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老頭子不再裝瘋,那麼木允也就不再同他犯傻,含着笑看着他,倒是有了幾分的挑釁。
兩人之間便是這樣互看了許久,瞧着那林老頭直起腰站得穩穩的,半響的功夫才動身說道:「既然三小姐說這兒是木家的東西,那么小老頭我也就不在這兒礙您的眼,小老頭我這兒便走了。」
「走,那可不行?」
他要將這山石之處空出來給木允,不過木允好似也不樂意,攔了他的去路,木允這一攔倒是有種莫名的視死如歸的感覺。
瞧着那攔了自己去路的三小姐,林老頭說道:「三小姐不是喜歡這兒,小老頭我留給你就是了。」
「可是小姐我今兒來這兒卻不是看風景的。」
「哦,那三小姐您今兒上這兒是做什麼?」倒也沒直接用武力過去,林老頭也是想看看,這三小姐究竟想幹些什麼。
聽了林老頭的詢問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罈子,木允笑着說道:「這一則是為了喝點酒,解解悶,這二則嗎?」
「二則是什麼?」接了問道。
又輕笑了一下,木允說道:「這二則當然閒來無事想要尋一個人聊天了。」
如此的話,倒是讓人哭笑不得,這要是換成常人畢竟覺得木允是在無理取鬧,可是林老頭卻好似不這樣覺得,而是看着木允回道。
「我一瘋老頭,能陪三小姐說什麼話,三小姐還是別為難我這個小老頭,另外尋個人吧。」
他倒是沒有應下,可是木允才不管。直接越過林老頭走到懸崖邊上坐下,兩隻腳伸出懸崖,將那酒罈子往邊上一放,隨後打開說道:「可是我最近煩悶得很,便是想要找個人說說瘋話。」
略微得頓了一下,隨即復又說道:「跟那清明的人說話太累了,您不覺得?」
這葫蘆裏頭賣的是什麼藥,林老頭還真瞧不出來。不過他這一把骨頭的老爺子,卻也不怕木允耍什麼花招,既然這三小姐尋到這兒只是為了找一個人喝酒。
他便陪着三小姐一道喝喝也是不錯的。
當即便走了過去,在木允邊上隔了些距離的地方坐下。兩人之間的距離是有的,不過林老頭坐下的地方手一伸倒是也能夠到那一罈子酒。
坐下之後也沒瞧見他是什麼時候伸的手,待回神之後那酒罈子已經入了林老頭的手。直接舉起隨後飲了一口,林老頭嘆道:「好酒。」
這一番豪飲,倒是有幾分年輕人瀟灑的架勢,只不過配上他現在這邋遢的模樣,卻也瀟灑不起來。
想着這樣的事情,木允自個都忍不住,直接笑了出來。這一笑自然是引來林老頭的側目的,當下便問道。
「三小姐這是笑什麼?」
「沒什麼,便是突然覺的你這樣瞧着還挺瀟灑的,琢磨着你年輕的時候應當也是個瀟灑的人吧。」
「瀟灑的人?」
這還是頭一次同旁人的口中聽到這樣的形容,林老頭多少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這樣已經很多年了,都快記不起自己年輕的時候是怎樣了。
人上了年紀往往會忍不住回憶起年輕的事情,因為木允的那一番話林老頭靜默了片刻,之後才回道:「三小姐真是愛說笑,瀟灑之人,我年輕的時候不過也是個瘋子罷了。」
「瘋子?」
這倒是不信的,因為木允自始至終都不覺得林老頭是個瘋子。一個瘋子,不可能擁有那樣的眼神。
絕對不可能。
只不過既然林老頭一個勁的說自己是瘋子,那麼木允也就不拆穿他。只不過不拆穿是一回事,不過木允可沒打算真的當他是個瘋子來對待。
剛才在來尋林老頭的時候,木允便已經尋思了很多事情。之前上綠岑園時,採蓮說過看到林老頭同金世家起了爭執。
這兩個人,在自己的感覺中應當是還算熟絡的人。而熟絡的人會起爭執,便只有一種可能。
便是兩人的意見上有了分歧。
就金世家當下做的事,最有可能產生分歧的便是。
只有一處地方,是極有可能的,心中有了自己思量的木允,現下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對於以「瘋子」自居的林老頭,木允一直都是帶着別樣的心思。林老頭一直說自己是「瘋子」,她也就不同他辯解。
只是平靜的回上一句。
「這倒是奇了,我還是頭一次看到瘋了的人句句都不離自己已經瘋了的事。林老頭您倒是在這一方面上,清明着呢。」
「呵呵,是嗎?」又是一口氣喝下數口酒,林老頭說道:「在清明也清明不過三小姐,便是不知道三小姐能否明示也會好讓我這瘋子明白,您今兒是想同我這老瘋子閒聊什麼?」
這太極要是打上太久,往往讓人覺得心裏頭不安。反正彼此之間都是明事的人,到還不如捅破了天說清楚。
反正林老頭現在也覺得,自己怕是不能在繼續裝瘋下去。
一則是趙成已死,沒那必要。二則是經由這麼多年的琢磨,他發覺裝瘋對於自己並沒有任何的益處。
至少現在看來,便是如此。
不知林老頭是出於怎樣的思量,不過他遠比自己猜想的還要按耐不住,這般便先一步破了這口子。
打太極終歸也不是木允鍾愛的,既然林老頭破了這個口子那麼她也樂得順道走下去,當即便接口說道。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便是女兒家個人的好奇罷了。這終日在那深閨裏頭,周邊上不是丫鬟便是家丁,總是沒個新鮮事。便尋思着尋個上了年紀的人,也可聽聽些有趣的事。」
「聽聽有趣的事?那三小姐可是尋錯人了,我這一把老骨頭可是沒什麼有趣的事。」說完當口,這酒便已經去了一半,不過林老頭卻仍舊清明得很,至少木允是瞧不出他有半分的醉意。
聽了林老頭的話靜默片刻,木允說道:「不,您身上必定有我感興趣的事。」
「那就請三小姐明說。」
木允說他必定有她會感興趣的事情,如此的肯定着實讓林老頭上了心,當即便回了。而木允卻也是不想打太極,只不過是停頓了一下,木允說道。
「您跟金管事,若是我沒弄錯,應該是老太爺一把帶到大的,這跟過老太爺的人,您說您身上的故事,會不會特別的有趣?」
他跟金世家是跟過老太爺的人,這莊裏頭稍微上了些年紀的都知道,本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情。可不知是不是木允說話的語調有些奇怪,這樣的話從她的口中說出來。
卻好似有了另外一層的意思。
當即便在意起來的林老頭也無意壇中的酒,將那酒放下之後,林老頭說道:「三小姐倒是心思細呢,這樣的事情您也知道?」
「是啊,我不但知道這樣的事情,還曉得您同那金管事的關係還算親昵。」
前者那事,知道並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可是後者那事,便就不對了。
金世家那是金飾鋪的管事,而自己則是馬廄裏頭的一個瘋老頭,雖然都是老太爺身邊的人,可是從來都沒人會將他們之間畫上對等。有更甚至還以為,金世家極其看不起自己。
可是到了木允這兒,她卻說。
自己同金世家的關係不錯。
如此的說法不得不叫林老頭在意。
當即林老頭便回道:「三小姐真是喜歡說笑,我同金世家,我們的關係怎麼會親昵?他是金飾鋪的大管事,我不過是馬廄里的一個瘋老頭子罷了。我們之間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關係會親昵?別開玩笑了。」
「是在開玩笑嗎?」 林老頭的話木允並沒有急着反駁,而是蹙着眉看着他,壓低下的聲音聽着像是在質疑自己方才說出的話。不過這樣的壓低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仍舊保持着那蹙着眉的模樣,可是木允說出來的話。
卻是堅定的。
「可是我所知道的,好像同您說的有很大的出路。畢竟可是有人親眼看到的,你們兩人還算親昵的談着天,在馬廄那兒。」
自己同金世家見面,大多數都是背着旁人。明着是他瞧不過自己發瘋,懲罰自己,暗地裏兩人說着要緊的事情。
兩人見面是隱秘的,因為那個時候趙成在莊內的眼線太多,不得已只能出那些折騰人的招式。就算是馬廄裏頭當差的馬夫,也都覺得金世家瞧着林老頭不順眼。這在深閨之中的三小姐,如何知道他們關係匪淺?
木允的話,林老頭給人的感覺瞬間變了,原本收回去的審視的目光在她說完那話之後又出現。宛如獵物被獵食者盯住的感覺,讓人異常的不好受。
硬生生的撐下,木允儘量讓自己看着別無他樣。而林老頭則那般審視的看着木允,隨後說道:「親眼看到?我倒是想知道,是什麼人親眼看到?說話那麼沒個准,胡亂說這樣的話,也不怕受罰。」
「說話沒個准?您這是在說大少爺?」
既然林老頭想要知道是何人親眼瞧見的,那麼木允也就讓他知道了。回了林老頭的話,木允的神色瞧着依舊自然,只不過林老頭可就不似剛才那般。
頓過之後林老頭反問道:「大少爺?」
「沒錯。」堅定的回着,木允說道:「便是大少爺,之前金管事進園子同趙總管探討生意上的事。那一日,在那馬廄中,看到的。」
旁人看到的,可以胡說,可是大少爺看到的,那便說不是胡說了。
木允是認真的,林老頭看得出來,便是因為看得出來。
所以他沉默了。
許久之後這林老頭才開口說道:「那三小姐,對什麼事情感興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