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貴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七點鐘了。
這時候沒有什麼娛樂,且蘇家灣也還沒有通上電,各家各戶都是早早吃了飯天擦黑就歇下,怕點煤油燈費錢。
蘇老歪家的房子基本上都弄好了,蘇長貴明兒就不用再過去,所以今兒做得晚了些,但蘇老歪是個實誠人,沒有剋扣壓榨勞動力,今兒個工錢,多給了一毛錢。
蘇長貴雖然累,但心裏還是挺高興的,能多掙點兒是點兒,早些回來,在家裏左右也無事。
蘇芳和蘇顏都各自回屋睡下了,蘇顏準備明日一早就徒步去縣城,早早上炕會周公。
蘇芳躺在炕上沒有睡着,她一直在想着蘇顏有哪些不對勁的地方,分析了大半天,奈何就是拿不出證據來證明現在的蘇顏跟原來的蘇顏很不一樣,弄得她心頭一陣煩躁。
劉桂蘭給蘇長貴熱了一遍餃子,坐在炕桌邊陪着丈夫小聲說話。
「餃子是顏顏包的,還別說,手藝比我的都要好!」劉桂蘭淡淡一笑,擔心蘇長貴責罵,又解釋一句,「你大妹自個兒塞錢給那丫頭的,你也別說顏顏,昨兒個知道那大學錄取通知書被撕掉了,她多傷心。瑛子拿錢讓她去做衣裳,是想着安撫安撫她,她這回倒是不臭美了,給買了肉和白面回來,明兒還要去縣城賣瓜子,攔都攔不住,說要自個兒掙學費回來。」
蘇長貴吃餃子的動作一頓,抬頭看着視線里影影綽綽的劉桂蘭,「這不是瞎胡鬧嗎?她一個女娃,學人做啥子買賣?」
「攔不住!」劉桂蘭嘆了一口氣應道,「她現在可是主腰子正的主兒,也沒跟我商量,自個兒就拿主意買了五十斤南瓜子背回來了。你不讓她出去賣了那該咋整?五十斤南瓜子呢,砸手裏啊?」
「你......」蘇長貴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從妻子嘴裏聽到蘇顏折騰着要去賣瓜子掙學費這件事後,他除了責怪自己沒本事之外,不知道該再說點什麼,跟着長嘆一口氣後,轉開了話題,「你今天又去那邊了?」
「什麼叫又?你道我想去啊?還不是你爹讓我去的。」劉桂蘭輕哼一聲,想到那一家子人就生氣,好事兒沒記掛着他們一家,有啥累的髒的活,卻次次不落的來使喚。
「爹,爹他叫你去嘎哈?」蘇長貴問道。
「他們那邊醬菜快吃完了唄,喊我去醃醬菜。我過去的時候,院裏擺着仨醬菜缸子,媽呀,那醬缸子髒的,邊上都長一圈毛了,也不洗乾淨了,我弓着腰給洗了仨缸子,再洗菜,調醬料醃菜,一天干下來腰都快直不起來了。
那高秀蘭,她是死人吶,老爺子老太太就會可我一人欺負,高秀蘭就跟擺設似的,連個醬菜缸子都不幫着洗,擎等着吃現成的,我一想到這事兒,就一肚子火氣。」劉桂蘭說着說着,火氣也蹭蹭的往上冒起來。
怕蘇顏不高興,她回來後沒敢在倆閨女跟前說,這會兒對丈夫說起這事兒,火氣就順勢往丈夫身上發泄了。
蘇長貴最怕聽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他也不是不知道妻子受委屈,可一家人太較真就會失了和氣。
不過這一次因着蘇顏被李春花撕了錄取通知書的事兒,他這老實人也有了惱意,便對劉桂蘭沖道:「下次那邊再叫你去,你直接回掉,你該的啊,咱現在不是被分出來了,以後每月給我爹送點兒糧食,其他的人,你不想理就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