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南東田為什麼遭人恨呢?實在是他剝削百姓的手段太多了,這兩年老百姓已經被他剝削得很慘了。
比如說,他規定,農民進山裏面砍柴之前,要交進山銀,下河裏面捕魚,要交魚稅銀子。甚至是誰家裏要打一口井,出水了也要交用水銀子。在他的這些政策之下,百姓們可謂是苦不堪言。可人家是官,自古民不與官斗,大家都奈何他不得。
雖然,明太祖朱元璋規定,就算是老百姓,發現了貪官污吏,可以直接把貪官押解到京城,沿途所有的地方官府要無條件放行,並且提供必要的保護——可以說,這是一條鼓勵全民抓貪污犯的條例。
可是這並沒有什麼用,就好像國家規定一切權力屬於人民一樣,你特麼長這麼大實施過權利嗎?你有實施權利的機會嗎?你實施了自己的權利之後你確定你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陽嗎?
既然有權利的人民不能奈何這南東田,那有權利又能奈何南東田的人是誰呢?當然就是各地的府州一級的官員,甚至於朝廷派下來的欽差御史。可是這些人呢,又不會奈何南東田?為什麼呢,因為南東田把搜刮來的這些民脂民膏,大部分都做了孝敬,打點關係了。
按理說,大明朝對貪污管得這麼嚴,為什麼貪污還屢禁不止?並且跟前朝比起來,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究其原因,就在於朱元璋定下的這些制度。他是個農民出身,大字不認識一籮筐,整個就一文盲。他當上了皇帝,靠什麼管理這個國家呢?靠的就是直覺。
你說你貪污?那可以啊,你貪污我就誅你九族,這你總不敢貪了吧。你只要貪污,我任何人都可以抓你,就算一個老百姓我都可以直接殺貪官,不用負責任。不僅不用負責任,而且還有獎勵。你只要敢貪污就成全民公敵,你貪還是不貪?這就是朱元璋的直覺,他覺得大家熱愛生命,就會拒絕貪污了。
事實證明,想貪的還是會貪,重刑是壓不夸堂堂正正的中國人的,貪污就應該排除萬難,就要勇往直前。再說了,像南東田這樣的人,人生四五十年的大好年華,都用來讀書考功名了,那僅有的幾年當官時間,靠那點俸祿,怕是連讀書的錢都賺不回來,更不用談什麼光宗耀祖了。你說他不貪點兒,心裏能平衡不?
話說回來,就眼前,大家都知道南東田是個貪官,而且大家也都知道,自己只要拿着刀衝到南東田面前把他的腦袋砍下來,自己就能夠得到很多獎勵。但是為什麼沒人行動呢?當然是因為南東田身邊的那一群士兵,還有這沿着台子一圈上百人的士兵。他們組成了最堅固的堡壘,沒有人能夠穿過他們殺死南東田。
「這個狗官!他不得好死!」
「蒼天啊,下來一道雷,劈死這狗官吧。」
百姓們紛紛詛咒着南東田。但是對於南東田來說,這些東西卻是不痛不癢,他根本就不會在乎。
太陽從東邊緩緩升起,很快就來到了頭頂。
朱高煦跪在台子上,看着面前義憤填膺的百姓,牙齒都快咬碎了。作為王爺的兒子,就算是面見皇帝,又何曾跪過?而今卻在這小小的陽武縣,跪在了這菜市口,身份居然還是個即將被處決的犯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個南東田死定了,誅九族都是輕的,我要奏請皇爺爺,把他誅十族!不過現在的問題是,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裏了?周星,周星那小子哪兒去了?怎麼不來救我?昨天劫獄的是不是他?」
都說人快死的時候腦子就會轉得特別快。現在朱高煦想事情的速度就已經突破了極限。
「還有那四個大內高手呢?雖然我亮出身份的話很可能被殺死,但是他們大內高手亮牌子,誰敢不動他們?」
遠處,朱尚炳跟牟叔兩個人,看着跪在台子上的朱高煦。
「哈哈,真是好看,可惜沒有畫師,如果讓畫師把朱高煦現在的樣子畫下來,送給朱棣,朱棣肯定會很高興看到的。」
對於自己的四叔,朱尚炳都是直呼其名,可見他對這朱棣,並沒有半分尊敬。
曾幾何時,老朱家的子孫會這麼狼狽?
朱元璋是歷史上最冷酷的皇帝。他對百姓、對大臣、對故交、對妻妾都殘酷無情。唯有在自己的子孫面前,他卻滿面慈祥,溫柔體貼得無以復加。為了確保子孫們生活幸福和江山永不變色,他絞盡了腦汁。
開國不久,還沒來得及大封功臣,他便急不可待地把所有兒子都封為親王,雖然他最小的兒子那一年剛剛一歲。他規定皇族子孫不受普通法律約束,不歸當地官府管制。諸王的府第、服飾和軍騎,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見了都要「伏而拜謁」。
百姓們在死亡線上掙扎,朱元璋卻給自己兒孫們制定了極高的俸祿標準:皇子封為親王后年俸萬石,是最高官員的近七倍,還不包括大量的土地等其他各種賞賜。為了讓後代們充分享受幸福,他規定皇族不必從事任何職業。每一個皇族後代,所有消費需要都由國家特供。
朱高煦作為這個特權階級裏面的一份子,自然享有所有的特權。不過現在,這個特權階級卻按照一個最低的在編在冊的職員的意志,跪在一群老百姓面前。這樣一對比,是不是顯得特別滑稽?要是朱元璋看到這一幕,也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大少爺,只要這個南東田把朱高煦給砍了,不管是燕王,還是皇上,恐怕都會氣得不輕。皇上現在正處於太子去世的極度悲痛之中,要是又發生這樣的事情,恐怕身體會吃不消。」牟叔說道。
朱尚炳開心地說道:「那不是更好嗎?」
周星一大早,穿戴了欽差服,雙手捧着尚方寶劍,在莫名其妙四人的簇擁之下,來到了菜市口。
時間已經接近午時,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點來,周星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如果來遲了,那自然不用說,腦袋已經全部落地,甭說帶來了尚方寶劍,你就算是帶來了神醫華佗也沒用。
如果來早了,這欽差服如此顯眼,不一會兒的功夫就會被圍觀,到時候怎麼出場?
所以,要掐點來,這還是挺難的。
南東田翻開面前一個本子,這本子上面記着的就是這次要砍頭的犯人的名字。他用硃砂筆,把這些名字全部畫上圓圈。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一聲吶喊:「欽差大人到!」
南東田手一哆嗦,一點血紅的硃砂,掉落在本子上,濺射開來像是一朵綻放的紅梅。
他猛然抬起頭,看到前面的人群向兩邊分開,欽差大人手持尚方寶劍,穿過人群,來到了這群犯人面前。
「這是哪兒的欽差?」看到這五個人之後,朱尚炳頓時一愣。想着馬上就能看好戲了,這會兒卻冒出個欽差來,心裏面頓時有些不爽。
牟叔仔細看了看那一柄耀眼的劍,卻說道:「那是真的尚方寶劍,確鑿無疑。」
朱尚炳微微皺眉,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麼,用不可置信的語氣,有些嫉妒地說道:「不是吧,皇爺爺就賞賜過一把尚方寶劍,賞給朱棣的,朱棣如今把這尚方寶劍都交給朱高煦了?」
這尚方寶劍,沒有人不想要,那可是象徵着特權里的特權。
南東田一下子站起來,臉上的橫肉都在抖動。心中一種叫做害怕的東西悄悄冒了出來。
他扭頭問縣丞,道:「真是欽差?」
縣丞緊張地吞了口唾沫,緊緊地盯着那一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尚方寶劍,道:「有可能。縣尊大人,我們現在怎麼辦?」
南東田問道:「有尚方寶劍的,是不是他一開口,這些人說放就放了?」
縣丞說:「是。」
南東田又問道:「他要是想查案呢?」
縣丞說:「只能任由他查。」
南東田問道:「那我們豈不是死定了?」
縣丞哭喪着臉說道:「應該是吧。」
南東田臉上突然露出兇狠的表情來,說道:「哼,最好別惹急了我,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要是惹急了我,我就給他來個魚死網破!」
縣丞頓時虎軀一震,問道;「縣尊大人準備怎麼做?」
南東田問道:「倘若我拿銀子的事情抖落出來,那後果是什麼?」
縣丞如實回答道:「誅九族。」
只要是貪污了,那就是只有一條,誅九族,沒得說。
南東田又問道:「倘若我殺了欽差,後果又是什麼?」
縣丞震驚地看了一眼南東田,說道;「還是誅九族。」
他不明白南東田為什麼要這麼問。
南東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說道:「那麼也就是說,我不能讓他們查出來,又不能跟他們撕破臉。那我還能做什麼?」
縣丞想了一下,回答說:「拉他們下水。」
南東田笑起來,道:「聰明。」
他繞過了桌子,對縣丞說:「隨本官,迎接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