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中午上客的時候,廚房裏有點忙。
這邊算是廚房的正門,廚房裏還有一道直接通向地面的斜道,是走貨物的,不過正午的時候陽光能勉強照進來一點,就這一點點陽光也讓廚房裏不再那麼陰暗了。
廚房很大,有近一百來個平方,臨街那邊靠着牆一溜灶眼,這時候正呼呼的噴着火苗,五六個人站在灶邊忙活着,炸煮燉炒,每個人都穿着白色的廚師服,肩着搭着條已經黑了的白毛巾,不時的被拿起來抹一下臉上的汗水。
隔着灶眼二米遠,是一排鋼案,上面擺着六七個木墩子,有三四個女孩站在木墩邊上拿着刀不停的切着,木墩邊上擺着一溜盤子,女孩把切好的東西碼到盤子裏,有雜工馬上給灶上送過去。廚師把炒好的菜一抖勺整齊的翻倒在鋼案另一側的空盤中,雜工端起來小跑着走到廚房最裏面,那裏有一架小型升降機,菜放進去按下鈴,上面服務人員把菜升上去送到餐桌上。
五六個廚師,三四個配菜,雜工最多,足有七八個,也是最忙的,洗菜打蒜泥剁薑末切蔥絲蔥段,刷鍋洗盤碗上菜搬貨收垃圾清理現場衛生,不時的被廚師和配菜呼來喝去的一路小跑。
廚房靠里擺着一座屏風,小偉要找李娜,問了一個雜工,雜工指了指屏風就跑開了。
小偉和夏茂盛一邊看着忙碌的廚師一邊小心的躲過雜物,順着濕滑的地面向裏面走,繞過屏風,只見裏面收拾的挺乾淨的,靠牆擺着一張行軍摺疊床,挨着屏風有一張老舊的辦公桌,一個白白淨淨胖乎首的穿着乾淨整潔的廚師服的男人坐在那裏,看樣子三十出頭的年紀,臉上一副很屌的表情。
李娜站在辦公桌邊上,胯部倚在辦公桌上,手裏拿着一個本子,正在和這男的說着什麼。
小偉和夏茂盛走過去,李娜扭頭看到小偉,說:「你倆咋下來了?這是咱們廚師長,叫劉哥。劉大廚,這是上面廚師班的學生,這個是本地的叫張偉,這個是北票的叫夏茂盛,你倆有事啊?」
小偉和夏茂盛對劉哥叫了一聲,小偉對李娜說:「找你要把笤帚垃圾蔞啥的,拖布,還有煙灰缸,那屋現在整的像豬圈似的,天越來越冷了,門窗一關,我怕再弄出啥事來,萬一有人病了就不好了。」
李娜說:「你倆昨晚把人打是不?早上我上去看了,一地血,你倆也太狠了,有啥大不了的事啊。」
小偉有點不好意思,抓了抓腦袋說:「他先罵人的,我就說別在屋裏抽煙也別往地上扔煙頭了,他張嘴就罵,還要過來打我,不削他留着嘎哈?那麼多人看着呢,這回不震住以後咋管?」
劉哥站起來說:「你們嘮吧,我過去看看。」
李娜說:「事我跟你說了啊,晚上別掉鏈子。」劉哥一臉淡然(裝逼)的擺了擺手,然後背着手向灶眼那邊走過去,穿着水靴,踩在積水的地面上撲嘰撲嘰的響。
廚房大了,裏面這點要安靜不少。
李娜合上手裏的本子,站直身體扭身坐到椅子上問小偉:「找我就這事?」
小偉點了點頭,啊了一聲,看着李娜。
李娜說:「東西都有,一會給你拿。對了,正好你們下來了,下禮拜你們開始實習,你倆想去哪?」
小偉看了看夏茂盛,對李娜說:「我也不懂啊,去哪好?都實習啥呀?」
夏茂盛說:「就在這吧,近,也就是切菜唄,看課程離上灶遠着呢。」
李娜點點頭說:「嗯,切菜,切肉,不過我覺得張偉你下來得先節蔥絲,哈哈哈。」夏茂盛也笑起來,廚師班裏唯一一個菜都沒切過的人,名氣不是一般的大啊。
小偉扭頭看了看那邊忙的腳打後腦勺的雜工,看了幾眼,嘆了口氣,說:「切唄,切啥不是切,我就不信了,你們看着吧。」
夏茂盛伸手比了個二,接話說:「二個月,是吧?俺等着呢。認賭服輸。」
李娜問:「啥兩個月?」
夏茂盛就把打賭的事說了一遍,李娜把本子遮在嘴上笑的前仰後合的,笑了半天說:「來來,張偉,我也賭,我賭一頓涮羊肉,接不接?」
小偉舔了舔嘴唇說:「接,咋不接,我自己還沒吃過呢,見識一下唄。」
李娜歪着頭淘氣的看着小偉問:「你到底是哪的呀?我咋覺得你不是奉天人呢?」
小偉說:「本來就不是啊,我是杯溪小市的,農村人,以前是種地的。」
李娜放下本子,黑亮的眼睛了着光,俯在桌子上問:「農村好玩不?我還沒去過呢,風景好不?你家都種啥呀?」
小偉瞅了瞅夏茂盛,對李娜說:「俺有媳婦。再說你這身板也太小了,啥活也幹不了,要你嘎哈呀?」
夏茂盛哈哈笑起來,笑得蹲在地上,李娜臉都紅了,咬着牙拿本子在小偉身上使勁拍了幾下,也跟着笑起來。
「你們這是嘎哈呀?跑我屋裏笑啥?」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三個身邊響起,是那個剛才一直在墩上忙着的配菜,個子不高,一米五左右,長的有點瘦,頭髮燙着又扎了起來,頭簾向上高高的翹着,一看就是用了髮膠。唇紅齒白的,眉心上紋着一顆小痣,這是這幾年很流行的裝扮,不少女孩子眉心都紋了。
李娜一手抓着本子,一手揉着肚子,對女孩說:「金姐,你忙完啦?」
金姐嗯了一聲,說:「你們這嘮啥呢?笑的那邊都能聽着了。」
李娜喘了幾口氣,平順了一下情緒,對小偉和夏茂盛說:「這是金姐,配菜的,你們過兩天實習就跟着金姐吧,她人可好了。對了,金姐就住這,這旯算是金姐家,我們這會兒在金姐屋裏呢。」
小偉和夏茂盛又叫了姐,金姐今年二十五了,比兩個人都大一截。
小偉看了看擺在一邊的摺疊床,看了看濕漉漉的地面,聞了聞發着霉味的空氣,問:「金姐?你就住這兒?身體能受得了啊?」
金姐攏了攏頭髮,把紮起來的頭髮解開晃了晃腦袋說:「沒啥,習慣了,住外面不得花錢哪,咱農村出來的,能捨得花那錢?」
夏茂盛問:「金姐你家哪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