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如意心中一打定了主意,倒能沉下心來觀察那三個人。
她發現居中坐着的男子,年紀最輕,看着也不過弱冠之年,雖衣着平常,只着了寶藍長衫,卻神情最為倨傲,而且屢次口出惡言的也是他。
倒是居旁的兩男子倒有些年長,在年輕男子的映襯下,穿着反倒顯得頗為講究,只是二人看向年輕男子時,臉上明顯帶着的諂笑,又處處以年輕男子為尊,卻表露出他們的身份卑微來。
丘如意心知這些權貴之家,為了顯示自己的禮賢下士,多在家中養些幫閒湊趣的清客相公,看他二人也象是個讀書的文人,必是這一流的人物了,可惜小主人作惡,他們只管附和不敢勸說,如此助紂為虐,白白玷污了「文人」二字。
丘如意暗自猜測,那中間的男子多半就是盧國公府的大公子了,人雖長得周正,為人卻太可惡至極。
想到這裏丘如意心中愈發氣憤,先不提兩家人結為秦晉之好的意思,只看在丘氏曾救他一家的性命的份上,他就不該如此作踐丘家女兒。
藍衫男子見丘如意只管站在那裏,不肯近前,心中倒有些失望,又見她一雙丹鳳美目惡狠狠打量自己,別有一番風味,便開口調笑道:「美人兒,莫不是看上小爺了,來,來,過來陪小爺喝一杯,小爺便納你做個如夫人如何?免得將來嫁給小官宦之家,白白埋沒你的美貌,你們說對不對?」
這後一句話卻是對他身邊的人說了。
旁邊兩青年男子相互看一眼,面帶尷尬,小心接道:「能進入國公府做個如夫人,以丘氏的門第來看,倒也不算是辱沒了她。」
丘如意聞言,氣極反笑,她終於可以放心修理眼前的這幾個人了。
她明明在心裏給他寬留了一個下限,偏他還不知死活破了這個底線。那就怨不得她在此替天行道了。
再者,果如她所料,原來這人確實是盧國公府的,看這派頭。必是國公府大公子無疑,丘氏竟然救了這麼一個敗類,她都替父母叔父臊得慌,如今教訓他一頓也是本分。
如此一想,丘如意越發沒有心理負擔了。也不再廢話,直接命令家人道:「你們把他們幾人丟到池塘去,好好洗一洗他們的骯髒嘴臉和黑心爛肺。」
吳媽等人得令後,一擁而上,蘇嬤嬤知道自己是阻攔不了丘如意了,心裏暗自祈禱盧國公府看在丘家救命之恩的份上,將來不要把事情鬧得太大。
對面的丫頭小廝見丘家人過來,忙趕着上前護主,吳媽等人哪裏把這幾人放在眼裏,直接如捉小雞子兒似的。一把抓過來,就甩到水裏去了。
丘玉盞大旁大聲叫好,說道:「就該如此,把他們都扔到水裏去。要不是他們仗勢相逼,晴姐姐也不至於欲投水自盡以全清白。」
藍衫男子見丘如意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人丟進池塘里,倒嚇一大跳,又聽丘玉盞在旁喝彩,便又嬉皮笑臉起來:「小姑娘,你說這話就不地道了。明明是你們那位晴姑娘跑到盧國公府的地界圖謀不軌,其實她若肯小心下氣,我未必不能收她做個侍妾,偏在這裏裝什麼千金小姐。以為丘家還真是那個百年望族嗎?真是井底之蛙,這般小家子氣的妾侍,我都不稀罕收呢。」
丘玉盞直氣得兩眼冒火,對丘如意說道:「如意姐姐,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們原本在那邊摘楓葉。是他們把我們當做……當做娼妓強拉過來的……」
這個時節上,丘如意才不管當時到底是什麼情形呢,不管丘家這邊有理沒理,這人是教訓定了的。
且又深怕那人再說出更難聽的話,玷污了丘氏家族,丘如意在旁邊對着眾人喊道:「這人還在那裏滿嘴噴糞呢,趕緊丟到河裏,好好洗洗他那張臭嘴。」
那兩位青年眼見他們帶的人都被丟到池塘里去了,慌忙站起身來護着藍衫男子,對着走到眼前的丘家下人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可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可惜沒有人搭他們的話,他二人只掙扎了幾下,便也被丘家人扔進了池塘里,藍衫男子眼看着池塘里眾人身上的污垢,這才真正驚慌起來,收起方才的泰然,一躍而起擺開一個架勢,恨恨說道:「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小爺的利害。」
沒想到這藍衫男子倒還真有幾下子,丘家人不過是仗着人多,又趁着他們沒反應過來,快速行事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這才佔了先機。
其實他們近二十人,除了幾個小廝外,卻多是婆子丫頭,撕扯頭髮衣服還在行,真要和男子打鬥便占不了便宜。
故當藍衫男子施展拳腳工夫時,丘家下人立時便倒了一大片,哎喲聲呼痛聲不絕於耳。
丘如意不由吃了一大驚,她只聽說盧國公府的大公子讀書利害,竟不知他原來還會武藝,而且如此利害,吃驚過後,口內指揮道:「赤手空拳的暫且靠後,讓手裏拿傢伙的上,看是他的拳頭硬,還是我們家棍棒利害。」
吳媽早就從旁邊丫頭手上接了棍子往前頭打去,范媽則小心護在丘如意身邊,以防不測。
丘如意便低聲問道:「這個人武藝如何?范媽一個人能否應付過來?」
范媽定睛細瞧,幾眼過後,臉上就帶了蔑視:「不過是花拳繡腿罷了,也就拿出來唬唬人,許是被他家裏人捧得利害,真當自己武藝超群,今日定讓他現了眼。小姐,放心,他遠不是吳嫂子的對手。」
丘如意心中安定下來,果不其然,只幾個回合,藍衫男子就被吳媽一腳揣倒在地,丘家眾人一哄而上,拉胳膊拽腿,藍衫男子雖然極力掙扎,奈何虎落平陽被犬欺,終是被撲通一聲,丟到池塘里去了。
藍衫男子半天才自水中掙紮起來,指着丘如意罵道:「你給爺等着,爺不會放過你的,你們丘家就等着好看吧。」
丘如意卻渾不在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池塘,哈哈大笑起來,見他嘴硬,又要人拿着棍子看着不許他上來。
卻不知,早在眾人全力對付藍衫男子之時,原先被丟到池塘里的一個小廝,便機靈地借着荷葉的遮擋悄悄往一邊岸上挪去,一爬上岸,撒丫子往山莊裏跑去,丘家眾人竟毫無所知。
再說此時正值午時,秋楓山莊外院裏的雖然丫頭僕從不少,卻每人各司其職,做起事來有條不紊,顯得院裏倒是一片的安靜平和。
這時東邊客院臥房裏,卻傳來一聲喊叫,倒把守在房前正無聊打盹的小廝王貴嚇一跳,慌忙跳起身來,奔進房中,說道:「世子爺,小的在。」
王貴說完話,悄悄抬頭看去,卻發現自己爺頭上竟佈滿了汗珠,嚇得臉都白了:「爺,您這是哪裏不舒服,小的這就給您請大夫去。」
安世弘拿巾帕隨意擦了一下,說道:「不必了。」
他不過是方才朦朧中作了個惡夢而已。
想來也有大半年沒有做過惡夢了,難不成是因為他今日所行之事,讓他心中不安了?
安世弘搖一搖頭,又問道:「安世誠他們現在都在做什麼呢?」
王貴便停了腳步,轉過身來,答道:「誠爺正在書房讀書,平爺在前邊園子裏作畫。」
安世弘笑道:「跑到這裏讀書作畫,他二人倒是好雅興。」
王貴便附和道:「誰說不是呢,昨天下午才到莊子上,也不知疲倦,聽說誠爺夜裏又讀書到三更天呢,平爺倒還好些,只是早上看到丹桂含露,大呼美景難得,竟連飯都顧不上吃,讓人備了油墨染料,直畫到現在。」
安世弘點頭,嘆道:「自從方家出事以來,局勢越發明朗,安氏子弟若不想招惹禍事,也只能寄情山水書畫中了。」
王貴等安世弘說完,又道:「煥爺性子風流,一天也離不了美人兒,一早就讓人點了娼家,怕誠爺知道不悅,便一早讓人置辦了酒菜,帶着軒爺和傑爺出了莊外。。」
安世弘聞言看了王貴一眼,王貴低聲道:「陳先生說他會見機行事,請爺只管放心,也請爺以大局為重,不可因小失大。」
安世弘暗嘆一口氣,一切都是為了安氏江山,但願上天能察其苦心,助他完成大業,為此他願拿自己的一切來換。
安世弘把手中巾帕擲到一旁,說道:「我已經歇息過來了,走,去看看世誠今天可有什麼安排。」
王貴忙在前邊開門引路,出了東客院,便來到一片小花圃旁。
此時安世平正頗為自得地看着自己的畫作,聽到聲響,轉臉看去,忙笑道:「世弘快些過來看看,這幅畫作可有長進?」
安世弘便走過去掃了一眼,點頭贊道:「果然進益了。」
安世平大為得意,又道:「你這是準備去哪裏?」
安世弘答道:「睡了大半天了,隨意走動走動,想去世誠那裏看看,找本書瞧瞧。」
安世平一邊低頭添補顏色,一邊笑道:「那你得等一會兒了。方才他的書童急匆匆跑來,他扔下書就跑了,我和他打招呼,都沒顧上理我,也不知什麼事急成這樣?」
安世弘正欲說話,卻見安世煥身邊的小廝一身泥水跑來,叫道:「誠爺在不在?」(未完待續。)xh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