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赫然是一群身着戰襖,手握長矛,腰懸長刀,殺氣騰騰的蔚州官軍。
雖然沒有響亮的口號,長矛也只是斜指上方的天空,但看起來卻如一口出鞘的利刃,讓所有擋在他們跟前的百姓忙不迭地閃避開去,同時用驚疑不定的眼神打量着他們,不知他們的到來究竟所為何事。
因為此時在王家門前對峙的雙方似乎都有請動官軍的身份,這倒讓大家不好猜到底是誰叫的人了。也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王抒的臉色登時就變得極其難看。
或許尋常地方官員好歹都得賣他王家的面子,可這些戍守邊城的官軍卻偏偏是一群異類,因為他們的升遷靠的是沙場上一刀一槍搏出來的功名,而非什麼朝中某位大人的照應。而且,這些人都是直脾氣,也根本不吃王家那一套。對他們,王家向來是敬而遠之,卻不料今日卻生出了這等變故。
而陸縝,在看到帶隊的赫然是才與自己去過大同的費展滄時,他的心下更是大定。只一個眼神遞過去,對方便已心領神會,面沉似水地徑直帶人來到王家大門前,目光落在了一干手持棍棒或刀槍的王家家奴護院的身上:「怎麼,你們想在我蔚州城裏作亂麼?」聲音雖不甚大,但其壓迫力卻已撲面而上。
王抒和其他那些人被其氣勢所懾,不但面色變得有些發白,連腳步都稍稍向後挪動了一些。他們可是知道如今邊軍有多厲害的,雖然未必是蒙人的對手,但這一百來名官軍若是想要對他們這些烏合之眾下手,根本用不了多久就能將他們蕩平了。
當然,王抒也不認為對方有這個膽量真敢對自己出手,可那些在日光下散發着懾人寒氣的刀槍還是讓他不敢賭這一把,只得勉強拱手道:「這位將軍說笑了,我們怎敢呢?只是陸大人他硬是要把殺人重罪栽到我王家頭上,我們才不忿之下欲與之理論一番。」
陸縝在旁哈地一笑:「王老爺這話實在太也難以讓人信服了。王家在我蔚州城內是個什麼身份,那是婦孺皆知的事情,若本官沒有確鑿的證據,又豈敢上門拿人?」
「陸大人此言差矣,你之前所言句句都不過是一些人的證詞而已,壓根作不得准。不知除了這些所謂的證人證言外,你可還有更明確的物證麼?」眼見比強硬已不是陸縝這邊的對手,王抒只能另尋說法了。
也只有王家才敢如此與官府周旋,若換了別人,恐怕早被定一個包庇之罪,然後將其全家上下都給拿進衙門裏問話定罪了。
陸縝看着對方那篤定的眼神,知道他是確信自己拿不出證據來的。確實,這證據還真不好拿,畢竟這回的兇手行事很是乾淨,現場根本就沒留下多少線索,更別提有指向性的物證了。
沉思間,陸縝的目光又轉到了身後,似乎是想請費展滄幫着再給王家施以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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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清楚,這一點恐怕費展滄是不敢的,他能帶兵前來已是王冰能幫的極限,其實王家若真要一硬到底,就是這些兵馬怕也不敢真箇與之發生衝突。
畢竟王家的地位擺在這兒,京里還有王振手握重權,真要對付他們這些小人物也不過是一個念頭的事情。
不過這回頭的一眼卻讓陸縝的心裏陡然就是一動。只見費展滄此刻是端然坐在一匹戰馬上的,所以讓他的氣勢比之常人都要高出不少。而陸縝此刻卻並未感受到這點,他的注意力卻是投到了那匹還算強健的戰馬之上。
馬……對,當日黃四滿門被殺,其他財物都未曾丟失,卻只少了院裏所養的一匹駿馬。而且,就左鄰右舍所言,他這匹馬確實非同一般,神駿異常。若是王趵帶人殺的黃四,則他的那匹馬一定落到了王家之手。
心思一起,陸縝的臉上再次露出了篤定的笑容:「物證麼?那自然是有的。不過卻不在本官手裏,而就在你王家之內。」
「簡直是一派胡言,你這是欲加之罪!」王抒頓時怒斥道:「陸大人,你可不要欺人太甚,真當我王家可以任你欺侮麼?」
「本官可沒心情信口胡說,若你不信,大可讓我帶人去你家馬廄里看上一看,找上一找。在那兒,必然能找到你想要的證據。」陸縝卻也不急,當即道出了自己的打算:「如果在那兒依然找不到物證,我自不會再作糾纏。」倘若連這最後的實證都拿不出來,那今日確實只能作罷了。
「馬廄……」王抒皺了下眉頭,那裏會有什麼問題麼?雖然看不透這一切,但如今卻只有答應陸縝了,不然對方一定會說自己心虛,從而再次用請:「好,希望陸大人你能信守承諾,若是找不到證據,就速速帶人離去。」
「那是自然,本官代表的可是朝廷,豈會出爾反爾。」陸縝說着,跟清格勒他們打了個眼色,幾人便跟着他昂首挺胸地朝着王家大門內走去。
此時,那些王家護院和家奴在王抒的示意下也紛紛都讓開了道來,不過他們只肯讓陸縝帶上五六人入內,其他人卻照舊擋在了大門之外。見此,進不得門去的徐文弢卻是一陣心慌,到底大人能不能從他家中搜出有力的證據來?
這可關係到他徐推官的前程,甚至是眼下的官職哪。若是最終一無所獲,陸縝或許靠着朝中的靠山還能留任,可作為推官,必須對此案負上主要責任的徐文弢的罪過可就大了,丟官罷職,甚至因此鋃鐺入獄都有可能。
這一刻,徐文弢的心已高高懸起,雖然明知道看不到王府門內發生的情況,但他依然翹首往裏張望着,似乎是想更快知道那裏面到底會發生什麼。
王抒也隨在陸縝身後一起來到了位於前院一角的馬廄處。這王府佔地極光,就是這馬廄看着都比尋常百姓家的院子還要大上三分,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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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是養着二三十匹駿馬,花色各異,卻是匹匹神駿。光是這些馬兒的花銷,怕就要抵過十多會普通人家一年的開銷了。
不過陸縝此時是沒有心情去感嘆什麼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他在來到馬廄之後,一雙眼睛就在這幾十匹駿馬的身上不斷掃視。只可惜,他對馬兒並無多少研究,看了半天也瞧不出什麼問題來。
幸好,林烈在這時候開口了:「大人,可以查看一下馬兒右後腿或臀部,看上面的烙印或許就能查出它們的來歷了。」到底是曾在軍中待過數年之人,一語就道破了其中的門道。
陸縝便一點頭,然後給身後那些差役們打了個眼色。眾人會意,趕緊就走進馬廄,朝着那些搖頭擺尾,或吃着草料的馬兒背後一個個仔細看去。
見此,王抒的心也陡然緊張了起來。自己那侄兒的那點喜好他還是很清楚的,要說他看上了黃四家的駿馬,從而殺人奪馬,還真有可能發生。這一念頭一起,讓他的心跳跟着快了起來,目光緊張地盯在了那些差役的身上,生怕他們發現什麼。
但這天下有許多事情就是如此,你越是怕它發生,它就越是容易發生。在王老爺不安目光的注視下,一人突然叫了起來:「這馬股上烙的不是王家的印記,而是黃字!」
這一聲叫喊,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急忙湊了過去,就是陸縝也不例外。雖然馬廄中有些陰暗,但那烙印還是頗為明顯的,所以一望之下,就能看清那匹黑馬的後腿上赫然有個陳舊的黃字印記,那是早在其還是小馬駒時就留上的記號。
「王老爺,這馬連王家的烙印都未曾上過,又正好上頭有個黃字烙印,不知你能作何解釋?這天下總沒有那麼巧的事情吧?正好那黃四家裏有匹難得的駿馬,而再其滿門被人所殺後,這馬又正好獨自來到了你家門口。又或是你想說這馬兒其實是另一個姓黃的主人賣與你們的。」陸縝用有些調侃的語氣問了這麼一句。
「我……」王抒一時無言以對,心裏卻迅速轉着念頭,看還能拿出什麼說辭來。
但陸縝隨後的話,卻又讓他徹底打消了這一主意:「對了,不知王老爺你可曾聽過一句俗話,叫作老馬識途。不知本官若是將他拉到外頭,然後放任此馬自行離開,你說他會不會就這麼直接返回原來的住處呢?」
「你……」後路已被陸縝徹底堵死,王抒的面色已陰沉得能滴下水來。他恨恨地盯着陸縝半晌,最終才道:「好,陸知州果然心細如髮,你這是鐵了心要與我王家為敵了!」
「非是本官要與你王家為敵,實在是必須給死者一個公道,不然天理何存?王老爺,還請把王趵這個殺人嫌犯給交出來吧,不然就別怪本官真箇對你們不敬了!」說到最後,陸縝也已把臉色沉了下來,氣勢洶洶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