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出聲不打緊,驚得竊玉和花珩雙雙跳了起來。花珩見杜知屏就要掙扎着起身,面色不由得一寒。他收好玉佩,對着竊玉道:「快,我們快走!」
竊玉點點頭,此時此刻就算讓她多待一會她也不敢。於是二人迅速推開了窗子,紛紛跳窗而逃。在他們前腳剛剛離開,就聽杜知屏用盡了全身力氣嘶吼:「來人啊,將他們給本官抓回來,一個也別給他們跑了!」
夜空漆黑陰沉,濃厚得像是根本無法化開的墨汁。本應是個平淡無奇的深夜,卻突然間竄出一紅一紫兩道身影,快如閃電,將死寂的暗夜生生撕開一道口子。緊接着,又有十幾個身着暗青色衣衫的人追了過來。他們的速度也十分之快,手中的刀劍在暗淡的星光下閃爍着嗜血的寒芒。
花珩一邊急速飛奔,一邊回頭觀察追隨他們而來的人。這十幾個人一直都跟在杜知屏身邊,隱匿在黑暗處,不容察覺。然而一旦出事,他們就如同鬼魅一般現身。這些人的功夫都是極好的,看得出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殺手,想來便是傳聞中杜知屏養在身邊的死士了。雖然花珩和竊玉的輕功都是無人能及的,但逃避這樣頂尖的高手,也是十分吃力!
竊玉身形如燕,一路疾馳,絲毫不敢懈怠。他們已經足足跑出了十幾里地,然而身後的人依舊是窮追不捨。無奈之下,竊玉只得對花珩打出了山莊內的暗語,這是山莊獨創的在緊急情況下聯繫盟友的方法。她吹起口哨,聲音如同空谷鳥鳴,大致的涵義便是:「師兄,你帶着玉佩先回山莊,我負責將他們引開。我們分開來走,勝算大一些。」
花珩搖搖頭,同樣吹起了口哨:「不行,你一個人太危險了。這些人武功太高,我不能丟下你自己。」
竊玉急得額頭冒汗,只得繼續勸說:「他們之前都見過你的樣子,即便你躲起來也很容易被他們發現。我一直在暗處,沒被察覺,可以躲進人家,還是由我來引開他們。」
花珩猶豫起來。然而情況着實不容樂觀,那伙人體力極好,再這麼逃下去他倆非得活活累死。無奈,花珩只得點點頭:「你一定小心!」
二人終於達成共識。接着,花珩卯足了勁,用力一點,「嗖」地一下飛出了幾米。而竊玉故意放慢了些速度,讓追殺過來的人能夠看得見她。果然,身後的呼嘯聲越來越近,竊玉飛身鑽進京城西郊的一處竹林之中。
竹林很密,竹子生長得格外茂盛。竊玉在其中穿梭,引得身側的竹葉傳來「沙沙」的響聲。那十幾個護衛窮追不捨,也跟進了竹林。原本他們都集中在一起,然而一進了竹林卻分散開來,四處夾擊,想要將竊玉就此困在竹林里。
竊玉心中暗道不妙,急忙抽出了腰間環繞的軟劍。這把劍名喚「玉露」,是師父專門遣人以九幽軟鐵所造,十分柔軟,可以纏在腰間,卻削鐵如泥。竊玉平日很少使劍,練功也只練偷竊之術。劍術方面她的悟性雖然極高,但疏於練習根基不牢,在高手面前就比較危險。只因今日事出突然,她已經察覺出四周暗藏的殺機,才抽出劍來自保。
杜知屏的侍衛們逐漸逼近,他們形成包抄之勢,想要將竊玉圍在中間夾擊。竹林森森,此時頗有些肅殺陰冷之感。竊玉心跳如擂鼓,她從未遇到過如此兇險的局面,萬一要是落到這群人的手中……
「嗖——叮!」
耳畔傳來一陣疾速呼嘯的風聲,打斷了竊玉的思路。幸得竊玉反應奇快,揮手用軟劍擋住了衝着自己射出的冷箭。只見那冷箭被劍打偏,釘入了旁邊一棵蒼勁的竹子中,竟生生將那竹子穿透了!竊玉背上不禁滲出了一層冷汗,剛才若是沒躲過去,被穿透的可就是她了。被圍追的少女半分不敢鬆懈,提着軟劍在竹林中疾速穿梭。然而那十幾個訓練有素的暗衛也不是吃素的。他們逐漸向中間合攏,離得越來越近,其中有一人馬上就可以捉住竊玉了。一味逃跑是不可能了,竊玉只得主動求戰。
一個手持雙刀的暗衛率先迎了上來,正是最靠近她的那個人。他身形極快,仿佛有無數個分身一般。前一秒鐘明明還在眼前,下一秒就可能出現在左邊、右邊,甚至是背後。竊玉揮劍同他打了幾個回合,只覺得此人刀法同身形一樣,詭異無比。
竊玉一個迴旋,從那雙刀暗衛的頭頂躍過,然後右手一揮,擋住了那凌厲的刀勢。她心中急切,就怕其他人又追了上來。只對付這一個使雙刀的,就如此麻煩,別說還有那麼多身懷絕技的暗衛了。這麼想着,竊玉又接下了那雙刀暗衛幾招致命的襲擊。
其他人也不斷在逼近,箭矢紛紛呼嘯而來。然而,就像是為了印證之前不詳的猜測,在竊玉與那雙刀暗衛痴纏於打鬥無暇分身之時,又有一枚冷箭破空而來,徑直刺入了竊玉的左肩之中。
「啊!」
撕裂的疼痛從左肩肩胛骨傳來,痛得竊玉險些昏厥過去。她自小就在瞞天山莊長大,雖不是什麼名門閨秀,但也的確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師父師兄對她疼愛有加,從未讓她吃過半點。即便是訓練,也是撿着最適合她們的來,絕不強求。最痛的一次就是小時候貪玩,從樹上跌下摔折了胳膊而已。而如今,冷箭刺穿了她的肩膀,從皮肉骨頭中透過,疼得撕心裂肺。且箭鏃上還淬了毒,傷口處火辣辣的燒着,半邊身子開始麻木。
竊玉兀自強撐着,心想硬碰硬絕不是辦法,便從腰間摸出僅剩的一枚「煙雨奪魄」。她用盡力氣將「煙雨奪魄」滯出去,頓時,竊玉周身瀰漫起濃重又嗆人的煙霧。那些暗衛猝不及防,以為煙霧有毒,急忙停下了步伐,掩鼻躲開。竊玉趁着這混亂之際,強忍着自左肩處傳來的劇痛,一個飛身急速地向遠處逃竄。
這次真是要死了!竊玉悲催地想。肩膀處一直在滴血,她用右手使勁捂住傷口,就怕那群人會循着血跡一路追過來。那箭鏃上塗抹的雖不是什麼劇毒,但好像卻有使人昏昏沉沉、渾身無力的功效。竊玉越走越沒有力氣,加上失血過多,速度慢得隨時都有被追上的危險。那杜知屏是出了名的殘酷暴虐,不知道要是自己被他捉了去,一條小命還能不能保住?
然而就在她瀕臨絕望之時,竹林的深處竟然顯現出一處精舍,如同憑空出現的一般。那是一座以竹子築成的小房子,規模不大,看上去卻很精緻典雅。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才會隱居在這樣一片京城郊外的竹林里?若是想要隱居,應該不會選擇離京城這麼近的地方。可是既然離不開京城,卻又偏偏獨居於此,想來不會是個普通人物。不過此時竊玉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這竹林精舍就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生死攸關,不若就賭上一把吧。
竊玉跌跌撞撞地來到那處精舍前,一邊敲門一邊倉惶地不時回頭張望。還好,他們還沒有立刻追來。
「吱呀……」
門從屋內被推開了。借着不太明亮的月光,竊玉只依稀看到從精舍內走出的是一個白衣的年輕公子。他好像已經睡下了,聽到敲門聲便匆匆披衣前來開門。光線太暗,竊玉看不真切他的容貌。只是這人身上散發着一股青草的香味,毫無殺氣,讓她無端端覺得心安。竊玉只覺得渾身疼得厲害,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斷斷續續地對那人哀求道:「公子、公子救我!有、有人要殺我!」說罷,她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