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最後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從二夫人的別院裏回來的,這回景悅園的路上,他老覺得這一路上的下仆皆是用眼角的餘光瞄着自己。
一路上靜得可怕採蓮也只敢低着頭怯怯的跟在他身後。
回了景悅園漠視了那迎上來的丫鬟們,木槿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採蓮也才隨後跟上,回了房的木槿便吼道:「採蓮,關門。」
「是,大少爺。」
被木槿這一怒吼嚇到的採蓮,愣了一小會兒才慌亂的回身將房門關上。將房門關上之後,採蓮卻只敢站在門口,現在的木槿讓她覺得可怕。
她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大少爺也是會發怒的。
越想越覺得不痛快的木槿,幾乎快要被方才趙成的態度給激到暴怒。他才是這木府山莊的大少爺,他才是這木府山莊最正統的繼承人。即便這身子裏靈魂並不是木槿本人,可也由不得趙成那人這樣的羞辱自己。
沒錯,在二夫人別院,趙成的態度分明就是羞辱。
他並沒有明着說出來,可是木槿卻是懂的。那個老傢伙在威脅自己,他要自己明白,即便自己是木府山莊的大少爺又如何,現在管事的是他,當家的也是他。
自己不過是個吃閒飯的。
吃閒飯的人,還是乖乖的安靜比較妥當。
越想越是覺得窩火,實在是過不了心裏那一關的木槿直接將桌上的茶具全都推到地上。
茶具甩到地上發出破碎的聲音,嚇得採蓮更是不敢動彈。顫顫巍巍的看着木槿,好一會兒採蓮才抖着身子蹲下身想去收拾這一地的狼藉。
「別動它們。」
咬着牙說着,木槿這話定住了採蓮的動作。她不敢繼續去收拾,卻也不敢起身站起來,只得蹲在那兒。
用力的吸了幾口氣直到將那滿腔的怒火壓下去後,木槿這才說道:「採蓮,在你們的眼中,到底誰才是這木府山莊的主子?」
「回大少爺的話,自然是大……」
「採蓮,說實話。」他不想聽那敷衍的虛假的話,現在的他要聽的是事實。
真正的事實。
大少爺,真的好可怕。
採蓮也不過是個小丫頭,哪受得了木槿此時的語氣,被他這樣一下當即是真被嚇到了,連話都帶着細微的顫音:「大少爺,這木府山莊上下。」
不知該怎樣說才合適的採蓮糾結了片刻,最後只得照實說道:「在這木府山莊,比起大少爺你,趙總管的話的確更有威懾力。比起大少爺,莊裏的人更恐趙總管。」
果然,自己這大少爺就是個掛牌的主,整個木府山莊早就已經改了姓了。
無法接受,實在太讓人覺得惱火了。一連深吸了數口氣,直到確定自己這滿肚子的火被壓下去一些後,木槿才冷笑的說道:「好啊,好啊。」
「大,大少爺你莫動怒。」
在自己的家裏,還不如個管事的說話有分量,這不管換成誰心裏頭怕是都不痛快的。木槿會這樣,饒是採蓮也是懂的。可是她又嘴笨,不知該如何的安撫,只得在邊上不住的勸着木槿莫動氣。
方才將那些茶具推到地上,這心裏頭的火總算是消了一些。微微安定一些的木槿在最近的位置上行坐下,掰着自己的手關節,輕聲的嘟囔道。
「得想辦法了,必須得想辦法了,要不然就會是一輩子的打壓了。」
一個人想法子,畢竟有局限。在整個人靜下來後,木槿便上了綠岑園去尋木允。這個時候除了小舅舅,偌大的山莊他尋不到第二個可信的人來幫自己。
將在二夫人別院遇上的那些事全盤道出,就算只是重複那次的事,木槿仍是一肚子的委屈。
抱怨似的將那件是說了出來,木槿不痛快的說道:「小舅舅,你說趙成那老傢伙是幾個意思,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那般的說我,這不是在下馬威嗎?
越想越是覺得自己的面子上掛掛不住,木槿的不痛快可想而知。
吃着採蓮冰鎮過的梨子,聽完了木槿的抱怨,木允說道:「這趙成同二夫人兩人共處一室,還讓丫鬟在外頭守着。你說,這聽上去是不是有內幕。」
「小舅舅。」
自己可是很認真的不滿,可木允卻在自己煩悶的時候岔開話題,木槿當即便鬱悶了,連聲說道:「小舅舅,我可是很認真的抱怨着,你這般岔開話題真心好?再說了,如此的事一看便曉得裏頭有內幕,孤男寡女共處一日,說探討莊裏的事情,會有人信才怪呢。」
反正那樣的說辭,木槿是不信的。
他倒是口無遮攔的說出自己的猜測,如此直白的話讓採蓮詫異的插口說道:「大少爺,您這話可萬萬胡說不得。」
「怎麼個胡說不得法,我這可是合理的猜測,我方才所說的猜測,可能性可是極高的。你說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又沒個外人看着,誰曉得會不會來點乾柴烈火的情不自禁呢。」
「大少爺,不是採蓮多嘴,實在是這樣的話真真胡說不得。這要是真出點什麼事,那可是進豬籠的事,這可是天大的事啊。」
女子的貞操,在這兒至關重要。若是真做了那樣的事情,天理都容不得。
採蓮這般插嘴,是因為覺得木槿的猜測太過嚇人,提醒木槿這般的話不可胡說。可她的提醒落在木槿的耳中卻是另一番意思。
直接將視線移到木允身上,果然自家的小舅舅同自己想到一塊了。
想要扳倒這位忘了身份的趙總管,也不是全無下手的破綻的。
事實上這位傲過頭的趙總管,從頭到尾都是破綻。只要願意留點心思,想點法子,奪回該有的一切。
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要如何的將這位勞苦功高的趙總管合理的請下。
這才是最為困難的事。
方才說了那一番話,怎麼換來的就是大少爺跟三小姐的突然噤聲。如此的安靜讓採蓮有點不自然,當下弱弱問道:「大少爺,採蓮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不,你這丫頭不但沒說錯,反而還提了個好的點子。」
「哈?採蓮提了什麼點子?」她怎麼就完全沒印象了。愣愣的回問着,採蓮對此很是疑惑。
「你這丫頭,哈哈,對了採蓮,少爺我問你一個事。若是這僕人同老爺的妾侍通姦的話,下場會如何?」
「大少爺,如此的話,你怎可胡問。」
這般直白,實在不是採蓮所能接受的,小臉又是一番慘白。可是在看了木槿認真的神色之後,她最終還是開口了。
「這要是真發生了這般荒唐的事,這兩人必定會受到所有人的譴責。而且,而且下場一定極其悽慘。」
下場極其悽慘?要的便是這個。
兩人會意笑過後,這心裏頭已然有人自己的思量。
不過思量是要有的,可是一些事情卻也是要謹慎的。
洋洋得意的看着木允,木槿說道:「如何,這是否算是找到完美的突破口了?」
「突破口是完美的,不過這完美的突破口,能這麼順心?」
木允的這話,木槿就沒懂了,微愣了一下,他問道:「小舅舅,你這話什麼意思?」
「這拿賊要拿髒,捉姦要捉雙,這樣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這木府山莊在趙成手上也有好些日子了,你別看他平日你對你這個大少爺好像還算敬重。可是說穿了,你個不管是的主在他眼裏便是個吃乾乾飯的。若是一直那樣可就算了,可要是留了什麼心思。你覺得那樣的人,能輕易?」
木允的話,木槿自然也是曉得的,坐在那兒皺着眉,說了句「這個」便不再開口。而木允則在這個時候接口道。
「他這脾氣怕是被驕縱了,所以有時說話才會不給你這個大少爺留情面。不過驕縱卻不代表他是個沒腦子的主,你這麼直挺挺的站在二夫人面前,瞧着他從二夫人房中走出來,即便你這沒懷疑,他那兒怕是已經疑心了。想要就這一點掰到他。小槿,這般天真可要不得。」
木允這樣一說,倒是給木槿提了個醒。
是啊,趙成不是傻子,這麼明白的紕漏他是不可能留給自己白白利用的。
這一次是自己一時興起,他又沒個擔心,才讓自己給撞見的。可是下一次呢?下一次怕是就沒這可能了。
「如此說來,倒是扳不到了?」
「呵,有做便有過,能不能扳倒,你說呢?」
說到底還是木允想得周全,這要不是她這般說的話,木槿指不定就真打算去控告主僕二人通姦了。
「這麼說來,這一條道是走不通呢?」
「條條道路通羅馬,只要你留點心,尋到破綻還不是時間的事。當下最重要的是要瞅准自己腳下的路,可別急過頭反而招了別人的道了。」
木允的身份,畢竟較為特殊,在這個家裏頭若是時常出去走動的話,難免會惹得別人在意。
所有很多的事情,還是要木槿去做比較實際些。
木允的提點,木槿是懂的,這趙成留下的破綻那樣的多,他也不是不清楚。
可是破綻在那兒是一回事,你能否藉由那些破綻對付他,那便是真費腦子的事了。
煩了半天,木槿悶悶說道:「話是這般說,可我現下要如何的做?總不能坐在這兒乾瞪眼吧。小舅舅,我是真看不慣這趙成,具體為何說實在的我也不曉得,就是單純的看不慣。如此的跋扈,都忘了身份了,這樣的氣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也得咽,在很多時候越是咽得住氣,這勝算就越大。」
「我可不覺得我需要一直咽着氣,反正我有小舅舅,怕甚。」直接走了過去便是一番撒嬌,七尺大的男兒這樣撒起嬌來,竟也沒讓人覺得違和。
着實是被木槿這耍賴的話給弄得無話可說,木允搖着頭笑道:「我也無法一輩子在你身邊。」
如此的話,太過悲傷,木槿可不要聽了,當即便嘟囔道。
「才不會呢,小舅舅定會在我身邊的,一輩子。」
「得了得了,都是個大男人了,還學姑娘家這般撒嬌,也不怕採蓮笑話。別鬧了,眼下可不是撒嬌的時候,你這性子如此驟變,整個人都不似以往了。趙成那兒怕是早就覺得疑惑,雖說步步小心穩妥,也太過小心往往胡錯過很多機會。眼下我們要做的準備,可還多着。」
「那小舅舅你倒是說,要如何的準備呢?」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既然這景悅園裏頭多了那麼多別人家的人。那麼是否也可以,在別人的邊上,插上一個自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