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試衣間的門,安靜又換了一套出來。她已經換了十幾套衣服了。「好看嗎?」
她走到全身鏡前。來迴轉動身體。
「好看。」喬芳音走到她身邊。
「啊呀,你每件都說好看,我都拿不定主意了。」安靜和喬芳音說話的口氣越來越隨意,因為越來越親密了。
「阿琴,你說,是不是每件都好看?」
琴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坐着。「真的每件都好看。」
「哪件最好看?」安靜舉棋不定。
「沒有最好看,只有更好看。」
琴姐,一個舊時代被人稱為傭人的身份。她能在吳家待了幾十年,伺候了一家三代人。在主人家面前也能說上點話,這肚子裏的功夫可不是一般的。
「琴姐,你的嘴巴比我還會說。」安靜照着鏡子,她覺得現在她好貪婪,認為恭維的話全都像收到她的荷包里。
「太太,我是出自真心的。」琴姐要表達出她並不是在花言巧語。
「嗯,阿琴說的對。」
專門負責招待她們的店員又拿了幾套衣服來。「小姐,你試試這幾套,也是我們品牌這季新款,剛到的。一會兒我再給你拿幾雙鞋來。」
安靜有些懶了。「可是我試很多了,已經挑花眼了。」
「小安,再去試試。駿珂的發佈會可是大日子,你要穿的漂亮些,我們有的是時間,陪你挑到滿意為止。」
安靜抱里店員手裏的衣服,轉身進了試衣間。
喬芳音回到沙發上坐着。
「太太……」琴姐看看試衣間,看看四周。
「駿珂應該搞定了吧。」琴姐壓低了聲音,把嚴子惠三個字省略。
喬芳音也看看了試衣間。「駿珂說,明天就子惠就上飛機了。沒問題的。」
琴姐用手在胸口拍了拍。「可我把緊張死了。還好明天就上飛機了,如果她昨天不是出現在家裏,要是出現在發佈會那多恐怖。」
「駿珂有分寸的,不會的。」
她們還要再往下說,安靜換好了衣服出來。
一件圓領寶藍色的長毛兔絨毛衣。衣服的眼色綻放到霸道,更襯出安靜雪白的膚色。
「這件好看。」
安靜還沒開口問,琴姐就興奮的肯定。
買單的時候,喬芳音把安靜所有試過的衣服和鞋子都包了起來。
店員在給她們包衣服。她們三人在休息區坐着等。
「阿琴,給司機打給電話,讓他來店裏把衣服拿回車上去。」喬芳音看東西太多,拿不了。
「不用麻煩了,你們等會兒接着逛,我放回車裏後,再去找你們。」琴姐在吳家,不僅得到主人家的喜歡,在家裏工人間也是好口碑的人。
「不行,你這幾天手上的病又犯了,提不了重東西。」喬芳音很體恤琴姐,現在一般的體力活都是別的阿姨做的。
「琴姐,你手怎麼了?是舊患嗎?」安靜輕輕拉過琴姐的手瞧。
琴姐的右手手腕有些紅腫。
「不礙事的,老毛病了。用膏藥布貼幾天就沒事的。用時髦的話說,這是職業損傷。」琴姐不當回事的感覺。
「那你好之前別特地給我準備吃的了,我覺得你拿刀肯定疼。」安靜看着這手腕,覺得做起事來一定疼。
「阿琴這個人就是這樣,重要的事情都自己做,不放心交給別的阿姨。」喬芳音也交代過很多次,讓琴姐休息看着別人做就可以了,但琴姐還是親力親為。
「我還不知道我能做幾年。我看着駿珂長大,也還想再幫着太太帶幾年孫子孫女,我想等到小安和駿珂的孩子上幼兒園了,我就要退休了。」琴姐想到自己做不動了,要退休了,充滿了不舍。
「你這話說的,我都不知道是該讓小安早點生還是晚點生了。」
喬芳音想到身邊缺了琴姐,覺得一定不習慣。
「阿琴為難你了,你孫子才剛出生,現在正是你兒子媳婦手忙腳亂的時候,你為了我們家還繼續工作。」喬芳音覺得自己自私了。
「太太你可別那麼想。我兒子媳婦經濟壓力大,我想貼補一下幫襯幫襯。再說了,媳婦也不一定每天都想看到我這老太婆。我又像不太太那麼有文化,我媳婦也不像小安那麼善解人意,相處多了總歸是有矛盾的。不過說到底,在吳家待了那麼多年,捨不得了。」
琴姐雖然真的文化層次不高,但察言觀色可是人中極品。這一番話,不但誰也不得罪,更是把喬芳音和安靜都稱讚了一回。
安靜覺得琴姐真好。
現在新聞里,網上一直爆出保姆虐童,偷主人家東西,把這個行業的整天形象都毀了,琴姐簡直就是這個行業里的楷模,領軍人物,是可以被寫入培訓材料里的。
安靜連標題就想好了。《論家政服務業多的最高價值體現》。
「小安,後天就是駿珂的發佈會了,你和駿珂明天晚上回家來住吧。後天我們一起出席。」喬芳音提議。
「好。」安靜不多考慮,一口答應。
安靜挽着喬芳音,逛了很久都不覺得累。
……
機場。登機牌換好了,行李已經辦了託運。
就要入關安檢了。
嚴子惠抱着吳駿珂,久久沒有放開。
吳駿珂任由她抱着,但他的手沒有觸碰到她任何地方。
「這輩子,我們還能再見面嗎?」嚴子惠戀戀不捨的問。
「會的,你好好接受治療。」吳駿珂此時心裏一點也不輕鬆。
嚴子惠抱的更緊了一些,瘦弱的身體用這最大的力氣。「駿珂,你很愛很愛你的新娘是不是?」
吳駿珂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他怕他的回答會傷害到嚴子惠。
「我看的出,你一定很愛她。我好羨慕她,你愛她,比你以前愛我還要多。」嚴子惠啜泣。
「子惠,別想太多了。」
「駿珂,如果我當初真的死了,該多好!起碼那時候我知道在這世界上,你只愛我,你只愛過我一個人。」嚴子惠的眼淚沾濕了吳駿珂的衣襟。
「別這樣說,好好的面對生活,面對世界。你會找到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人。」吳駿珂的心像是在釘板床上來回滾着。
嚴子惠搖頭。「你說的也許對,是會有這樣的人。可是這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不能代替你了。」
嚴子惠抬起頭淚水迷濛的看着吳駿珂。「駿珂,我想看看你的新娘長的什麼樣子。是不是比我漂亮?」
「我手機里沒她照片。」吳駿珂的手機里確實沒有安靜的照片。
嚴子惠笑了笑。因為容貌,她的笑容柔婉。因為悲傷,她的笑容枯萎。「因為她在心裏,所以手機里才不用存她的照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