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如意見狀,心下有了底,便又說道:「我一路上心神不寧,左思右想,覺得無論我走哪條路,好像都會入了她的局,今天實在不是個出行的日子。」
鄭媽聞言,心中不由暗自點頭。
丘如意確實是找對了說話的人,若是換個非她母女心腹的人,見丘如意對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如此地如臨大敵,怕是要笑話丘如意的膽小以及謹慎太過了,甚至會以為丘如意瘋了呢。
當然別人會有此想法,也是情有可原的。
如果不是真在丘若蘭手中吃過虧的人,實在難以想像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會有那樣深的心機,偏這心機又帶着幾分預見性。鄭媽這兩年親見丘若蘭每每對自家主子們提早佈局,施展多次,竟從沒落過空,有時想想都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今天這事,若是換成別人安排王巧兒如此這般的行事,鄭媽一點都不會放在心上,但如果是丘若蘭,卻定然要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只是丘若蘭不僅心機深,而且對於個別人心也是蠻有把握的,誰知道她是真心安排王巧兒那樣行事,還是用的反激法,真真假假猜不透,倒不如乾脆以不變應萬變,就坐在家中等着,若這樣小心還能禍從天降,也只能說自己命運太背了。
鄭媽心中嘆息,自家小姐還是好勝心強,若是她一早就知道此事,定不會讓小姐走這一遭的,幸好此時反應過來也不算遲。
鄭媽便問道:「不知小姐是如何打算的?」
丘如意便笑道:「不如咱們隨便找個藉口,就此迴轉如何?」
鄭媽蹙眉細思,丘如意便道:「媽媽在我這裏,有話只管說。」
鄭媽沉吟道:「如今咱們也走了將近一個時辰了吧,往前怕也走不多遠就到莊子了,這時往回走,走不半路,卻正好成了大晌午趕路。到時農人大多收工回家,路上行人稀少,若今天真註定要發生什麼事,竟是那時最易生意外了。」
丘如意聞言。默想一會兒,命楚兒道:「你出去問一下,現在咱們走到哪裏了?」
一時楚兒問明回了,鄭媽看一眼窗外,想了一下。說道:「如此說來,行不幾步就到了茗老爺家的莊子上,再過一個莊子,翻過小山,就到了咱們家莊子上了。」
丘如意問道:「那處莊子是誰家的?」
鄭媽嘆道:「原先是方家的,這一兩年二爺在管外頭的,老奴年紀大了,記性不好,竟不記得到底賣到了誰家,只隱約記得好象是被京城的權貴買了去。」
丘如意倒不太在意買家是誰。只注意到原來莊子主人是方家。
她不由皺了眉,丘若蘭倒是專愛在方家莊子上做文章,當日瞞着騙着地不許自家買臨近秋楓山莊的方家莊園,後來又在方家莊子上讓丘玉晴名聲受損,如今兩條路竟又是經過方家的莊子,看來自己與方家倒是頗有緣分。
鄭媽見丘如意皺眉,以為她心中難以作決斷,便建言道:「不如咱們暫到前邊茗老爺家的莊子上,前幾年茗老爺還未外放時,咱們每年消夏。茗夫人和玉娟小姐也常過來這個莊子上小住,兩家倒是常來往的,老奴倒是和這裏的內管事極熟,不如就此過去歇息一下。等過了午後再往回趕。」
丘如意想了想,覺得可行,便點頭道:「就依媽媽的意思行事吧。」
鄭媽便命人重新往前趕路,到前邊茗老爺家的莊子上歇歇腳。
鄭媽既不願丘如意思慮過重,又擔心今天出意外嚇着她,所以也不回自己的車內。而是同丘如意主僕三人擠在一輛車上,陪丘如意說話寬她的心。
鄭媽一片忠心義膽,卻生生氣壞了安世煥。
原來安世煥情急之下,並沒什麼阻止的好辦法,原本想派手下身手好的往丘如意車裏射一隻警示的箭,反正丘家都是尋常百姓,諒也不會發現他們的。
底下人心中暗暗叫苦:「我的爺啊,您倒是嘴巴一張一合,命令下得輕鬆,就不怕我失了手反將人給射中了。」
幸好丘家的馬車停了下來,那人原本趁機瞄準正要射箭時,安世煥卻攔了下來。
安世煥心中存了一點幻想:萬一丘如意自己回去了呢,這樣他就不用冒險了。
哪知,事情大出他的所料,不僅車馬繼續前行,車內還多了一位嬤嬤,越發不好下手了。
安世煥氣得直咒罵鄭媽,倒是他手下人勸道:「爺不必急躁,我已經在心裏算計好了,保准一箭成功。」
這時安世弘的人已經趕來,聽到後勸安世煥道:「煥爺,這樣做也太顯眼了,不是個好辦法。」
安世煥便道:「你倒是給爺想個好辦法啊,直接派人去說,她家未必肯信,便是信了,立即掉頭回去,將來查出來,對她家來說,又是一場事非,再說了,未必不會牽連出咱們來。如今這樣神不知鬼不覺最好了,如果她家接了箭,仍往前走,那就是她的命,我也無須自責了。」
安世弘的人被說的無言以對,只好眼睜睜看着射手手中的箭離弦而去,直射向丘如意的馬車。
但事情總有萬一,原本那人是要射在丘如意馬車的車蓬上,以為警示,卻不想馬車因故猛然停住。
箭便一下子從趕車人的頭頂上呼嘯着飛去,幸好力道不大,一下撞到了地上,卻也嚇得丘家眾人大呼起來。
丘如意四人還不知何事呢,杏兒見丘如意身子撞着了車壁,忙上前扶了一把,丘如意道:「不妨事的。」
再看其他人也都被閃了一下,杏兒便開了車窗罵道:「怎麼這樣不小心,小心摔着小姐。這也就罷了,一個個鬼哭狼嚎地作什麼呢。」
只見趕車人臉色蒼白,他旁邊坐着的婆子倒是哆嗦着嘴唇勉強回道:「前邊有人攔着路。」
杏兒便往前看了一眼,只見馬車前正立着一對中年夫妻,看穿着似是有些體面的奴僕,只是臉上面色不好,似是被嚇着了一般。
杏兒不由奇道:「你們在丘家什麼場面沒見過,竟怕起這兩個人來。他二人看着也不象是歹人啊,而且看着也是個膽子小的,怎地就將你嚇成這般模樣?」
杏兒聲音清亮,馬車前的那對夫妻聽到一個「丘家」,便忙叫道:「可是丘榮老爺家的如意小姐?」聲音里猶有一絲顫動。
丘如意心中奇怪,便要就着車窗往外看去,卻被鄭媽一把拉了回來。
鄭媽反擠到車窗前向外看去,這時底下的奴僕已經從地上撿了箭呈了過來。
丘如意在後面看到,心中驚訝的同時,也明白來趕車人及攔車人說話打顫的原因了。
杏兒和楚兒看了,亦是嚇了一跳,慌忙將丘如意圍在中間。
倒是那攔車的婦人看到鄭媽,強自鎮定地叫道:「可是榮夫人跟前的鄭媽媽?」
鄭媽細看一眼,便笑道:「原來是陳姐姐,沒想到今天在這裏見到你了,你什麼時候從京城裏回來的?」
丘家下人聽見,知道是熟識的,便放那婦人到了馬車前。
丘如意聽見鄭媽的話,便知道原來是玉娟的乳母陳嬤嬤,這位陳嬤嬤為人和善又忠厚老實,故極得玉娟的信賴,平時不離她身邊。
如今丘玉娟隨母親在京城,怎麼反而放陳嬤嬤來到莊子上,莫非丘玉娟要從京城回來住,故派她先來收拾?
鄭媽心裏亦是同樣疑問,卻因那一箭之故,不敢輕易離開丘如意,只擋在車前,笑道:「莫不是你家夫人和小姐夏日要回來住一段時間?你這是提前來拾掇了。」
陳嬤嬤便近前小聲笑道:「還是鄭媽媽,說話辦事總是這樣明白。如今日頭已高,莊子上也拾掇的差不多了,正閒逛呢,遠遠看着象是丘家的馬車,想着必是榮夫人和如意小姐了,所以趕着和我家老頭子一起過來見禮呢。」
鄭媽面上笑着,眼中卻儘是疑問。
陳嬤嬤夫妻二人顯然是有備而來的,決非她口內說的那般輕飄飄的。
都是主子眼前得用的,若不精明也不會得主子寵信,陳嬤嬤看着鄭媽的眼睛,自己便又笑了起來:「實不相瞞,我是奉我家小姐的命,今日特地在此等候如意小姐。」
丘如意等人聞言,不由大吃一驚。
陳嬤嬤又自懷中取出一封書信,笑道:「小姐說,她今日是與如意小姐約好了的,如果沒等到也就罷了,若是等到了,說明小姐是個守約的,便要我將此書信交給如意小姐。」
鄭媽伸手接了過來,卻見書信竟是上了封的,不由笑了笑,將信遞進車裏。
杏兒接到鄭媽的眼神,接過信後,並不急於遞給丘如意,而是自己先打開來看。
丘如意在旁無可奈何地一笑,鄭媽也太小心了,對於丘玉娟,她還是信得過的。
丘如意也就想了這一下下,轉眼卻看到杏兒眼睛瞪得象銅鈴,櫻桃嘴兒大張着都能塞進一個雞蛋了。
丘如意心頭疑惑,楚兒少見杏兒有如此失態的時候,便顧不得丘如意在旁,忙搶着伸頭看向書信,一看之下,登時變得木若呆雞。(未完待續。)xh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