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葉彎,柳枝長,柳下河水西流,柳旁古亭依舊。
百年歲月變了很多,原本親手植下的柳樹已然成蓋,為這古亭灑下陰涼。
「颯颯」聲均勻而又細膩,墨磨人目光專注,一手挽袖,一手研磨着硯中墨塊。
央森雙目半開,凝精聚神,手如虬龍,大毫插入硯中,飽提墨汁,筆走龍蛇。
點挑勾勒,一個大大的「心」字躍然紙上,字成一瞬,仿佛有光芒迸射。
央森隨手把筆擱在筆架上,深吸一口氣,方才回過頭:「百年前在此初見你,你一眼便能從字中看出吾之心思。」
「百年後,不知你是否還能如此!」
百年時光,早已物是人非,唯有一物最能經受時光洗刷,也最經不得時光,那便是心。
原本在央森身後的月江流走前一步,眼光由上而下,細細打量着這個墨跡未乾的「心」字。
打量良久,月江流嘆息一聲說道:「央師之意,學生明白了。」
央森手指摩挲着胸口的十字架說道:「哦,說來聽聽!」
月江流道:「儒家以中庸為本,以正為念!央師是要弟子正心,平意,切莫行差踏錯。」
央森聽後不由舒開了眉:「你是吾平生僅見之人,百年前你小小年紀,吾便覺得難以看透你,現在更如沉淵,深不見底。有徒如此本應高興,可你卻讓吾擔憂!」
月江流不敢多做保證,只得含糊說道:「弟子自當遵從央師教導。」
央森又嘆了一口說道:「江湖風浪,本就詭譎多變,是非難分,吾亦不知讓你涉入武林是福是禍。莫像平遙…」
提起歸平遙,央森不由傷心,那孩子太倔了。
看到央森神情不佳,墨磨人便勸道:「執令切莫傷心,歸師兄之去也是為保各方平靜!」
歸平遙,除了月江流外,學海最得央森看重之人,月江流與他也算情誼非常,卻在一個甲子前外出認識了一個異族女子,正邪有別,兩人卻是遠走天涯。
這件事月江流知道後也只嘆息一聲。
月江流說道:「歸師兄之事吾亦聽聞,箇中是非,外人也難以置喙!」
央森低聲說道:「此番學海涉入江湖,讓為師漸感力不從心,卻又無可奈何。」
月江流抱拳說道:「為師分憂本是弟子之責!弟子此去必不辱師命!」
過了片刻,央森對身後墨磨人吩咐道:「墨磨人,你先行下去,吾與你師兄有些話要說!」
墨磨人依言告退:「老師,師兄,墨磨人先行告退。」
屏棄左右,央森意帶踟躕,過了一會才道:「不知這百年,你可把那門功夫放下!」
月江流眼中,央森身上五氣波動,心底掙扎可謂一目了然:「片刻未曾怠慢!」月江流說着手從胸前撫過,面前空間如水波蕩漾,一股金光從水波之中粼粼射出,至聖、至大、至尊、至貴!只一道劍影便讓忍不住頂禮膜拜。
入手剎那,光芒突斂,聖氣內藏,一把古樸之劍顯出影跡。一面刻畫五行開天,一面刻畫萬民朝覲。
「央師請看!」說着便把手中之劍遞給了央森。
甫一接手,央森頓感周身劇痛,一股至尊霸道之氣灌入體內:「好一柄萬物生,好一股神皇之氣!」
一番查探後,央森歸還了神劍說道:「想不到百年後,這一柄萬物生成了這般模型!」
神劍隱跡,月江流回道:「物隨心移罷了!」
萬物生,可謂月江流證道之劍。完全敞開的萬物生,讓央森對眼前弟子的心路有了大致了解:「誰能想到,寫出人定勝天的你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百年前,月江流心思與現在並不相同,他記述兩世曾寫下一本「格物辯證」本心乃是為了報答對兩兄妹多有照顧的教統弦知音。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弦知音還走上了自己的老路,但是這一本積累了灰塵的書卻在後來的某一天大放光彩,而其中「人定勝天論」一章更是喧囂塵上,被一些不滿儒門現狀的激進人士奉為圭臬。
天地君親師本為儒門之本,人定勝天可謂是大逆不道。為了這本書,學海也曾掀起殺伐,卻也止不住這本書的外流,無奈之下,只得將本書列為禁書,不了了之。
央森看着眼前弟子不由頭疼,這本書引起來的風暴終會在未來再起滔天波浪。
萬物生,絲毫不見人定勝天之桀驁,唯余天之高邈。如此心路轉換,讓央森心有戚戚。百年幽禁對於一個當初才二十出頭的少年人來說實在太過於殘忍。雖然現在百年期滿,但是卻有六分之五的人生在暗無天日的幽塔中度過。
月江流見央森悲戚便說到:「央師曾言,當吾神皇之氣有所成就,便告訴吾一個天大的秘密。今日可是欲為吾解惑?」
央森收斂心情,嘆息一聲:「吾也不知,該不該把你亂入這場風波?」
月江流說道:「既然是與神皇之氣有關,那便早晚都會找上吾。央師提前相告,也好早做準備。況且吾亦將一身聖皇之氣渡於神劍之中,為自己留下了後路。」
一番言語,讓央森做下了決定,說道:「那好吧,這件事另一人與你說更加適合,你且隨吾來。」
……
流光飛馳,萬水千山一瞬間,過危道,渡險濤,天蜇變通途。
流光定,央森與月江流身影頓現。
花常開,水常綠,鶯飛蝶舞,一派春色籠聚。
月江流看着四周,不由放平了腳步:「央師,這是什麼所在?」
央森懷戀道:「這是吾守天一族最大的秘密!」
「守天一族!」月江流略一思索便知道這裏是哪兒了,自己將要見的人定然是那個唯一「贏過」死神的人,一夕海棠!
走過花溪,邁過蝶群,便出現了一塊石頭,上書:「七韻齋!」字體雋細婉轉,自由一股柔美如水。
七韻,乃是詩曲的另名。
由字及人,裏面必然是一個知書達禮,婉約如蓮的文學女青年。
月江流說道:「七韻為名,字體雋秀,此地主人吾有了大致的形象!」
「走吧!」走進此地,央森顯的肅穆無比。
就在此時,香氣吹來,透出一股攝人冷氣。
一道身影如同火雲極速而來,眨眼間已到眼前,五指一揮,射出五道鋒銳細絲,所過之處「呲呲」有聲,周圍花草樹木盡遭攔腰割過。
「嗯!」月江流不待央森動作,腳步連環,已擋在前面。
凌空一抓,鋒利無比的細絲儘速抓於手中。往回一拉,來襲之人一個踉蹌露了身行。一身紅衣帶殺,端是煞氣。
「姑娘出手不留情面,可失了待客之道!」月江流說道。
「回去!」語言冰冷,紅衣女子手上細絲一撥一彈,一股遠勝刀劍的切割之力往月江流割來。
「喝!」一聲輕笑,月江流手一抖便化解了紅衣女子殺招。
「姑娘莫動手,吾等是來拜訪此地主人。」央森解釋道。
「回去!」紅衣女子冰冷依舊,聲音毫無波動。
就在這時,一番悅耳聲音傳來,如同春水融冰:「冰華,讓他們進來吧!」
聽到這個聲音,央森心中一片溫暖,仿佛回到了還提時候:「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走過前庭,一片竹林錯落有致。竹林中央,平台之上,三面屏風矗立,遮住了來人目光,唯有一曼妙身影在屏風上若隱若現。
「小央森,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屏風內的女子聲音柔和溫暖,如同一杯溫茶注入央森心頭。
「吾已經不小了,已經長大了,連學生都這麼大了。」多日承重,這一刻仿佛全都放下了。
「你看我的學生這麼英俊!」說着把月江流推到前面,就像一個向長輩炫耀的孩子。
「小央森,你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的頑皮!」步伐聲響起,屏風後的女子漫步輕搖,終於走出了屏風。
皓如凝脂,滑膩似酥,螓首蛾眉,閉月羞花。面瑩如玉,雙瞳剪水,笑意盈盈。比之黛玉多了一份時光釀究的溫情,比之白素貞又多一書卷中透露的知性。
不愧是動搖了死神意志的女子,月江流暗道。
「姑娘,你的美貌勝過維納斯,智慧勝過雅典娜。您是吾永遠的女神!我終於又見到您了!」央森單膝下跪,拉起女子的右手吻了一下說道。
腦海深處的過往一一閃過,仿佛又回到孩提時代那無憂無慮的日子。
「小央森,你長大了!」女子看着眼前的央森,不由笑道,目光滿是溫暖。
……
一番交談,全是央森小時候如何如何調皮,女子如何維護他。茶已過了三盞,央森與女子這才從溫馨的回憶中喜悅中回過頭來,此人也正如月江流所想的乃是一夕海棠。
「想不到這麼多年,你都是這麼過來的,哎,苦了你了!」一夕海棠說道。
「守天一族於此只余吾一人,也算應了先主的誓言!」說道這裏,央森不由心重。
原來,當初央森先主生活於極西之地,曾遭遇大難,便與一神秘人立下交易:以世代守護神女換取族人一個不死。
之後,大難果然過去,但是族民卻一一死去。後來才發現,原來交易受到了愚弄,本來一個都不要死變為了只剩下一個不死。
只此之後,守天一族變為了一個人的守天一族,交易卻始終繼續着。
「神女」與「守天一族」便開始相互護持。「守天一族」一生守護「神女」,老的「守天一族」死去,新的「守天一族」由「神女」養育長大,一代一代循環往復。
「噢,你是說你找到了那股傳說中的力量嗎?」一夕海棠說道,聲音有些激動。
「是!」
「守天一族為解脫自身命運,孜孜不倦尋找解脫方法,終於找到了線索,在一個雲海之顛尋到了一份殘卷,那便是希望所在。想不到在你手中出現了曙光!」一夕海棠看着自己養大的孩子一一死去,早已厭倦了這種宿命。
ps:書友們,我是儒門天下,推薦一款免費小說app,支持小說下載、聽書、零廣告、多種閱讀模式。請您關注一筆閣 yibIge.coΜ:dazhuzai玉edu(長按三秒複製)書友們快關注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