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離離開以後,洛塵的心裏難免有些失落,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實力不濟,但他卻未曾想到紀無離會這樣離去,這反倒激起了洛塵想要證明自己的欲望。
巫族不比滄溟谷,雖然時至寒冬,卻未曾飄過一粒雪花。下過了一場雨,似乎寒意更濃,微風涼涼,冬意滿滿,一切都變得很安靜。洛塵獨自一人穿梭在林間,眼看着寒風將樹上的黃葉吹落,此時他突然生起一絲傷感,仿佛這些黃葉都是為他而落下。一片葉子掉在了他的頭上,他也不將其抖落,伸手去接住一片枯葉,然後把它放在手心裏,靜靜地看着,那些枯黃的葉脈似乎在告訴落塵,它們並沒有消亡,而是換了一種方式活着,為了更美好的明天而活着。
過了一會,洛塵微閉着眼睛站在原地,不知怎麼的他的嘴角竟然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好像很喜歡這種感覺,他好像聽懂了枯葉的言語。這時一隻小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並且在他的肩膀上拉了一坨鳥屎,洛塵睜開眼看了看小鳥,苦着張臉說道:「小傢伙,難道你爹你娘沒教你不能隨地大小便麼?信不信我拔光你的毛!」
小鳥淘氣的在洛塵肩上跳着,道:「小心我再到你的頭上拉坨屎...」
洛塵輕笑一聲,順手將小鳥抓在手裏,冷冷地說道:「小子,是不是嫌命太長了啊?我這就送你上路,你說你是選擇被烤着吃還是炒着吃呢?」
小鳥一邊在洛塵手中使勁掙扎着,一邊嘰嘰喳喳的吼道:「放開我,放開我,你不能吃我,你看我那麼可愛,你忍心嗎!」
洛塵想了想,點頭說道:「確實不忍心,還是放你走吧,不過下次可不能在別人肩上拉屎了!」話落,洛塵鬆開手將小鳥放飛,不過那小鳥也是頑皮得很,離開之時竟然飛到洛塵頭上又拉了一坨屎,這一次幸好洛塵反應快,閃身躲開了鳥屎。
然而就在這時,洛塵突然聽到從他後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當他回頭看去的時候,只見巫寒正踩着樹葉,沙沙作響而來。洛塵從地上撿起幾片枯葉將肩上的鳥屎擦去,巫寒也來到了他的面前,道:「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了,讓我好找,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麼?說出來讓師姐開心開心!」
洛塵白了一眼巫寒,然後嘆了一口氣,道:「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我只是想一個人出來走走,沒想到這林間的風景這麼漂亮,讓我都不想離開這裏了!」
巫寒面露喜色,道:「真的?」
「假的...」
巫寒嘟了嘟嘴,道:「就知道是騙人的,害我白高興一場!說句心裏話,洛塵師弟,接下來你是不是打算去尋找你的娘親和妹妹?」
洛塵遲疑了片刻,答道:「我還沒想好,不過我是一定會去尋找她們的!你看這些飄落的黃葉,他們雖然在寒風中枯死,但它們卻似乎在告訴我這才是開始!」
巫寒伸手接住一片落葉,看了看後說道:「樹葉落下,然後歸於沉寂,沒有什麼力量可以挽回一片落葉,讓它重回枝頭,鮮綠如初。這也許是一種流逝,一段自然的過程,它最後將深入泥土,化作肥料,滋養另一個新的生命,反反覆覆,這是它自身的延續和超越。你說的沒錯,這對於它們來說確實也是一種開始。」
日近黃昏,巫族的大殿之中甚是熱鬧,巫哈達坐在族長椅之上,巫族的四大護法以及三大禁主紛紛到齊,今天是巫寒正是成為巫族接班人的日子。雖然在眾多族人當中有少許人心有不服,但顧於族長巫哈達也沒有表現出來。
巫哈達端起一個土碗,站起身來,對着族人們大聲說道:「時隔多年,現如今我父女再一次在巫族團聚,這是上天的恩賜,這一碗,我們同敬上天!」話落,眾人跟隨着巫哈達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緊接着,巫哈達又將酒碗倒滿,對着洛塵說道:「你與小女師出同門,當年要不是青劍收留小女,恐怕也再無今日的相聚之喜了,今日青劍不在,就由你代替他飲下這碗酒,以表我的感激之情!」
洛塵端着酒碗,道:「既然族長都這麼說了,那我便代替師父他老人家飲下這碗酒!」話落,只聽「哐當」一聲傳來,兩人的酒碗又落了空!
巫哈達擦拭了沾在嘴角的酒,笑着說道:「這碗酒我要敬大夥,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從今以後,小女巫寒便正式成為巫族下一任族長。以後的路不好走啊,而小女年紀又尚輕,就有勞大家了,要是她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還望大家多多體諒!」
這時巫寒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端着酒碗說道:「不懂之處,還望大夥多多關照!來,幹了這碗酒!」
一碗又一碗,不知道喝了多少碗,巫哈達的嘴裏總是說這一句話:「喝了這晚,還有三碗!」今天對於整個巫族來說註定是狂歡的。
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了深夜,洛塵放下酒碗,毫無醉意的坐在大殿之外的台階上,此時他的心中已然做出了一個決定。巫寒提着一罈子酒來到了洛塵身旁,學着他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巫寒的臉有些微紅,今天她將這二十幾年來想喝的酒全部喝掉了,明顯有些醉意。
巫寒看了看身旁的洛塵,笑着說道:「你在想什麼呢?」
洛塵微微搖了搖頭,答道:「沒什麼...巫寒師姐,沒看出來你的酒量這麼好!佩服佩服!」
巫寒晃了晃頭,將放在一旁的酒罈子提了起來,道:「洛塵師弟,你也不賴啊!來,今天高興,再陪師姐喝一會!」
洛塵一把搶過巫寒手中的酒罈子,道:「酒大傷身,你還是少喝點吧!」話落,洛塵提起酒罈便「咕嚕咕嚕」的喝上了!
巫寒見狀,又將洛塵手中的酒罈搶了過來,道:「瞧你那樣,給我留點!」就這樣,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將壇中美酒盡數喝掉。
不知怎麼的,巫寒竟慢慢將頭靠在了洛塵的肩上,嘴裏面還說着胡話:「洛塵師弟,你知道嗎,我曾經幻想過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將來的某一天我能靠在你的肩膀上,輕輕的對你說我...我喜歡你,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十年前你剛到滄溟谷的時候吧,沒想到這麼快我的願望就實現了,今天真高興,你能留在巫族,不走了嗎?」
洛塵側過頭看了看滿是醉意的巫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其實在洛塵心中,巫寒就好像親姐姐一樣,他從來都沒有想到過巫寒的心中藏着這麼大一個秘密。他輕輕將她額頭的長髮撩開,嘆了一口氣,道:「師姐,你永遠都是我的巫寒師姐!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正當洛塵欲站起身的時候,只見巫寒一把將其抱住,緊緊地抱住,嘴裏嘰里咕嚕的念着:「你不要走,不要走...」
洛塵慢慢將巫寒的手掰開,然後將其背了起來,送回了房間。看着靜靜躺在床上的巫寒,洛塵的心中似乎生起了一絲歉意,慢慢的他不敢再去看巫寒的臉,因為他覺得自己好像虧欠了眼前這個女人,但事實並非如此,至少現在還不是!
巫寒沉沉睡去,洛塵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陷入了深思之中。巫寒雖是酒後胡話,但老話說得好,酒後吐真言,由此可見,巫寒定是肺腑之言。洛塵心中十分糾結,他能夠想像待到巫寒酒醒以後,如果她還記得自己說的話,那他們的關係得有多尷尬,以後的相處也難免會受到影響。
想到了這裏,洛塵從房間裏找來了紙和筆,他題筆輕句,寫下了一封臨別的書信。在洛塵眼裏,他並不想不辭而別,但他又不得不那麼去做,或許是逃避,又或許是成全,他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巫寒睜開朦朧的雙眼,只見族長巫哈達坐在一旁。巫寒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問道:「爹,這麼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巫哈達嘆了一口氣,遲遲沒有說話。巫寒見狀,繼續問道:「怎麼了?」話落,巫寒下了床,來到了巫哈達的身旁。
巫哈達一邊將一封書信遞給巫寒,一邊說道:「他走了...」
巫寒接過巫哈達的書信,仔細看了看,這才知道原來是洛塵不辭而別了!巫寒深深嘆了一口氣,對着巫哈達說道:「爹,你先出去吧,我想再睡會!」
巫哈達自然明白女兒心中所想,他輕輕拍了拍巫寒的肩膀,道:「要走的留不住,爹知道你心裏難過,但那孩子不屬於這裏!」
巫寒微微抬頭,使勁不讓淚水奪眶而出,她咽了一口唾沫,道:「爹,我沒事!可能是因為昨晚喝多了,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洛塵師弟才會不辭而別的!你放心,我沒事!」話落,巫哈達便離開了巫寒的房間。
巫寒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裏,靜靜地看着洛塵的臨別信,淚水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奪眶而出。她清晰的記得昨晚自己說了什麼,她也清晰的記得洛塵做了什麼,不過想起昨晚依靠着洛塵肩上的事情,巫寒不禁淚中帶笑。也許,她已經很滿足了!
她擦拭了眼角的淚水,自言自語的說道:「無論你今天做出什麼樣的決定,無論你走到天涯海角,終有一日,我會找到你,等到那個時候,希望你會給我一個不一樣的答案!」話落,她將書信收進了懷裏,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