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的姚玉知,任瀚珺和任瀚棠滿心不安,反倒是骨子裏是成年人的白澤惠看出了姚玉知的變化並非壞事。
堵不如疏,與其讓姚玉知把悲傷埋在心裏,最後積鬱成疾,還不如讓她趁着這個機會大哭一場,發泄一下心頭的鬱氣。
這麼想着,白澤惠立刻咧開小嘴兒哇哇大哭起來。
鄧秦氏正要放開姚玉知的手去哄白澤惠,本來就在無聲落淚的姚玉知卻已經被白澤惠招的也跟着放聲大哭起來。
原本就滿心不安的任瀚珺和任瀚棠頓時嚇壞了,他們死死揪着姚玉知的衣角,一邊一聲接一聲的喊「娘」,一邊嘩嘩淌着眼淚。
鄧秦氏都不知道自己該先哄哪個好了,她手足無措的環顧四周,結果卻發現白澤惠竟然不知何時不哭了。
鄧秦氏大大鬆了一口氣,她重新在姚玉知對面的位置上坐下,然後又伸出受傷的那隻手將兩個孩子攬到她和姚玉知之間的位置慢慢拍哄。
至於姚玉知,鄧秦氏決定就讓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場。
任子賢的死訊對她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鄧秦氏覺得她需要一個發泄悲傷的出口。
時間轉眼到了九月十八,大哭過一次的姚玉知雖然仍舊悲傷,但憋在心裏的那口鬱氣卻消散了不少。
最近的這七八天時間裏,她一直咬牙強撐着幫鄧秦氏做這做那,如果遇到了不長眼的流民草寇,她還會堅持跟鄧喜斌、鄧秦氏一起守護船隻。
如果按照鄧喜斌和鄧秦氏的本意,他們是不願意讓姚玉知這麼辛苦的,可奈何一方面他們說不聽姚玉知,另一方面他們這撥人里能用的人手也確實捉襟見肘。
眼看着還有兩天的時間就能到達扁擔港,鄧喜斌情不自禁地在心裏暗暗祈禱,祈禱海面上能比淮河裏太平。
這些天他們遇到的水匪越來越多,照這麼下去,他真懷疑他們一行六人到底能不能平安抵達衢山島。
鄧喜斌正犯着愁,視線卻掃到淮河上游有兩艘大型商船正全速朝他們這艘輕型帆船靠攏過來。
看那兩艘商船的架勢,鄧喜斌十分懷疑船的主人其實是打算跟他們這艘輕型帆船來個同歸於盡。
不過這還不是最麻煩的,最麻煩的是,那兩艘商船後面竟然還緊緊跟着兩艘船身破破爛爛,但上面卻站滿了拿着武器的青壯年男人的船。
鄧喜斌不敢耽擱,他一個縱躍從主桅杆上那間小小的瞭望室里跳下,然後就一邊喊自己的妻子出來幫忙一邊腳步匆匆的進了掌舵室。
被鄧喜斌喊出來的鄧秦氏在他下來之後就立刻上了瞭望室,而鄧喜斌自己則果斷地控制着自家的帆船加快了前行速度。
姚玉知也聽到了鄧喜斌函鄧秦氏,她一邊囑咐才五歲的任瀚珺看着更小的任瀚棠和白澤惠,一邊急匆匆往船艙外面跑。
「有水匪在追那兩艘商船!我的天,竟然有七八十個人!」鄧秦氏清脆的聲音從瞭望室里傳來,她一邊跟鄧喜斌說話一邊快手快腳的跳下瞭望室,取了弓箭和長劍隨時準備迎戰,「當家的,咱們得把船開的再快些!」
將三個孩子反鎖在船艙里的姚玉知此時也已經跑了出來,她站在甲板上瞭望了片刻就發現,那兩艘商船顯然在故意引着那些水匪靠近他們這艘輕型帆船。
這幾天見多了這樣的事,姚玉知早就已經既不意外也不生氣了,她跑過去拿了弓箭和鄧秦氏一起禦敵,當然她也沒忘了叮囑鄧喜斌加快速度,「用最快的速度甩掉他們,然後我們連夜趕去扁擔港。」
——如果他們有那個實力,即使明知道那兩艘商船有禍水東引的意思,姚玉知也不介意順手幫一下那兩艘商船上的人,但問題就在於,現在盯上那兩艘商船的可是七八十個水匪,姚玉知自問他們根本沒那個能力同時對付這麼多人。
而在自己人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她又怎麼可能腦子一熱去管別人的閒事,然後再傻乎乎的把自己人陷進坑裏。
姚玉知他們乘坐的這艘輕型帆船身材瘦小、動作靈活,而且載的人和東西也少,所以沒一會兒,他們就與後面你追我趕的四艘大船拉開了距離。
那兩艘商船上的人見他們跑得如此之快,心下不由大為着急,可除了奮力追趕,他們也拿姚玉知等人無計可施。
於是,淮河下游很快就上演了一出你追我逃的追逐大戲。
其他也從這段水道路過的船隻生怕像姚玉知他們一樣被殃及,所以個個都遠遠地躲了開去。
那兩艘商船禍害不到別人,索性就一直緊緊咬在姚玉知他們這艘輕型帆船後面,怎麼看都是一副誓要把姚玉知等人拖下水的姿態。
姚玉知他們心裏那個氣啊,可為了自家安全計,他們卻根本不敢與對方糾纏。
三人從上午一直忙到天擦黑,這才總算甩掉了那兩艘非要把他們拖下水的商船。
一直忙着控船的鄧喜斌累得整個人都癱在了甲板上,一邊給他做幫手一邊還要射箭震懾那兩艘商船的姚玉知和鄧秦氏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
兩人互相扶持着挪回了船艙里,姚玉知硬撐着打開了休息室的門。
見到自家娘親,擔驚受怕了好幾個時辰的任瀚珺和任瀚棠立刻起身撲進了姚玉知懷裏。
姚玉知被兩個孩子撲得差點摔倒在地,幸好走在她後面的鄧秦氏在緊急關頭擋住了她後仰的身體。
兩人誰也沒力氣做飯,鄧秦氏就先拿了昨天靠岸時採買回來的各式點心給姚玉知和兩個孩子吃,然後又給強撐着待在甲板上放哨的鄧喜斌送去了兩個早晨剩下的大個白面饅頭、一碟昨天靠岸時採買回來的五香豬肉乾、一大海碗才從燒水的銅壺裏倒出來的涼白開。
三大兩小將就着吃了一頓晚飯,鄧秦氏又去熱了米糊糊餵給恰好「醒來」的白澤惠。
白澤惠其實早就已經餓得前心貼後背,之所以一直裝睡,而不是哭鬧着要吃東西,自然是為了不給姚玉知等人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