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神閣 www.bishen8.cc,最快更新重笙最新章節!
鍾天政現身南湖道,這消息不管是真是假,都夠朱子良忙亂一陣子。筆硯閣 www.biyange.net
趁朱子良的軍隊還未到浦川來大肆搜捕,由蘇小六在前頭趕車,文笙和鍾天政同坐車內,一行人出城,直奔陽沽。
鍾天政派人在鎮妖塔上留書,王十三若是聽說,也必定會趕到陽沽打聽文笙的消息,到時候自然而然就會合了。
鍾天政到浦川之後又發了兩回高燒,他自己也知道情況不大妙,卻一直忍着沒找大夫。
鍾天政現身南湖道,這消息不管是真是假,都夠朱子良忙亂一陣子。
趁朱子良的軍隊還未到浦川來大肆搜捕,由蘇小六在前頭趕車,文笙和鍾天政同坐車內,一行人出城,直奔陽沽。
鍾天政派人在鎮妖塔上留書,王十三若是聽說,也必定會趕到陽沽打聽文笙的消息,到時候自然而然就會合了。
鍾天政到浦川之後又發了兩回高燒,他自己也知道情況不大妙,卻一直忍着沒找大夫。
此次路途中住宿,他問文笙:「譚五先生下落不明,譚家其他人生死未卜,說起來那兩個還要謝謝我陰差陽錯救了他們性命。明日我就放了他倆,你也別吊人胃口了,說說看,準備如何處置我這俘虜,是殺還是剮?」
救出譚家兩人之後怎麼處置鍾天政,文笙確實想了一路。
手起刀落一了百了,惡貫滿盈的鬼公子死了,大梁百姓俱都拍手稱快。
只憑段正卿等人掀不起太大風浪。數萬勤王師群龍無首,多半會變成山賊海寇。
這若是發生在白雲塢那事之前,自然沒什麼可猶豫的,即使她與鍾天政有那麼深的糾葛……
「白雲塢主若是死在湖底還好。若是沒死,正好接手我的人,還不如留我性命,約束他們。同那些後周餘孽斗個兩敗俱傷。」鍾天政淡淡地道。
他這猜測與文笙心中所想也差不多。
當一個決定涉及大梁國運,決定幾萬甚至幾十萬人的安危生死,需要權衡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起決定因素的不再是善惡有報欠債還錢,也不是她和他過往的那些恩怨。
「我們來分析一下大梁目前的局勢吧。」鍾天政眼見神情微動,心道有望,繼續遊說。
「白雲塢是你我共同的敵人,倘若求神拜佛有用。我想你此時不惜代價也要求老天爺收了那瘋子,可惜……」鍾天政撇了下嘴,他從來不相信老天會憐惜蒼生。
文笙琴放膝上,不用聲色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楊昊御恨我入骨,對他表兄李承運,也未必好到哪裏去。再來說吉魯國。實乃是一幫貪婪無厭的野蠻人,開門放進來容易,要再送出去可就難了,李承運到現在還將野心半遮半掩,就為了圖個好名聲,勾結外敵這種事想來不敢去做。」
文笙淡淡反駁:「不是不敢做,而是不屑為之。」
鍾天政笑笑:「好,我不與你爭。這麼數下來還剩一個譚家,你們與譚家最終能成為盟友麼?怕是很難,譚夢州不死。譚家不會放棄太皇太后的權利。這可不是你救兩個人這等小恩小惠能改變的。」
他咳了幾聲,毫不在意地拭去了唇邊血漬,笑道:「天下之大,舉目都是敵人。也許有紀南棠保着,李承運最終能拿下江山。可到時候遍地焦土,這大梁不知還剩下什麼?」
文笙望向他,目光平靜又幽深:「說說你吧,即使我這次放了你,你的身體又能撐多久?夠你打敗敵人實現夙願的麼?」
鍾天政收起帕子的手頓了頓。
文笙接道:「我顧文笙在大事上向來不打誑語,這次我可以不殺你,還幫你把身體徹底治好,但你要跟我回開州去。」
鍾天政瞳孔微微收縮:「這是條件?你要囚禁我?」
「阿政,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機會。去開州我保證你可以活下來,你將楊昊儉和他那些殘兵敗將交出來,譚兄、華飛舟、呂磬以及那些被你殘害而死的人,這許多條人命我為你一力承擔。至於東夷人屢次進犯大梁東南諸州所犯罪孽,我與你以餘生將功補過。」
文笙作出這個承諾,意味着她給自己找了個天大的麻煩。
但她願意去做,只要心安,麻煩些又算得了什麼。再說非常之時行權益之計,她自信可以說服李承運和紀南棠。
鍾天政眸光閃動。
文笙又道:「程國公得民心所向,執掌五州,初成氣候,難道你到現在還覺着自己能戰勝這麼多對手,獨攬天下?阿政,我也不是要囚禁你一輩子,往長里說,十年!十年夠程國公理順亂局,穩固江山社稷,為老百姓創一個太平盛世,到時候我必言而有信,放你離開大梁,你是要去東夷也好,去列登也罷,都隨你的便。」
文笙給鍾天政開出的價碼初聽起來要遠遠低於白雲塢主,但卻是她傾盡全力,一片誠心所在。
經過天女湖底嘔心瀝血的半個月,鍾天政也該明白,除非出現奇蹟,他的傷病已經嚴重到普天之下只有燕白和文笙可治的程度。
鍾天政久久沒有說話,就在文笙覺着他要開口拒絕的時候,聽他問了一句:「十年隔絕,物是人非。那麼你呢,你願不願意回到我身邊,重修琴簫合鳴?」
文笙幾乎是立時便搖了搖頭:「不可能了,阿政,我之前說與十三已定下鴛盟,並不是虛言。」
鍾天政還想要說什麼,卻被一陣驟然湧上的咳聲代替。
待等咳完,他顯然已經恢復了平靜,道:「知道了。這麼大的事,你給我點時間考慮。」
第二天上午。三人來到陽沽城西南的一座小鎮。
文笙和鍾天政停下來,蘇小六奉命去帶人。
等到下午,鍾天政的手下接到消息陸續趕來。
第一波到的是譚容華,由林庭軒帶了五六個人親自押送。
林庭軒等人顯是已經盤問過送信的蘇小六。對文笙守在一旁監視沒有露出詫異之色,見過了鍾天政,奉命把譚容華帶上來。
譚容華被五花大綁着,蘇小六提着他背後的繩子往鍾天政腳底下一丟。喝道:「還不給我家公子磕頭?」
譚容華被擒的這段時間顯是沒少受罪,蓬頭垢面,身上衣裳皺巴巴的,一隻眼睛烏眼青,嘴角青紫,腫起多高。
文笙見狀不由地在椅子上挪了下屁股,這哪裏還是樂城初見時那個自我感覺甚好的譚七。
譚容華挺身欲起,卻被繩子絆住。沒了樂器的樂師比沒牙老虎還不如,他梗着脖子,張口便罵:「鍾天政,你個無恥狗賊,老天爺怎麼還不收了你去?」
鍾天政「嗤」地一聲輕笑,問一旁伺候的林庭軒:「怎麼弄成這副德行?」
林庭軒恭聲道:「這段時間公子不在,大家都擔心不已。偏他張口便是詛咒,用詞甚是惡毒,兄弟們氣不過,這才……」
他打住,擔心地偷偷打量鍾天政,公子這次回來,氣色怎麼差成這樣?
鍾天政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語氣微嘲:「罵且由他罵,我又不會因此少塊肉,打壞了譚七公子。有人又該心疼了。」
林庭軒沒敢接茬。譚容華這時候目光一瞥,已經望見了坐在旁邊的文笙,不由地目瞪口呆。
「顧文笙,你怎麼在這裏?你還和他有來往?我就知道。是你們兩個沆瀣一氣害死了五哥。」
文笙皺了皺眉,道:「七公子稍安勿躁。我是來救你和譚小姐的,還請你閉上嘴巴等一會兒,否則我就要袖手旁觀了。」
譚容華這些日子過得生不如死,一聽文笙這話,頓時知機地閉上了嘴。
文笙見他好歹識趣,暗自鬆了口氣,轉向鍾天政:「他的隨從呢?」
鍾天政手在眉心上揉了揉:「抓住了兩個,還有一個當時就死了。」
他轉向林庭軒,問道:「人呢?」
林庭軒回道:「都帶來了,在外邊。」
文笙雖然不怎麼想搭理譚容華,還是耐心性子問他:「是不是這樣?」
譚容華這才看出來對方是真想放了他,不但是他,連隨從都一併有救了,他牢記着文笙叫他閉上嘴巴,連忙點了點頭。
鍾天政微微一哂:「我既然答應你放人,又何必在區區幾個隨從身上弄鬼?」吩咐林庭軒:「等譚令蕙來了,將人一併帶上來。」
大約過了一盞茶工夫,譚令蕙帶到。
她被擒之時沒帶丫鬟,和她一起落入鍾天政手裏的也是譚家的兩個隨從,這兩人年紀都在四十往上,在江湖上頗有名氣。
諸人一齊被帶上來,譚令蕙站在當中,看得出同譚容華相比受了一番優待,身上乾淨整潔,除了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之外,同奉京時相比沒有太大變化。
她突然看到文笙,反應也很強烈,但很快恢復了從容,甚至還露出一絲笑容來,點頭道:「顧姑娘,別來無恙?」
文笙與譚令蕙並無深交,欠了欠身盡到禮數,道:「我受譚五先生所託,前來請鍾公子放諸位回京。」
譚令蕙聞言大大鬆了口氣。
文笙叫鍾天政給譚家諸人鬆綁,鍾天政照辦,又命人給他們幾個搬來了座椅。
文笙就把譚五先生怎麼找到她幫忙,二人又是如何同時接到白雲塢的邀請,前往白雲塢赴宴的經過詳細給譚家人講了講。
她講他們幾人在白雲塢的見聞,朱子良和付蘭誠已為白雲塢主控制,鍾天政在旁任由她講,沒有阻止,只時不時低咳幾聲。
很快文笙便講到她和鍾天政由湖底脫險,譚五先生卻生死未卜。
譚令蕙和譚容華面面相覷,臉上都變得煞白。
「朱子良控制了關中,現在譚康華、譚星華等人俱都下落不明,我此來,一是請鍾公子釋放諸位,再是希望你們能趕緊將這消息傳回京里去。」
顧文笙會撒謊麼,開這等一戳即穿的惡劣玩笑?譚家眾人下意識都覺着不會,五叔這次帶了這麼多人來關中,竟然全軍覆沒,只剩了他們幾個。
譚容華慌了手腳,連聲道:「是是是,我們這就傳信。」
說話間,他想要站起來,兩腿發軟,第一次竟沒能站穩。
文笙沉聲道:「七公子別慌,你們若是在關中無人可以聯絡,可以隨我先去鄴州,從那裏轉道回奉京。」
鄴州是李承運的地盤,有紀家軍駐紮。
譚令蕙蒼白着一張臉,起身道:「不必麻煩了。多謝顧姑娘,我們譚家在關中有人手。」
文笙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救了人,也提了醒,能做的都做了,文笙自覺對譚家仁至義盡,接下來她要處理鍾天政這邊的事,還要趕回離水,應對一團亂麻般的時局。
譚容華轉身欲走:「那就趕緊的吧,對了,我們的琴呢?」
眾人都去看鐘天政。
譚容華一下子又想到眼前這姓鐘的也是大仇人,眼上神情變幻,鍾天政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放人。出門的時候,別忘了把七公子的琴還他。」
譚容華儼然像只鬥敗了的公雞,低着頭忍氣吞聲往外走。
譚家幾個侍從跟在後頭。
譚令蕙落到最後,不等譚容華回頭來催,咬了咬唇,毅然抬頭望向鍾天政,道:「我有幾句話,想要單獨問一問你。」
鍾天政臉色難看,冷漠地道:「沒那必要。」
譚令蕙目露倉皇痛苦之色,急道:「不,七哥,你們到外邊等等我,只有兩句話就好。鍾天政,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到關中來,為什麼要假扮別人引你出來,我若不來,這一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不問,就到死也不會明白。」
兩行珠淚沿着她白皙的面頰簌簌落下,堂堂名門嬌女看上去這般可憐,叫人心裏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林庭軒等人識趣地退出去,屋裏只剩下了譚令蕙、鍾天政和文笙三人。
鍾天政坐着不言不語,文笙見譚令蕙眼中含着淚向她望來,只好站起身,給了鍾天政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抱着琴走出門去。
此時天已近黃昏,夕陽斜照在院子裏,留下一抹暈黃。
「咣當」一聲,大門被踹開。
一人兩手抱臂,站在夕陽里,口裏罵咧咧:「姓鐘的小白臉聽說還活着?趕緊給老子滾出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