左照照右照照,自戀地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形象和肌肉,最後才想起來正事兒——不知是不是鏡子的效果問題,鏡子裏的自己看起來也長高了差不多十厘米。
嗯,除了個子似乎長高了一些,似乎沒有什麼不對。
蘇晨收起了晶幕。既然晶幕還能用,自己也基本上還是原來的樣子,雙肩背和自己的符籙們都在,體內的回春訣還在運轉,丹田裏的綠色光珠還在轉動,那麼,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吧……
雖然一直用類似這樣的念頭安慰着自己,蘇晨看到路上走來走去的那些自己有點難以接受的「人類」還是很不適應。
鑑於他們當中的大部分看起來都行色匆匆,而且一個個都長着十分彪悍的身材和並不怎麼和顏悅色的臉,蘇晨實在不大想把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攔下來,提出一些未必很討喜的問題。
蘇晨有點兒迷茫地看着道路上的「行人」們,有點兒拿不定主意該怎麼辦。他眯着眼睛觀察着路上的「行人」,掃描着有可能會對自己和氣點兒的目標。
終於,一個身材纖細的姑娘走了過來。
她穿了一身漂亮的職業套裝,看起來大概應該是個白領,或者是還在讀大學的女學生。
不過,她那相對還算美麗的臉頰上,長着一雙超大號的美麗複眼,後背上還有兩對寬寬的,晶瑩透明的漂亮翅膀。她的手腳都很白嫩,纖細,胳膊腿兒也都細細瘦瘦的。如果能忽略掉那雙跟紅蜻蜓似的大眼睛和那兩對翅膀,還真能把她看成一個漂亮姑娘。
蘇晨之所以鼓起勇氣攔下了她,一部分因素就是因為她的戰鬥力看起來似乎不如自己。另一部分原因,是她似乎比其他經過的「行人」更像「人類」。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走得搖曳生姿,從容不迫,一看就不怎麼着急趕路。
然而,作為一個資深單身狗,蘇晨實在是不太知道該怎麼跟妹子交流。他張了張嘴想想說話,瞬間忘了打算說什麼了。
倒是紅蜻蜓妹子一臉燦爛地衝着蘇晨笑了笑:
「你是不是找不到路啦?」
蘇晨莫名地被這個笑容里的燦爛給萌到了,紅着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實在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的問題。
難道說,我本來一個人好好地走在路上,然後起霧了,然後霧散了,然後你們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兒就滿大街都是了……這話要是說出來,眼前的妹紙脾氣再好也得惱了吧?
「那你說說你想去哪兒啊?」
紅蜻蜓妹紙很有耐心。態度和藹得就像是個溫柔可親的大姐姐在安慰一臉髒兮兮的迷路了的小盆友。而且,她不只是很有耐心,大概還很細心地注意到了蘇晨的不同,剛剛那句話,和這句話,她用上了兩種不同的星河聯邦官方通用語言。
蘇晨想了想,有點不確定地試探着說道;「我想去坐長途雲車。」
紅蜻蜓妹紙聽了這話倒是有點猶豫,遲疑道:「雲車啊……」。她沉默了一會兒,又很明確地回答道:「想坐雲車的話,你一個人可不行。像你這種幼生體,需要監護人陪同才能坐雲車啊!阿姨送你回家好不好啊?」
「噗!」蘇晨一口老血差點沒把自己嗆死,頭上有不只一串黑色的烏鴉飛過。
紅蜻蜓妹紙看樣子比自己還小好幾歲好吧?她怎麼就好意思成了阿姨了?自己一個標準的成年人,怎麼就成了幼生體了?坐雲車什麼時候還需要監護人了?
紅蜻蜓妹紙的話不但沒有讓蘇晨摸到一點頭緒,反而讓他產生了更多的疑問。
不過,蘇晨初步斷定,自己之所以沒有被這些相貌各異,各有特色的「行人」們攻擊,恐怕主要還是這個「幼生體」概念的功勞。也許可以推測出,雖然自己跟他們長得不一樣,但是他們的「幼生體」應該跟自己長得差不多。
沒準兒對於他們這些種族來說,自己的模樣就相當於他們的幼年階段?自己能夠平平安安地晃蕩這麼久,估計十有八九,就是因為他們誤會了自己是這個什麼「幼生體」的緣故吧。
蘇晨揣着一肚子越來越多的問號,費了好大力氣才擺脫了熱情過度的紅蜻蜓妹紙,他不敢再自找麻煩地去問其他「行人」了,只好自己慢慢摸索。
他最後還是沿着記憶中的方向,去了雲車交通站,坐上了梭車,到這時為止都還很正常,不過接下來的劇本,就又畫風突變了。
蘇晨從前由於工作上的原因,經常有機會坐着梭車去雲車的發車站點。
而梅蘭郡的長途雲車發車站點一共只有三個,一個建設得很是宏偉,另外兩個要簡陋一些,但是毫無疑問,每一個的模樣,他都印象深刻。
可是,眼前這一座黑黝黝的山,一條白慘慘的河,又是什麼鬼?
然而梭車的路線是從來不會出錯兒的。
它們都是依靠智能程序控制,沿着固定路線,自動駕駛的。
而且,每一輛梭車的行駛路線,在梭車的屏幕上都有顯示。蘇晨路上認真檢查過,這輛梭車的路線,就是去梅蘭郡最小最破的那一個長途雲車發車站點。而且它確實是沿着固定的舊有路線行駛的,途徑的景色都沒有顯著的變化。
只是到了終點,景色卻全都變了。
原本的雲車發車站點那被蘇晨抱怨過無數次的破舊建築完全不見了蹤影。並沒有殘垣斷壁,或者碎磚斷瓦,而是整個車站都徹徹底底不見了蹤影。
眼前只有一條白慘慘的河橫亘在眼前。河堤兩岸,已經破敗不堪。河水渾濁不堪,波濤洶湧,而河流的來處,卻是一座黑黝黝的山。
蘇晨可以發誓,他在梅蘭郡這麼多年,都沒見過這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