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翹心下冷哼一聲,什麼道規,分明是她仗着自己觀主的頭銜,為非作歹,草菅人命!雖心裏面忿忿不平,但綠翹自知強龍難壓地頭蛇。要想救下那小道姑,自己還滴順着她來。
「這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該教訓的自然也教訓了。您就大人有大量,饒她這一回。」
一聽綠翹這話,底下跟這挨打的小道姑平日裏交好的也紛紛跪下求情。殿裏其餘的道姑面面相覷了一會,也紛紛跪下求情。她們知道這小道姑的今日,很有可能便是自己的明日。
「觀主,您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殿裏求情的聲音此起彼伏,觀主本來還打算拽着這件事,再生點事端出來。此時這幅場景,若是她還追究那小道姑的事情,恐會引起全觀的怒氣。自己現如今也不得不就坡兒下了。
「今日之事就此作罷,他日若再生出事端,定當不饒。」
綠翹見觀主終於鬆了口,心裏也算是放下了。轉頭看着小道姑被幾個要好的道姑架着走了出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被打成那副樣子,要在床上躺上多少時日才能恢復啊。
觀主一臉諂笑的湊到綠翹身邊說道:「綠翹姑娘,回去替我謝謝你家夫人。」
「這是自然,觀主如此菩薩心腸,綠翹自當美言幾句。」綠翹特意加重了「菩薩心腸」幾個字。
觀主倒也並沒有什麼不自在,畢竟大風大浪看多了,自然不會因這小丫頭片子的幾句話擾了自己的心情。她揣着金釵喜滋滋的走出了大殿。
綠翹看着她的背影,朝地上「呸」了一下,也跟着走出了大殿。
大娘從那日以來不時上山為魚幼薇燉雞湯,托着她的福,魚幼薇的身子經過幾日的休整已經大好了。
老大夫又上山為她把脈了一番,見其已經恢復,囑託了幾句便下山再也沒有來過。
日子雖然又回歸到了平靜,但魚幼薇中的恨卻越來越深。
已是深秋,天氣清冷,觀里的道姑換上了厚一點的衣裳,衣服顏色還是一貫的玄色。以前魚幼薇最是看不過這玄色的衣服,太過暗沉,沒有一絲生氣。但她在這觀中呆久了,看着看着也就慣了。
魚幼薇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專心致志的在紙上寫着東西,身後原本的菜園子,因她生病期間無心照料,也荒蕪了。
綠翹從廚房裏出來,見魚幼薇身子剛好就穿着薄衫坐在院子裏,忙去屋裏拿了一件桃紅色的披風出來。走到魚幼薇的身後,輕輕為她披上。
「院子裏涼,夫人要寫東西,去屋裏寫。這身子才剛好,要是再染了風寒可怎麼辦?」
魚幼薇嘴角翹起一抹笑容,拍了拍綠翹的手,「我在這屋子裏都憋了多少日子了,才出來換換氣,又要被你這般念叨。」
她放下手中的筆,素指拿起桌子上的宣紙,把上面的內容給綠翹看。
「瞧,我寫的可好?」
綠翹見那宣紙上的字秀麗頎長、鸞飄鳳泊,讓人為之驚艷。只可惜自己不識得字,根本看不懂這寫的什麼。若是自己也能如此一般舞文弄墨,該有多好。思此,她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些許艷羨。
魚幼薇見她表情奇怪,忙問道:「怎麼了?可是寫的不好?」
「哪裏是不好,是非常好。我只是羨慕夫人你可以寫出如此讓人嘆服之字,而我連大字都不識得一個。」綠翹說着說着,臉上滿是失落。
魚幼薇放下手中的宣紙,腦袋裏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我教你識字如何?」
綠翹一聽這話,立刻滿臉驚喜的要蹦起來。「真的麼?」
魚幼薇看着她的樣子,仿佛看見了當年小小的自己聽着師傅問自己「我教你作詩可好?」時的樣子。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她雖心裏有些許傷感之情,但面上還是笑着說道:「自然,你叫我玄機叫不出口,如今你我的身份也不適合再以主僕互稱。這樣我教你識字,你叫我師父,不是一切就好了。」
綠翹像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低頭羞澀的喊出那兩個字。「師···傅····」
魚幼薇看着她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過了好一會才緩過來。抬頭見綠翹一臉羞赧的看着她,正了正色,指着離自己不遠處的一顆樹道:「我的好徒兒,快去那棵樹的下面把為師埋得酒挖出來。」
綠翹忙跑到那樹下,指了指腳底下的位置,問道:「可是這裏?」
「是。」
聽見魚幼薇的肯定回答,她跑到屋裏拿出花鏟開始奮力的挖着,沒過多久就挖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她心下想,這大概就是師父在此處埋得酒了。
她拿手把酒蓋子上的泥土輕輕拂去,這才看清這酒蓋子的真正模樣。她又拿起花鏟把罐身周圍的土鏟去,一邊鏟,一邊問道:「師父怎麼想着在這兒埋一罐酒啊!」
魚幼薇轉過身子,胳膊肘撐着石桌,手托着腮,垂着眼眸緩緩開口道:「這是我入觀第一年春天埋下的,想着等他來接我時一塊挖出飲下,卻沒想到埋着埋着就拖到了今日。」
她抬起眼看着面前的樹,如今已是深秋,樹上已經沒有了果實,樹葉也變得枯黃,風一吹過殘葉便隨着風飄下。當初自己種下的時候,還是一顆小杏樹苗,真是時光荏苒啊。
綠翹鏟土的手微頓了一下,又忙恢復了手上的動作。雖然魚幼薇只說了一個他字,但綠翹心裏已經明白所說之人是誰。已是許久沒聽到她再說起這個人了,即使她說話語氣很是平淡,綠翹還是知道一切都放不下。
好不容易才把那罐酒給挖出來,綠翹小心翼翼的把它從洞裏拿出來放在地上。用手把罐身上的泥土都拂去後,才端着它走到石桌旁,放在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