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一見鍾天政,文笙就覺着他有點不對勁。
明明穿戴打扮還是原來的模樣,言行舉止看着也沒有什麼異常,可文笙偏偏就是有這麼一種感覺。
好像自從學了古琴,尤其是參悟了《希聲譜》之後,她的感覺就變得越來越敏銳。
她有意繼續上回的話題:「你這一天多沒來上課,是在查楊蘭逸的事?查得怎麼樣了?」
鍾天政果然神通廣大,不知由何處打聽到了內情:「鳳嵩川要對付王光濟了。」
他不說話還好,一提起正事,文笙那種異樣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她下意識就隱瞞了楊蘭逸現在藏身樂君堂的事,試探道:「前日那些人是鳳嵩川的手下?他對付王光濟,關楊蘭逸什麼事?」
鍾天政笑了笑:「那小子不是痴心妄想總是糾纏你麼,趁此良機借鳳嵩川的手將他除掉不是更好?」
文笙心中一跳。
鍾天政可不像是在開玩笑,他真的對楊蘭逸起了殺念。
楊蘭逸得罪他了?
在文笙的印象里,那小少爺除了當初在孤雲坊因為狀元賭局,對包括鍾天政在內的幾個大熱門言語上有些不恭敬之外,似乎就沒同他打過什麼交道,別說當時鐘天政不在場,就是聽到了,圍繞他們幾個說三道四的人多了,哪計較得了那麼多?
真是因為楊蘭逸纏着自己?
亦或是他覺着楊蘭逸若是死了,會進一步加深王光濟和鳳嵩川之間的仇恨?
文笙悚然而驚。
她覺着自己將問題想得太過簡單了。
鍾天政若有所覺,奇怪地望了文笙一眼,道:「平時看不出來,那小子還挺機靈的,不知藏到了哪裏,竟然到現在還沒被找出來。你不會是知道他的下落吧?」
文笙不動聲色:「事發的時候,我不是同你在一起的麼?其實我到希望他會來找我,不管怎樣,同窗一場。他也只是有些不諳世事,落難了能幫就幫一把吧。」
若在以前,鍾天政肯定會嗤笑文笙婦人之仁的毛病又發作了,可這一回他只是好脾氣地笑了笑。道:「他是死是活無關大局,你愛幫就幫吧,他若是找了你,你也不用為難,把人交給我。我負責送他出京。」
文笙笑道:「等他敢來找我再說吧。我怕他現在如驚弓之鳥,因為以前的過節不敢相信咱們。」
鍾天政點了點頭,沉吟道:「看來玄音閣里還有王光濟的人啊。我到是小瞧了他的勢力。」
文笙轉而與他說起團戰的事,約好時間再到逍遙侯師徒那裏一起訓練,這才同他分開回了樂君堂。
不知道為什麼,把楊蘭逸交給鍾天政,總令文笙有一種送羊入虎口的感覺。
所以適才幾番話到嘴邊,都被她又咽了下去,到最後更是打消了找鍾天政幫忙的念頭。
還是別冒這等風險,另想它法吧。
楊蘭逸知道這兩天文笙一直在幫他找門路。一見人回來了,忙不迭湊到跟前,連聲問道:「怎麼樣?有辦法了沒有?」
卞晴川坐在桌旁,對他這麼一驚一乍地一會兒一問十分看不順眼:「急什麼,想到辦法了自然會送你走,你以為我們想整天守着你?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這麼沉不住氣呢?」
楊蘭逸寄人籬下不敢回嘴,只得向後退了退,兩眼充滿希冀地望着文笙。
文笙嘆了口氣,先坐了下來。
楊蘭逸覷着文笙的臉色趕緊倒了杯茶。討好地端給她。
文笙接茶在手,心道苦難真是叫人成長啊。
「這兩天我把閣里所有熟悉的人差不多都找了一遍,有能力又肯幫忙的……」她微微搖了搖頭。
楊蘭逸不禁大失所望:「一個都沒有啊。」
「或許有一個,只是需冒點風險。這個人立身甚正。心腸又軟,要打動他,還需你自己去當面求懇。」
「啊?我去?」楊蘭逸瞪圓了眼睛,露出驚恐之色,「顧姑娘你不打算管我了?」
卞晴川實在看不下去了,斥了一聲:「沒出息。」站起來大步走了出去。
文笙見楊蘭逸惶恐更甚。柔聲道:「別擔心,我師父是怕有外人來瞧見咱們在屋裏說話,特意出去幫咱們看着。我自然是管你的,你想想,欠條還在呢,不把你安全送回江北,我找誰要那八十萬兩銀子去。」
楊蘭逸想想也對,這才稍覺心安:「顧姑娘,你說的那人是誰?」
「就是譚五公子啊。我和他打過幾回交道,你是玄音閣的學生,又沒犯過什麼大錯,不應該受到株連,他這個人很好說話,你求到了,他即使不幫忙,也不會把你交出去。」
文笙不停地給他打氣,像楊蘭逸這樣的兔子膽兒,越害怕越縮,只能多多鼓勵。
接着文笙又把譚瑤華幫自己向二皇子要回師父的事給楊蘭逸講了講,楊蘭逸一比較放下心來,道:「之前沒瞧出來,他真是個大好人。」
文笙忍着笑,肯定地點了點頭。
楊蘭逸定了定神:「那我怎麼能見到他?見到之後和他說什麼?」
「別急,我慢慢教你。等練熟了再說。」
楊蘭逸長出了口氣:「好吧,我都聽你的。」
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的力氣叫楊蘭逸親自去求?
文笙是覺着按譚瑤華的為人,若是自己開口,差不多只有五六成的把握,畢竟鳳嵩川進玄音閣抓人已經得到了閣里高層同意。
王楊兩家觸犯律法,鳳嵩川要抓楊蘭逸到案受審理由冠冕堂皇,誰也說不出什麼來,可若是楊蘭逸真當了譚瑤華的面聲淚俱下,拿出他現在的可憐相來,應該可以上升到九成。
譚瑤華對於樂師,甚至是普通人,有一種博大的胸懷,能以己推人,體諒他人之苦。
她特意想了一套最能打動譚瑤華的說辭叫楊蘭逸背熟了,加上楊蘭逸現在這憔悴的模樣。都不用再去裝可憐,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會為之動容,何況譚瑤華素來心軟。
這邊都排練好了,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文笙選了第二天的中午。
卞晴川特地以虎頭灘大捷為由放了那侍者一天假。這幾日大梁因為這場大勝仗舉國歡騰,奉京城大街小巷就像過節一樣,那侍者不疑有它,高高興興回家去了。
文笙撿着鍾天政有課的時候去請譚瑤華,所用理由同上。虎頭灘大捷了,師父高興,請幾個相熟的朋友中午一起喝兩杯。
紀將軍這場勝仗打的,不早不晚,真太是時候了。
譚瑤華不疑有它,跟着文笙來到了樂君堂。
進了院子才發現樂君堂里十分安靜,敢情客人只來了他一個。
文笙在後面將大門掩上。
譚瑤華覺出不對勁來,笑道:「神神秘秘,你們師徒這是鬧得哪一出啊。」
話音未落,旁邊房門一響。由裏面鑽出一個人來。
此人低着頭,三步並作兩步走,一下子就躥到了譚瑤華身前,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叫道:「五公子救命啊!」那聲音聽上去別提多悽慘了。
譚瑤華措不及防,向後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文笙跟在後面,見狀在心裏贊了一聲,到底關係到自己的小命,楊蘭逸是真賣力氣啊。
「楊蘭逸?你怎麼在這裏?」譚瑤華反應過來。扭頭向文笙看去。
「譚兄,他這幾天一直呆在這裏,除了這樂君堂他哪裏也不敢去。那天來找他的幾個人心懷歹意,想要圖財害命。除了咱們幾個,他誰也不相信。」
譚瑤華的第一反應是這裏面有了誤會。
眼前的師徒二人不知道其中的緣由,將楊蘭逸保護起來也是出於一片好意。
鳳嵩川要對付王光濟,故而想秘密抓了楊家的小公子楊蘭逸,順藤摸瓜,收集王光濟更多的罪證。玄音閣里對此真正知情的人不多,譚瑤華是事後自父親譚二先生口中聽說的。
選拔學徒的時候,譚瑤華擔任過主考,在他眼裏楊蘭逸於學習音律方面很有天分,被如此株連到頗為可惜。
不過律法如此,並不能因為他是樂師便網開一面。
譚瑤華不禁有些為難,俯身想將楊蘭逸拉起來:「有什麼話起來說吧。」
楊蘭逸見果如文笙之前預料的那樣,譚瑤華神色平靜,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心中便是一激靈,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眼淚「嘩嘩」就下來了。
哭歸哭,他要說的話之前便練得滾瓜爛熟,張口就來,可一點兒都沒耽誤。
「五公子救命,他們真是來殺我的。說是奉了一位鳳將軍的命令,抓到我就悄悄殺了,然後割下首級,給我姑父送去。」
他將那天他湊巧過來找眾人,不但躲過了一場大禍,還聽到對方議論說要拿他發大財的事說了,自然隱去藏在文笙房裏那一節,轉述那兩人的對話也不免添油加醋。
說完了他又道:「我姑父要是走私的話,江北大營離着那麼近,朱帥會不知道?姓鳳的就是想拿王楊兩家幾百條命換他個大功勞,好和司馬符大人唱對台戲。如今他眼看着紀將軍在東海打了個前所未有的大勝仗,偽造這樣一個大案子與紀將軍的赫赫戰功相比也不夠看了,就變本加厲,又生出毒計來,想以我的腦袋逼我爹和我姑父造反!」
譚瑤華聽到這裏,不禁動容。(未完待續。)
PS: 這章的章名「人各有志」,是指每個人都有他的追求。不管是譚瑤華還是鍾天政,他們做事情也都有自己的目的。
感謝大家的粉紅、鼓勵。
謝謝羅布MM送給心漁和氏璧。破費了。
這幾天卡得厲害,下個月心漁要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