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靈記事 第134章 默禪
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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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樸的鐘聲迴蕩在天地之間，仿佛要將這個世界叫醒，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晨曦光芒灑遍大地，樹影搖曳，叢林沙沙作響。
一艘飛舟急速駛來，在空中轉了個急彎，停靠在崇化寺的山門前，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塵土飛揚，樹倒花落，崇化寺的大地晃了三晃，山門終於支撐不住，發出「吱呀」一聲倒了下去，砸在地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崔薇睡得正香，結果一個不查從床鋪上滾了下來，捂着隱隱發疼的胸口，艱難的喚了一聲：「師父？」
又發生什麼事了？
嬋袖沒理會崔薇，用力在頭上揉了兩把，把原本好好的髮髻弄的亂七八糟的，再在身上抹了兩下，把整潔的衣服弄皺。
「師父，你這是幹什麼？」崔薇驚愕的看着她，她就睡了一覺而已，她瘋了嗎？
「怎麼樣？看着可憐嗎？」嬋袖問。
「啊……可……可憐。」崔薇艱難的點了點頭，她莫不是真瘋了吧。
正在這時，外面有人喊：「何人，竟撞壞我崇化寺的山門！」
嬋袖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抱起崔薇走了出去。
「不好意思，實在是剛剛趕的急。」她溫溫柔柔的說着，語氣間竟帶了幾分抱歉。
守山弟子瞧見嬋袖微微一驚，嚇得縱身一跳，縮到坍塌的山門後面，問：「你……你怎麼又來了！」
「來求他救命。」嬋袖露出裏面的崔薇來。
崔薇躺在嬋袖懷裏，一臉生無可戀，撞壞了山門，那就賠唄，何必裝可憐，博同情，太損自己的形象了！
好歹是個元嬰真人，這要是說出去，臉面可往哪裏放！
「又救命！」守山弟子像是瞧見了地獄修羅一般的欲哭無淚，踮起腳尖看了崔薇一眼，小心翼翼的問：「這個不會也是你自己打傷的吧！」
「胡說！」嬋袖眉目一冷，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溫情立刻煙消雲散。
守山弟子嚇得一縮，滿臉驚恐的瞪着她，這實在不能怪他，上次她就帶了個人過來給師父診治，結果師父一眼就看出來那個人是被她自己打傷的。
上次，師父發了好大的脾氣，他可不敢再隨意的放她進去。
嬋袖看出他的驚恐，臉色緩和下來，笑道：「你仔細瞧瞧，她是被譚一決的魔音震傷的，我好不容易才救下她，才能來請他救命，若他不救，這孩子就死了，他不是常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是修煉多少年也比不得的，你還是通報一聲吧。」
「等着，我去稟報師父！」
守山弟子看不出崔薇的傷，也不敢和嬋袖硬碰硬，只能一溜煙的上山去找師父，心裏暗暗嘀咕：這些痴女一個個的都不讓人省心，世間那麼多男子，怎麼偏偏纏着他師父一個和尚！
嬋袖將耳邊的髮絲別到耳後，低聲問：「怎麼樣，我還看得過去嗎？」
豈止是看得過去，更是美的不行！
雖然髮絲散亂，但是亂而有序，那些飄逸的髮絲一點也沒影響她的美，反倒添了一分別樣的風情。
美人就是美人，就算衣衫襤褸那也是美人。
「放心，師父美着呢，一定讓人驚為天人！」崔薇拍了嬋袖的馬屁，心裏暗暗嘀咕，這個人是誰，居然讓嬋袖如此在意，等會可得好好看看，能讓嬋袖這個大美人在意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蹬蹬蹬，伴隨着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小沙彌跑了下來：「嬋袖施主，請吧。」
嬋袖精神一振，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台階，進入山門。
甫一進入崇化寺，崔薇便聞到了清新的檀香氣，店內傳來了誦經的聲音，莊嚴肅穆。
「嬋袖施主，請隨我來。」小沙彌引着嬋袖來到後面的廂房：「師父正在做功課，還請施主稍等，師父等會就來。」
嬋袖揮了揮手，將小沙彌趕走，丟下崔薇，直奔梳妝枱。
說來也奇怪，明明是個寺廟，但是這房間裏梳妝枱，胭脂水粉應有盡有，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女子閨閣呢！
崔薇百無聊賴的看着她對鏡整裝，片刻之後又恢復了自己絕代風華的模樣。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嬋袖給崔薇使了個眼色，崔薇連忙躺在床上裝病。
嬋袖矮身坐在桌前，以手支頤，嬌而不媚，柔而帶剛，眸中溫柔又不乏凌厲，當真將柔中帶剛，剛中帶柔，發揮到了極致。
咚咚，房門輕響。
「進來吧，與我還這麼客氣。」嬋袖嗓音嬌媚，若叫那些凡塵俗世的男人聽到只怕身子都要酥了。
可惜外面站的是個不沾紅塵的和尚。
吱呀，房門輕響，一個僧人走了進來。
「嬋袖施主。」
崔薇悄悄睜開眼去看他，一看之下卻是一怔，這個男人……哦，不，這個老人，他脊背佝僂，滿臉褶皺，眉毛銀白，雙手肌膚如同雞皮一般裹在手上，兩隻手不像是手，更像是一對雞爪。
他雙手合十，行禮的模樣倒是慈眉善目，只是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吸引人的那種人。
崔薇看看老人，再看看嬋袖，心說，這嬋袖也是個重口味啊。
「看你這樣，似是沒幾年活頭了。」嬋袖似乎不太高興，美目微橫，問：「我給你的冰肌玉骨花，你沒用？」
「容貌不過外在表象，一個人若心老了，容貌再年輕那也是老的，若心還年輕，容貌再老那也是充滿活力的，佛曰……」
「夠了！」嬋袖不耐煩的打斷他：「不吃就不吃，廢什麼話！」
「冰肌玉骨花乃是定容的無上聖品，給我找個出家人着實是浪費了，嬋袖施主還是送給有需要的人吧。」他說着拿出一個玉盒子遞給了嬋袖。
嬋袖皺了眉，美目一眨不眨的瞪着他，似是想從他那張雞皮臉上看出一朵花來，又像是不甘心要強迫他吃下。
半晌，她一把抓住玉盒丟出窗外：「愛吃不吃，不吃死了剛好！」
「阿彌陀佛。」老和尚頌了一聲佛號：「嬋袖施主，你送來的病人在何處？現今如何了？」
嬋袖瞪着他，抬了抬下巴，不耐煩的說：「在那，放心，死不了。」
老和尚來到床前仔細打量崔薇一眼，見她臉色發白，紅唇蒼白，不由得皺了皺眉：「你說她是被魔音震傷的？」
嬋袖點頭：「不錯，譚一決所為，你應該知道他的，他的魔音很厲害。」
老和尚伸出三根手指按住崔薇的手腕，一縷靈氣探入崔薇的身體。
崔薇皺眉，下意識的想要反抗，老和尚溫和一笑：「莫動，不會有礙。」
他的聲音低沉和緩，仿佛晨鐘暮鼓一般的震人心神，崔薇漸漸的放下了心，只任憑他探查一番，再緩緩退出去。
「小丫頭很厲害，小小年紀竟已經是練氣二層的修為。」老和尚說道。
崔薇心頭一動，陡然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不由得抬眸看去，卻正對上了他精神奕奕的雙眼，那雙眼睛太亮了，像是黑夜中的星辰。
崔薇心裏一緊，生怕被他看出什麼來，連忙垂了眸。
「怎麼樣？還有救嗎？」嬋袖湊過來問。
老和尚起身，雙手合十，佝僂着身體說：「小施主受的是內傷，五臟六腑皆被魔音震懾，傷在內里，若要治療還需徐徐圖之。」
「何意？」
「先住下吧，慢慢來。」
嬋袖聽聞此話，緊蹙的眉漸漸的散開了，笑道：「好，那我們師徒便住下了！」
老和尚雙手合十：「我去命人抓藥。」
「好。」
「等等！」嬋袖快步行至他面前：「我聽說柳素鳶在這？」
老和尚笑了笑，雙手合十：「不錯，柳施主的確住這。」
「她在哪？」
「距此不遠，東廂房。」老和尚指了指對面的房間：「嬋袖施主，老衲要提醒您一句，這裏是崇化寺。」
嬋袖抿唇一笑：「放心，就算殺，也不會髒了你的地面！」
老和尚行了禮，佝僂着身體緩緩離開了。
崔薇眯着眼睛目送老和尚遠去，終於明白了這個和尚怪在哪裏，他行事走路說話，皆表現的像個年邁之人，但是他的眼睛太亮了，與他表現的着實不符。
難道他……
崔薇腦袋裏盤旋了幾個疑問，一時無法解答。
「你好好待在這裝病，別叫人發現了，我出去一趟。」嬋袖轉身就走。
崔薇捂着肚子還沒能叫出聲來，她就沒了影，猶豫了一下，崔薇又放棄了。
嬋袖也說讓她裝病了，她既然知道她是裝的，那無論如何也不會再來管她的。
只是她要去做什麼？
難道真的去殺柳素鳶？
思及之前柳素鳶對朝玉宮表現出來的敵意，崔薇越發的不安了。
若她們兩個打起來，她幫誰呢？
呸，她這麼弱，幫個屁！
還是逃跑吧！
正想着，忽聽外面傳來了叮叮噹噹的聲音。
崔薇探着身子往外面一瞧，只見兩個身影懸於半空，正打的難分難解。
其中一人青衣飄飄，手持柳葉劍，正是柳素鳶。
另一人紅衣如霞，摘葉飛花，正是嬋袖。
兩人真打起來了！
怎麼辦？去勸架，還是逃跑？
勸，她勸不了，跑，她也不知道往哪跑。
剛到這邊，地形還沒勘察過，就算跑，那也跑不過嬋袖，跑不出去多遠就得被嬋袖抓回來，到時候抽筋扒皮，她都沒得反抗！
求助於柳素鳶倒是個好辦法，雖然兩個人之前有過不愉快，好歹也曾經在清風觀親密無間的相處過，畢竟共用過一個身體，柳素鳶應該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她死的。
對，可以和柳素鳶說說！
想到這裏，崔薇連忙去看兩人打鬥，不斷地期盼着柳素鳶勝利。
可惜，天不遂人願，柳素鳶本就受了傷，此時哪裏是嬋袖的對手，沒打幾個回合就被嬋袖偷襲，劃的身上，臉上到處是血口，沒來得及反抗就噴出一口血，從半空掉了下來。
崔薇連忙去接。
一個身影卻比她更快。
嬋袖飛身撲過去，足尖一點，將她踹在地上，花瓣翻飛，如同翩然的蝴蝶圍繞着柳素鳶。
「認輸嗎？」嬋袖挑眉笑問。
柳素鳶吐出一口鮮血，仰頭瞪着她，不發一言。
「這麼多年了，你終於敗在我手上！」嬋袖五指一張，片片花瓣飛到她手中，轉眼間合成一柄長劍。
「說，你認不認輸！」
冰冷的劍架在她的脖子上，柳素鳶合了眼睛，轉過頭去，並不看她。
嬋袖怒了，一把抓住她的衣領：「柳素鳶，你輸了，你輸了，你知道嗎！你為什麼不認輸！」
柳素鳶抬眸看着她：「單論心境，你已經輸了。」
柳素鳶受了傷，嬋袖卻是個好手好腳的人，她現在找柳素鳶的麻煩，那就是在趁人之危，倚強凌弱。
柳素鳶被她打倒在地，不曾發一言，她卻憤怒不已，心境上已然是輸了不止一層。
嬋袖握緊了手，柳素鳶越是冷靜自持，越是這般波瀾不驚，她就越是生氣，越是憤怒。
是她贏了，是她勝利了，可柳素鳶好像在說，我不在乎。
她輸了，她憑什麼不在乎！一個輸了的人，一個將死之人，她憑什麼這麼的大義凜然，憑什麼就這樣什麼都不在意！
不，她沒資格這樣，她沒資格！
嬋袖雙眼發紅，銀牙緊咬恨不能一口咬死柳素鳶。
「嬋袖，你在做什麼！」正在這時，老和尚快步行來：「還不快放開她！」
嬋袖轉眸瞪着他，冷然一笑：「怎麼？終於記得我叫嬋袖，不再叫我施主了？」
老和尚稍怔，如雞皮一般的臉上閃過些許無奈：「嬋袖施主，你答應過我，不會在我這寺內生事。」
「我只說不會殺人，沒說不會傷人。」
殺人有什麼好，死的那麼痛快，倒不如讓她的血一點點的流，一點點的痛苦而死！
柳素鳶笑了一聲：「默禪，你和她費什麼話，她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嗎？何曾會聽別人的話！」
默禪眉頭蹙着，分外擔憂的看了她一眼，緩慢上前：「嬋袖施主，那件事已經過去百餘年了，沒必要再堅持不放。」
「你們自然沒必要堅持不放！」嬋袖冷眸一掃，殺意凜然：「痛苦的又不是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