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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十三火燒火燎再度聯繫文笙的時候,她已經坐船出海好幾天了,隨行的是雲鷺、童白霜、楊蘭逸和厲俊馳四人。筆硯閣 m.biyange.net
船從開州定波港秘密出發,開始兩天因為要查其它兩路人馬的行蹤,還同沿岸諸港口水軍有聯繫,後來離岸漸遠,海上傳遞消息不便,文笙錯過了這封重要的書信。
二月初的時候,童白霜離開南崇,和雲鷺一起護送着卞晴川回到大梁,之後就留在了離水。
文笙一開始知道這事的時候還有些奇怪,待看她和雲鷺相處才恍然,原來雲鷺留在嘉通養傷的這段時間兩個人朝夕相對,生了情愫,童白霜「嫁雞隨雞」,自然雲鷺走到哪裏,她就跟到哪裏。
楊蘭逸和厲俊馳等人都很羨慕雲鷺,他這趟公差出得雖然兇險,中間落在鍾天政手裏吃了不少苦頭,但卻解決了終身大事,童白霜雖然過了青春妙齡,雲鷺也不年輕了,兩人閱歷豐富,湊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
更長臉的是,童白霜是一位「野生」的樂師啊,是如今天下除了顧文笙之外,大家知道唯一還活着的女樂師。
楊蘭逸就酸溜溜地取笑雲鷺:「雲大哥有了童嫂子,以後就專和嫂子搭檔了,婦唱夫隨的,哎呀,可憐戚老,又變成一個人走南闖北了。」
雲鷺好脾氣地笑笑:「楊少爺你也可以找啊,你是樂師,天下間習武的女子還是不少的。」
楊蘭逸就偷偷瞥了文笙,故意長嘆一聲:「算了,我看我是要孤獨終生了。」
雲鷺、厲俊馳都知道他那點兒念想,竊笑不已。
文笙溫溫和和地道:「蘭逸,來,咱們說說《希聲譜》,吹奏《希聲譜》心境很重要,你別着急,當日我彈出《伐木》之後也是很長時間找不着感覺……」
她這般說着。心裏卻想,此次回來得想辦法叫楊蘭逸多認識幾個小姑娘,雖說挫折叫人成長,可若挫得太狠了也不像話。不論自己還是十三都不想看到楊蘭逸真的孤獨終生。
童白霜隨行還有一樣好處。她對於易容改扮一道頗有天分,那年剛認識的時候她便扮成了個老太太,騙了文笙和王十三久許。
在她的妙手相助之下,文笙易容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只要文笙不開口。哪怕是同她很熟的人乍見之下也很難發現玄機。
當然,這有一個前提,她需得把她的古琴藏好了,別被人發現。
船行幾個晝夜,經過彰州、白州,到達飛雲江入海口附近,幾人有些犯難。
只知道屠先生要往南海去,誰知道是該往東南、正南還是西南?
譚家派人由後追擊,兩支隊伍都是在彰州找了不出名的小漁村,避開紀家軍船隊。悄悄坐船離岸,都追到這裏了,連個影也未見,海上追蹤是最難的,蒼茫大海天盡頭有個小黑點都一覽無餘,別想尾隨對方不被懷疑。
厲俊馳拿出軍方海圖來,眾人一起分析。
南海僅在地圖上標註的大小島嶼就有幾十座,這要排着找可費勁了,而且極容易打草驚蛇。還有一點大夥不得不考慮,雖說白雲塢眾人祖祖輩輩都生活在天女湖中。難說老賊沒有招攬到熟悉南海地形的能人,此行的目標很可能根本就不在這行軍圖上。
最穩妥的辦法便是守株待兔。
由海圖上看,再往南不遠便是長門島,島身狹長如一條大帶魚。這地方屬於南崇,聽說島上住着千餘戶人家,南來北往的船隻經過長門,都會停船靠岸歇息,補充淡水吃食,再腳踏實地的住上一晚。當地人大多靠此為生。
屠先生的船會不會有意避開長門?也許會,但更大的可能是仗着這麼多高手有恃無恐,任誰在海上一連漂好幾天都渴望陸地。
文笙想想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做了決定:「先去長門住下來吧,說不定能發現譚二先生他們。」
半天之後,幾人乘坐的船隻停靠了長門島。
楊蘭逸和童白霜明明不暈船,幾天下來也是兩腿發軟,走路打晃。他們的樂器都方便攜帶,往衣裳裏頭一藏,便不露痕跡,楊蘭逸連聲叫道:「住店,住店,我要洗澡吃飯睡覺,誰攔着我我跟誰急。」
厲俊馳去安排住宿,店家挑那海邊視野開闊的,最好是在屋中臨窗就能望見碼頭船來船走。
雲鷺去碼頭邊上小攤販那裏買了些水果,先叫大夥解解渴,趁這工夫打聽了一下最近幾天有沒有大船經過。
屠先生那一行有八九個,譚家出動的人更多,不是大船還真裝不下,再說姓屠先生的身份,隨行都是高手,坐船肯定奢華。
雲鷺在嘉通呆了一年多,有意帶出嘉通口音,賣水果的老漢見他出手闊綽,還當是遇上了都城的高門大戶,有意討好,知無不言。
他非常肯定,就在前天上午,從北邊來了條大船,船上下來六七個人,船上還留了人看守。說也奇怪,以他的眼力竟看不出這船人是經商還是投親訪友,他們不怎麼理會當地人,徑去洗澡,吃飯,住宿,直到今天早上方才離開。
「可注意那幾人體貌特徵了?」
「呀喲,離得遠,當時我又有生意,就掃了一眼,看他們眼神有點凶,就沒敢盯着瞧。」
雲鷺點了點頭,問明白他們前天投的哪家店,又道:「可留意那艘船,上頭掛着什麼旗?」
他以前闖蕩江湖的時候常追着兇犯跑,知道該問什麼。
東海海盜向來猖獗,往來船隻若是沒點背景哪敢跑長途,故而海上從早就有個規矩,船隻屬哪家保護,亦或是拜過哪家碼頭,離岸之後便在船頭懸掛哪家的旗。
如今東海絕大多數船隻都掛着仿紀家軍軍旗的「紀」字旗,以震懾大大小小的海盜,雲鷺他們坐的這一艘不同,為掩人耳目,掛的是「大崇旗」。
至於屠先生這一行……
「我從來沒見過那等古怪的旗子,藍色的底。上面繡了幾朵白雲。」
白雲塢,這麼囂張?
雲鷺不敢大意,多給了一塊碎銀子,準備再去店家那裏打聽一下。
剛好厲俊馳也看中了同一家店。掌柜和店伙都記得前天那些人裏頭有一個臉上有塊紅色胎記。
那就不會有錯了。
只走了半天而已,幾人齊齊鬆了口氣,徵求文笙意見,是追還是等。
文笙沉吟片刻,道:「還是等等吧。」
不知道為什麼。此行如此順利,反到她有了一種詭異而不踏實的感覺。
楊蘭逸歡呼一聲,自去洗澡。
文笙想了想,請雲鷺和厲俊馳再去打聽一下譚家船隻是否曾在長門島出現過。
「咱們能想到長門島,譚家人自然也想的到,沒問出來他們的船,應是譚二先生一行格外謹慎的緣故。」
童白霜和她同住一室,站在窗前往下看,口中道:「這屠先生到是不着急,白雲塢主叫他做事。他跑到這裏來躲懶,一躲就是兩天。」
前天來的,今早方走,可不是兩天?
文笙意識到自己的不踏實由何而來,而且那屠先生在離岸之後,大刺刺掛起白雲旗,這般招搖,到底想做什麼?
雲鷺二人打聽無果,似乎近幾天只有白雲塢那一艘大船到來,雲鷺不死心。上來問文笙:「不如你畫一幅譚二先生的畫像,我拿着再找人問問。」
文笙沒有同意:「再等等吧,此次抓那屠先生是以譚家為主,咱們就是來幫忙的。防他趁亂走脫,動靜太大,別影響譚二先生抓人。」
說話間小二送了熱水過來,雲鷺見文笙、童白霜要沐浴,趕緊告辭。
停了一會兒,童白霜臉上露出笑意。她在岸邊眾多身影中發現了雲鷺。
文笙道:「童姐姐,你先來洗吧。」不聞童白霜應聲,湊到窗前向下瞧了瞧,不由地笑了:「我離開嘉通的時候你倆還不熟呢,十三也沒有說,不過童姐姐你眼光不錯,雲大哥人很正派,值得託付終身。」
童白霜目光始終落在雲鷺身上,隨着他由東到西,再由西到東,聞言眼睛一彎,笑得又狡黠又得意:「我還當老天爺那樣待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嫁人了,沒想到自從認識了你和陸少爺,便時來運轉了,不但報了大仇,還要做新娘子。他養傷的時候,和我說了不少你們當年如何認識的事。」
文笙記憶中,對雲鷺最初的好感和欽佩起自於他冒着巨大的風險陪戚琴追殺商其,以及那捨命一抱。
依雲鷺的脾氣,這等事肯定不會講給童白霜聽,文笙便低聲將青泥山上那段往事說了說,道:「我那時候還小,因書上說『俠以武犯禁』,對江湖中人多有避諱,認識了雲大哥,才知道何為真正的俠,他是心中有大義的人。」
童白霜怔怔聽着,突然笑了起來:「是不是因為這樣,你才相中了陸少爺。哎呀,我要說給他聽,叫他知道知道你和陸少爺的親事還有他一份功勞呢。」
文笙素來大方:「你說就是,回頭叫十三請他喝酒。」
童白霜笑過,又輕嘆了口氣:「剛開始的時候,他給我看他的斷腿,說他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不想成家,免得拖累妻子,我說我不怕拖累,我可以保護他。顧姑娘,聽說你那學院下月就要開學了,我想去當學生,不知道行不行?你們收女子吧?」
「自然是收的。」
文笙很支持童白霜的想法,正想和她說一說學院的具體情況,目光突然落到幾個剛離船上岸的客人身上。
當先一人身着洗舊泛白的青衫,手攏袖中,正徐徐穿過人群,身上除一塊玉佩看不出有別的飾物,這麼簡樸的一身,偏偏叫觀者絲毫不覺其困窘寒傖,一如蘭芷之香在其骨。
文笙無奈地皺了皺眉,腦袋裏一時閃過八個大字: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鍾天政。
後邊亦步亦趨小心隨行保護他的兩個也都是熟人,扮做管事的是林庭軒,扮成小廝的是林英。
鍾天政來做什麼?帶了多少人?
不用問,十有八九也是為了那屠先生,他消息到是一貫的靈通。
文笙擔心雲鷺離他們太近,被三人發現,雖然雲鷺和陸俊馳都改換了裝扮,可那也只能糊弄糊弄尋常人,要叫鍾天政不起疑難度太大了。
童白霜不認識鍾天政一行,輕「咦」了一聲,道:「雲鷺幹嘛,突然鬼鬼祟祟的,在躲誰?」
未等文笙調轉視線,大約目光停留在鍾天政身上的時間長了,他竟似隱約有所察覺,突然抬頭看過來。
文笙下意識向後一退,鍾天政沒看到她,卻與窗口的童白霜四目相對,看了個正着,童白霜但覺此人眼神十分淡漠,只一瞬間便移去了別處。
文笙低聲道:「小心些,沒想到鍾天政來了。」
她頓了頓,道:「水快涼了,童姐姐你洗漱吧,我盯着他,先查清楚他帶來了多少人再說。」
童白霜張了張嘴,她太知道鍾天政了,就是他生生打斷了雲鷺的腿,她趕緊離開窗前,將鈴鼓拿在手裏,悄聲道:「還洗什麼呀,要打架麼?」
文笙道:「先不急着動手,沒事,你只管去洗,就算打起來還有我呢。」
童白霜想想也是,將鈴鼓放到了浴桶邊上。
鍾天政在岸上站定,林英守着他,林庭軒到周圍找人打聽,同雲鷺先前做過的事一般無二,打聽到的結果也差不多。
他回來鍾天政身邊回稟,道:「公子,白雲塢的船在這裏停留了近兩天,今天早上才離開。」
鍾天政皺了皺眉:「問出來往哪邊離開的?」
「說是往南邊去了。」
「這到也奇怪。」
「要不要再到他們住宿的地方打聽一下?」
鍾天政微微點頭:「也好。你打聽完了順便訂兩間房,林英跟我去島上轉轉。」
林英急道:「公子,您昨晚就沒睡,不如先休息一下,要查什麼屬下去就行。」
鍾天政道:「雖然這島上種花的可能性不大,但對方既是停留了兩天,我總要親眼看看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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