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地靠在我的肩頭,已經沒了氣息,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以及那刺鼻的血腥味。
我的眼睛一直在跳動,腦子裏不斷地迴蕩大齊的喊聲。
「我來贖罪了……」
只是一句話,卻成了永別,碎裂的心臟化作了爛肉,被我冰封起來的傷口摸上去刺骨的冷,我卻再沒有哭出聲。
只是還會流淚,那些血淚順着我的眼睛往下流,滴落在他已經不會睜開的眼睛上,我輕輕搖晃他的身體,低聲說道:「大齊,大齊,別睡了,快醒醒……」
可是就這樣沒有回答,我害怕這種安靜,當時我就是這麼呼喚段叔,可是卻沒有回答。
再也不會有人拎着酒瓶,深更半夜地來拉我喝酒。再也不會有人一邊開車一邊和我胡侃瞎說。
我癱坐在地上,小雨淅淅瀝瀝地下着,地上的血很快便被沖刷開,我的頭髮被雨水打濕,風蛟在空盤旋,發出無聲的悲鳴,主人死後命格就會重獲自由,但是又怎會馬上離去。
我緊緊地抱着大齊,越抱越緊,開始拼命地喊叫。
「喂,起來喝酒了,別睡了!」「老子讓你起來,沒聽見嗎?快給我睜眼!」「快醒醒,怎麼又喝醉了啊,心口都這麼冷,又要我送你回家嗎?不是讓你不要喝那麼多酒嗎?」
我猛地將他從地上抬了起來,可是大齊比我高,當我將他抬起來的時候卻個酒壺從他的口袋裏掉了下來,輕輕地落在了地面上,發出「鐺」的響聲,不鏽鋼的酒壺是他後來買的,因為每次拽着個酒瓶太不方便了。
我彎腰去撿酒壺,一邊撿一邊說道:「你,連酒壺都不要了。要是丟了,還得買新的……」
知識就在我彎腰的時候,他終於還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躺在了雨里,任憑雨水沖刷着他的臉,洗去他臉上的血跡,留下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以及那空洞的眼神。
我低着頭,手指點在酒壺上,不敢抬頭,可終究還是無法抑制心裏的情緒。下巴開始抽動,深深地皺起了鼻子,眼淚順着眼睛往下流,越來越模糊的眼睛,越來越眼前的事物,哪怕只是近在咫尺的酒壺。
「啊!啊!啊!」
雨的狂吼,無人打擾的世界,只有屬於我自己的悲傷,和那本該在空氣里消散卻還停留在我鼻息間的酒香……
貓仔,虎哥和荀徹組成突破小隊,重新回到了對峙的房子,此時雨越下越大,他們到的時候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苦毒婆婆不在這房子裏。」
虎哥低聲說道,房子快地被搜查了一遍,可是卻沒見到任何一個人影。
「地上好像有血跡,雖然雨水沖刷了很多,但是四周牆壁上還是有血痕。好像發生過激戰,你們林了嗎?」
荀徹開口喊道。
卻在此時,他們聽見貓仔低聲地說道:「在這裏……」
虎哥和荀徹立刻走了過去,進了房子便抱着大齊握着酒壺的我,我就這麼坐在地上,一言不發,被雨水打濕的頭髮和衣服,以及那張無神的臉。
「大齊,怎麼了?」
貓仔急急忙忙走過去問道,低頭一見大齊胸口上的薄冰已經化開,露出了一顆空洞的心房,它一愣,低聲說道:「大齊,大齊死了……」
虎哥和荀徹都圍了上來,一瞬間沒有人說話,我慢慢抬起頭前的三個人,忽然微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是啊,死了,被殺了,就在我的面前……」
只是笑的時候眼睛卻還在流淚,虎哥輕輕地將大齊屍體拉了過去,沉默着沒說話,荀徹回頭沉聲道:「三族的聯軍已經攻佔了重華殿,開始往這裏會師。你快跟我們走,現在不是和它們硬拼的時候。大齊,大齊我們會背走,婆婆呢?」
我扶着牆一點點站了起來,低聲說道:「我讓白起送她走了,你們也走吧,別留下了。」
聲音很輕也很虛弱,仿佛已經沒有大聲說話的力氣。
「別胡來,這一次三族所有的高手都到了。我們現在孤立無援,它們發動的是奇襲戰略,獵妖人聯盟那邊也幫不上什麼忙。等魯前輩和魔心子前輩回來後,我們再想辦法報仇。快走,晚了怕是就會陷入它們的包圍圈!」
荀徹一個勁地催我走,伸手拉住我的手臂,卻猛地舉起手推開了他,他一愣,虎哥和貓仔也都是一愣。
「你們走吧,我不走……」
我低聲說道,另一隻手緊緊地握着大齊留下的酒壺。
「你別犯傻,對方高層實力驚人,現在不是決戰的時候,該退還是要退,我也想報仇,我也是大齊的好兄弟,但是現在不是時候啊!」
虎哥對我喊了起來,我卻搖了搖頭說道:「現在就是時候,乾娘對我說,男人不該只知道孝順,還應該明白什麼是有情有義。我的兄弟今天被殺了,我要報仇,不是等到實力更強的時候再報仇。我現在就要報,你們都給我滾蛋,背着大齊的屍體給我走!走!」
我將三人推了出去,貓仔臉色凝重地說道:「那我留下來陪你,一起殺它們……」
卻見我猛地一把拉住了貓仔的手臂,低聲說道:「如果我今天死在這裏,你一定要給我娘養老送終。走吧,我意已決,你們帶不走我的。」
說完,魔氣忽然爆發,身邊的三人立刻驚退,被我往後逼了十多米。虎哥還想衝進來的時候卻被荀徹一把抓住,雨里荀徹背着大齊的屍體,低聲說道:「走,我們走!」
虎哥一愣,回頭吼道:「開什麼玩笑?我們是兄弟,得陪着他一起干……」
荀徹卻大聲喊道:「幹什麼?現在的我們就是他的累贅,你去和誰打?到時候如果倒下了是不是還得他來救我們?你以為這是幫忙,這***就是搗亂。你對上三族上古高手能打幾個?我們沒本事,連幫忙都不行,你還不明白嗎?不是萬林逞英雄,不是他發瘋了,他是在保護我們!因為大齊死了,所以他不想們也死在這裏,明白嗎?虎子!」
虎哥愣住了,貓仔則已經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哭,一邊哭一邊喊道:「走啊,別留下了,別留下了……」
雨里,我們漸行漸遠,雨里,長街上我坐在靠背椅,一隻腳踩在椅子上,另一隻腳輕輕地點地,抬起頭蒙蒙的天空,右手握着不鏽鋼的酒壺。
濕噠噠的頭髮落在我的臉上,四周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屍氣,妖氣,巫魂在空氣里飄蕩,我輕輕地舉起手上的酒壺,壺裏還有酒,喝起來帶着淡淡的腥味。入口之後卻傳來暖意,我嘆了口氣後說道:「終於來了啊。」
街道左右兩邊和對面的房頂上各自出現一個人影,左邊是一個穿着黑色風衣拿着黑色棍子的老頭,帶着寬邊帽子,右邊是一個穿着白色長衫,發,戴着單片眼鏡的年輕男子,而在對面的房頂上,則是一個背着巨大棺材的大漢,有着墨綠色的皮膚和深邃的眼睛。
上古巫族,上古妖族,殭屍帝國三方勢力最強大的頭領都到了,就在這裏,就在這條空蕩蕩的街道上,就在這小雨的夜晚,齊聚長街之上。
我又喝了口酒,輕輕地將酒壺放在了地上,慢慢地站了起來,雨已經下大了,耳邊能夠聽見「嘩啦啦……」的水聲,我抬起頭,微笑着說道:「你們一個都別想完整地離開!」手機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