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字,驚的不只是木槿,就連木允都有點愣了。
停下倒茶的動作,木允扭過頭,這一次是直接迎上木槿的視線。坐在那兒看着木槿,那種幾乎快要看透別人靈魂的眼神,讓木槿有些後怕。
這位三小姐給人的感覺,沒錯,他怎麼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這個三小姐,她的感覺,她給人的感覺,分明就像……
「小舅舅。」
這一次,三個字的發音更加清楚了,木槿剛剛在說什麼。
木允跟他自己。
聽得真真的。
「你?叫我什麼?」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木允的口中吐出一般,咬得非常的重。
一開始,對於自己下意識喊出的那三個字,木槿還有些後悔。可是在看了木允的反應後,他卻發現。
比起後悔,也許他更該慶幸才是,慶幸自己在聽了那一番話後,下意識的喊出那三個字。
有些頭疼的用拇指揉着自己的太陽穴,此時的木槿,算是抱着一搏的心態吧。反正他是受過傷的,當初大夫也說過他傷在腦部。
現在就算是他傷了腦部後說的胡話吧。
不在遲疑,木槿的咬音更重了。
「小舅舅,木允,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小舅舅?」
氣氛,又一次凝結,彼此之間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以及對方喘氣的聲音。木槿不知道,自己說的那一番話在對方的耳中。
到底是有深意,還是僅是胡話。
現在的他,異常緊張,這心也跳得極快。
這片刻的沉默,用了不長的時間,卻讓木槿有種匆匆逝去的感覺。
待了許久,木允突然笑着說道。
「你這瘋丫頭。」
只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讓木槿濕了眼眶。這個時候不管是周媽還是採蓮推門進來,定會被面前的一幕驚出一身冷汗。
鼻子酸酸的,用力的抽了幾下,木槿想要說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是真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小舅舅了。同自己一道在那遊輪上的小舅舅,遇上海難的遊輪,到底能倖存下多少人。
不得而知。
來到這個地方的他是真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親人了,卻怎麼也沒想到,同樣遇上海難的小舅舅竟然也跟自己一樣。
被莫名的帶到了這個地方。
自己來了這個地方,上了一個男人的身體,木槿已經覺得這是世上最麻煩的事了。可現在看着面前這有着美人的皮囊,實則卻是自家小舅舅的人。
不知怎麼的,剛剛的那一點遇到親人的欣喜瞬間就被沖淡了。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木槿雖想捂住自己的嘴巴,奈何這一聲,已被木允聽了去。
這傢伙在笑什麼,木允哪會不知,當下面色一變狠狠的掃了他一眼,木允不悅的說道。
「你這瘋丫頭,想什麼了。」
「不,我什麼都沒想。小舅舅,真沒想。」
話是這麼說,可是那神情卻不是這個意思。忍笑忍得極痛苦的木槿,此時的面部都漲紅了。
嘴上說這沒有,可是心裏頭都面上卻是完全不加遮掩的。好不容易定下心的木允,被木槿這樣一笑,倒是生出幾分煩悶了。
強忍了許久,這笑意總算是壓下去了。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木槿調整心態重新看向木允,可是在看到那宛如爺般直挺挺坐在那兒的木允,木槿不禁忍笑喚道:「三妹。」
這話一出,木允的面色自然是可以想像的,這一眼橫過來,直接將木槿接下去的笑意全部壓下去,趕忙討好的說道。
「小舅舅別生氣,我不胡鬧了還不成嗎?」
瞅見自家小舅舅現在這一副嬌柔的模樣,以至於木槿都快忘了她以前是個怎樣的人了。剛剛那一瞥,險些把木槿給嚇壞了。
要不是他及時住了口,誰知道後果會怎樣。
想想都覺得有些後怕。
這兒忙着討好,那兒的木允總算是不跟他計較了。微微的鬆了口氣,木槿開口問道。
「小舅舅,你怎麼會成這樣?」
上下打量着木允,頭幾次看到她的時候,只覺得這位三小姐跟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樣,遇事的冷靜以及不焦躁讓他覺得很奇怪。可現在弄清這人是誰後,他以前給自己的感覺,到都說得通了。
被小舅舅那樣的人上身了,如若給人的感覺不是那樣,那才奇怪呢。
對小舅舅怎麼會到了木允的身體裏,木槿非常在意。不過木允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反問道。
「那你又為什麼會這樣。」
「我啊,我也說不清呢。那天在遊輪上我們不是遇上了海嘯,我就只記得船體晃得很厲害,接下去便是一片黑暗。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人就已經在這兒了,好像是這家的大少爺在賽馬的時候不慎從馬背上摔下暈了過去,結果陰差陽錯的就成了我現在的身體。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小舅舅你這又是怎麼回事?」
也怨不得木槿到現在還是想笑,畢竟以前那英俊帥氣的小舅舅,此時柔柔弱弱的坐在自己跟前,一看到現在的木允他總會下意識的想起以往的模樣。兩人一融合,要有說好笑就有多好笑。
用力的忍着才不至於笑出聲,木槿這兒憋得難受,木允那邊則說道:「我也沒弄清自己怎麼過來的,海嘯過後醒來已經這樣了。」
「原來小舅舅你也弄不清啊,看來我們會這樣跟那海嘯有關呢,也不知道其他的人怎麼樣了。哎,不過瞧着我們現在這幅模樣,也說不上是福還是禍。對了小舅舅,有一事我一直沒弄清楚,我記得你醒來後便沒有離開過這兒,這外頭趙成的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剛才木允嫌棄自己的那一番話可不像是胡謅的,木槿對此有些在意。
「自從你這瘋丫頭天天往我這兒跑,那些看勢走的奴才來我這兒也勤了,人多口雜的事你還不懂?閒的沒事的人,最喜歡嚼的就是舌根,再加上那些人整天莊子外頭到處跑的,知道的事情當然比我們這兒多而且詳細,仔細聽聽大體上也就猜出來了。」
不輕不淡的說着,如此複雜的話,可從木允口中說出到像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那些偷懶的下仆平時說的那些木槿不是沒聽過,雜七雜八的加在一塊無外乎就是一些不入耳的瑣事,真不知道自家小舅舅是如何從那些人的談話中聽出這些大概的。
不過想想小舅舅那跟針眼差不多的心思,再加上多年商場上打滾的經驗。
能看出這一些也就不奇怪了。
他鄉遇故知,尤其是這種情況下還能遇上自己的親人,只能說是老天眷顧。在說話的途中,木槿的視線幾乎不成從木允身上挪開。
或許木允沒有那種感覺,可是木槿卻有。在知曉自己來到這樣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木槿心裏頭的惶恐跟不安,不是隻言片語就能說清的。
而現在呢?在他持續的不安中,卻他發現並不是自己一個人身處這樣的事,自己的小舅舅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上。
那種仿若得到救贖的感覺,真不是言語可以說清的。
聽着木允的話,木槿一直聽着,突然起身站了起來隨後走到木允的身後。原本想像以前一樣,從身後抱住自己的小舅舅。
以前,他個子還小的時候,就喜歡這樣打身後抱着自家的小舅舅。那時候他矮,小舅舅高,腰不需要彎下許多。可是現在呢?
從肩部環抱過去,不一樣的感覺讓木槿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輕輕的摟着,頭抵在木允的發上,木槿突然問道。
「小舅舅,對於這從天降下來的婚事,你就半點表態都沒有?」
在不知道木允就是自家小舅舅的時候,木槿就對這一婚事很有意見了。現在知道了,他當然是不可能同意這一場婚事的。
只不過這一場婚事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敲定了,現在木府山莊又是趙成說了算,他到底該怎麼做呢?
一時半會兒竟是沒了主意,只得問問自家小舅舅在得知這個消失的時候是怎樣個心態,又是怎麼打算的。
「表態,我為什麼要有所表態,我一開始就沒想過推掉這一場婚事。」
「什麼?」
木允的話可是真把木槿給嚇壞了。
別說是以前那個柔弱的木允了,人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都知道要抗拒這樣的婚事。更何況是自家這個小舅舅,她可是堂堂的七尺男兒啊。
可就是這樣的七尺男兒現在卻告訴自己。
她打從一開始就打算接受這場荒唐的婚禮,木槿竟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錯了。
直接愣在那兒瞪圓自己的眼睛,傻了眼的木槿楞聲問道:「小舅舅,你在逗我玩吧。」
那對方可是個男人啊,而且還是個年過花甲的糟老頭。可自家的小舅舅竟然告訴自己,她打從聽到這個消息起就沒想過不從這場婚禮。
如此的真相,木槿無法接受。
直接呆愣在那兒,木槿覺得自己需要聽一下小舅舅的說辭,方才有可能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