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洛陽城東
星月寂寂,秋風蕭瑟,臨洛河的王家,昔日豪華熱鬧莊園一片死寂,奢華門庭主院門口停着五六輛馬車,十幾個王家族人搬運東西,院裏正陷入混亂,隱隱有婦孺聲音,有些怨憎:「先前就不讓這劉備住進來,惹的禍事越來越大
角落裏幾個少女低語着,瞥見貂蟬立在馬車陰影里一言不:「看看,誰在平日裏念念不忘,現在人家可管你死活?」
貂蟬在陰影中抬起頭來,看了她們一眼,不言不語,就有一種凜然。
幾女語聲一滯,意識自己被嚇住,更大羞惱淹沒了理智,憤怒尖叫:「都是你這狐媚子勾的人還有臉待在……」
王夫人忙忙碌碌地收拾着金銀細軟,已完全顧不上對她們訓丨誨。
王允和侄子王凌交代着話,看在眼裏不阻止。
門口王凌牽着馬,背着行囊,偷偷望了陰影中少女一眼,對王允婉言勸着:「叔父,玄德只是宗室之後,年輕氣盛,我剛才去看,都還沒走,當有所計較,叔父何不去問問他的意見?」
王允怒哼一聲:「你顧念他?劉備可未必顧念你」
他有着怨氣,直到這時,還難以想像這劉備公然和董卓決裂,真當是這董卓的刀不鋒利?
「枉我平時看重,不想這樣氣盛,還牽連到王家」其實劉備和自己決裂,他是有些惱怒,但更多是心裏一松。
要不,真的大禍臨頭了,就算是現在,王允本身不會離開,卻準備讓王凌離開回老家,免得受到牽連。
「叔父……」王凌苦笑,是不是忘了什麼?
人家一開始可是救命恩人……這才幾個月功夫,就都拋在腦後了?
「別說了劉備年輕氣盛,惹上禍端,你是我王家下代家主,也跟着胡鬧?」王允喝一聲,見着侄子倔強,不由暗悔把他交給劉備太長時間,帶壞了。
終歸自家兄侄,語氣放軟:「聽我的話,回太原老家,路上留意張遼,他前些天來報已過孟津……」
「叔父你呢?還有堂妹……」王凌有些溫暖的感覺,再也堅持不下去,卻掃一眼貂蟬她們。
「你嬸嬸妹妹和幾個幼弟都已託付給楊家,故司空楊大人雖過世,情份還在,其子楊彪被新任命司空,四世三公身份算庇佑的起她們…」王允揮手讓她們趕緊出來,說着:「大家別磨蹭了」
一陣混亂,馬車起步,間雜幾個少女的竊竊私語:「過去好不喜,又要被那楊修捉弄……」
「咦,她人呢……」
「別管……」
這些聲音遠去,王凌不上馬,追問:「叔父你呢?」
「我?」王允望她們離去,鬆了口氣,一拂衣袖,走到宗祠里,當堂坐下:「我這家主,自是順從董大人的兵威……」
這五十幾歲的老者,這時目光深幽如淵,燃燒着剛戾:「他不是要拉攏朝中重臣,我王允就來做第一個好了」
王凌點點頭,知道自家叔父不打算硬碰硬,就放下心來,又暗自苦笑:「至於這脾氣估計一輩子都改不了……」
王凌策馬奔出了院子……然後勒住了馬。
秋夜的風,有些涼颼颼。
前面道上火光熊熊,上千大軍雲集,一個英武男子跨着赤兔馬橫戟一揮:「圍住了別讓逆賊走脫」
「且慢」王凌喊一聲,認出這些是西涼本部,為是呂布
又瞅着女眷馬車被扣押下來,王凌心中焦急,還是定了定神:「家父剛剛自董大人府宴上回來,敢問將軍是要捉拿誰?」
「嗯?有點膽色。」呂布掃了他一眼,就不理會,只舉着方天畫戟逐一挑開這些馬車的簾幕……
王凌心底陡閃過身姿皓月般的少女,頓知不妙,一顆心提起高高。
剛才被掃了一眼就有種猛獸擇人而噬的感覺,十分危險,正猶疑時,主車馭座上上的一個護衛似想說話,就被呂布一戟削了腦袋……
血淋淋的頭顱滾到了王凌腳下,他頓時渾身僵硬起來,生怕一語激怒這殺神惹來滅族之禍,哪敢再說一句
就眼睜睜看這呂布親自一輛輛車檢查過去……
最後在一群女眷的尖叫聲中,呂布很不耐皺了皺眉:「就這些?哪裏見得絕色?」
後面一個文士緊跟,目光一轉:「定是那葉……劉備帶走,此女和將軍是三世宿緣,堪比西施容色,還有幼鳳之格……」
最後幾個字被壓低了聲音,又補上一句:「將軍不想見見夢中女子真容麼
呂布憶起夢中始終難以觸及的麗人,眼神里一陣灼熱,咬牙切齒:「又是劉備,追上去」
烈風中赤兔馬長鳴着,呂布皺了皺眉,望一眼龐大繁華的洛陽城,一撫赤兔柔順的鬃毛,策馬而去。
五十里處柳樹林,幽林寂寂。
「誰?」一個蒙着面紗的少女過來,周鈴忙迎上去:「姐姐……」
「沒事……」貂蟬擺擺手,她一路過來,有些氣喘,自己站起來,習慣性的站在陰影里:「義父他……還是堅持着原計劃,我只能……」
她說着一滯,垂不言:「自己終還是背叛此身使命,如果貂蟬就這樣遠去,自己還能剩下什麼……」
說不清情緒在心中涌動,又有一種聲音在心中說:「公子都已分析過,袁紹大有異心,曹操這時還可,成功後自有異心,何進張讓王允這些更將國運來賭博,明知道這樣,自己搭進自身,終挽回不了天下,自己的犧牲在大人看來,只是笑話一樣不置一提吧……」
一時間蹙起了眉,眼眸閃過碎光,心中茫然,仿佛深陷在了黑暗的泥濘里,找不到方向。
葉青只道她是來晚了,對她讚許點點頭:「你知道保護自己,這點很好……我昨天得了詔書,已授了郡尉,算是圓滿收場,這裏不能留了。」
荸荸一片聲響,葉青回身,就見密密麻麻的人影,兵甲俱全。
張遼(江晨)翻身下馬,兩手抱拳,單膝跪地:「請恕末將甲冑在身,不能施以全禮」
葉青雙手扶起,難抑喜悅:「你來了就好,昨天失去了聯繫,還以你們在遇到了麻煩……」
「遠道而來,臣在稍遠處休息了一天。」
「這是兵法正道。」
葉青點點頭,又望一眼後面,裝備齊全,一個個彪悍壯實,有着組織,分明有不少老兵在內,人數至少上千。
葉青不由詫異:「你從哪裏找來這批人?」
「大部分是戍邊老卒,主公你知道,雁門郡是漢家抵禦胡騎第一線,實力僅次於呂布出身的九原郡,還有些是我家裏兄弟」江晨笑着,卻在家裏差點遭遇逼婚,總歸不能對家裏人對粗,幸有何大將軍委任,得了校尉身階才擺脫,還拉出這批人馬。
論官職,實際僅次於葉青。
葉青正要說話,張飛撞了江晨一下:「實數,是多少?」
江晨看了葉青一眼,稟告的說着:「主公,一千五,步一千,騎五百,總數額五百,再多不好隱瞞,而且也難以負擔了……」
「事實上,單是這一千五,臣領有的錢糧只能負擔半月了。」
「夠了,夠了……」張飛聽得大喜,有個五百騎他就敢沖萬軍,此時只覺渾身熱血都沸騰起來。
關羽拂須而笑,看過來:「大哥?」
葉青知道他們的意思,這本來就是計劃好的事,回遙望夜幕中洛陽,不由冷冷一笑:「董卓這人久和胡兵為伍,本性和野獸一樣,要劫殺我,本在預料之內,一千騎兵對付我一百,真是看重我了。」
「不過豈能想得,我除了本部一百,還有着文遠之軍?」
貂蟬立在樹影里,怔怔聽着,順着這人的視線回望,或沼澤中抓住了一根繩索,又似一點點的光亮,在心裏炸開……
她看看周圍,小心出了樹蔭,立在葉青身後,聽着他繼續說:「……西涼軍算是赫赫有名,但我們也不弱,至於這呂布雖是猛虎,但有二位兄弟,以及文遠你率軍前來,我還怕什麼?」
「今日,不但要擊敗此獠,還要殺得此人,以威鎮天下」
這話並不是虛假,自當面呵斥董卓後,絲絲氣運就自虛空而來,這是天下人對忠烈劉備的敬仰,再擊敗董卓追兵,殺得呂布的話,就真正在武力上,都名傳天下,被世人真正視為一路諸侯了。
穿越者的獠牙,在此才顯出來——葉青想殺了呂布。
歷史就是在關鍵時改變,想到此處,熱血沸騰,葉青翻身上馬,關張周鈴江晨幾騎跟隨,更多騎兵自林中湧出來,而後面腳步聲層疊而上,步卒按緊了頭上兜鍪,一枚枚鮮紅長纓在深夜裏閃動着幽光。
與此同時,追到靠近十里處的呂布渾身一震,野性本能使得一股寒意在心中冒出來,沉吟片刻,陡看向一個方向,眸子冒出了血紅的光:「集合——」
伴隨這聲震四野的大吼,「嗚」號角聲劃破了深夜寧靜,在這漆黑的夜裏,風更迅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