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二十年 第36章 藍老師

    「後來我師傅受不了了，那會我師兄劉敬賢就已經出去自己過了，要是他在家我也搶不着做飯。有一天我師傅沒等我進廚房呢，就對我說，傑子啊，你還是別去了，你要是真想學做菜，明天來勺園吧。就這麼的我就成了我師傅的徒弟，劉敬賢的師弟。當時我是跪到地上實實惠惠磕了九個頭的。」

    「但是老輩人哪，怎麼說呢，有一些思想還是守舊的，我給你們說個事，這事現在我師傅也是經常當笑話聽。什麼事呢？就是我剛說的，留一手的問題。這不是人品問題，這是咱們中國老一輩手藝人的傳統，傳子不傳女，傳內不傳外，事實上咱們有啥好事也得先想着自己家人，對吧？」

    「怎麼回事呢？當時我師傅有道名菜，菜我就不說了，裏面有個搭頭，就是油炸雞蛋，然後淋上汁。咱們都知道，雞蛋這玩藝兒，不管你是下水還是下油，它會飛。一下去就是一鍋絲腦，根本弄不出又整又圓的，對不對？但是我師傅能，又整又圓，還不炸。」

    他拿起茶缸喝了一口水，往下看了看，說：「要不咱們休息一會兒吧？你們不上廁所啊？」

    下面同學都笑起來，開始起鬨。

    「藍老師你講完啊。」

    「不去不去，快講吧。」

    「到底咋回事你到是說啊。」

    「打死斷章狗。」……

    藍老師又攏了攏頭髮，笑眯眯的說：「想知道啊？跟你們這可是我師門秘密，我那可是費了吃奶的勁才學到手的，你們這麼輕鬆就想知道？」

    夏茂盛大聲說：「老師你說咋麼整吧？要不我請你吃飯？」

    藍老師擺擺手說：「吃飯就算了，你們有幾個錢，去小店那東西我吃不下去，大店你們又沒錢。來，給我點根煙，誰煙好？」

    夏茂盛掏了根煙站起來遞過去，邊上同學拿着打火機過來幫着點着，藍老師抽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水，說：「當時啊，你做到這道菜，我師傅就叫我去拿東西，要不就買東西，剛開始我還沒注意，師傅叫咱去就去唄，對不？可是後來我一琢磨，不對啊，師傅這是故意的啊，學了一年多，這道菜也看了幾十次了，我竟然不會做。」

    「我就長了個心眼，等有一天，我師傅這邊準備好材料，又說，傑子，出去給我買包煙。我答應一聲就往外走，不走不行啊，要挨罵。我走到門口就貓那塊偷着看，煙我兜里有，早準備好了的。」

    「結果就看我師傅，拿個手勺，妥了一勺溫油，把雞蛋往裏一打，等了一會翻個個，再拿牙籤扎了幾下，往油鍋里一放，兩面炸變色撈出來，就是一個又整又圓的炸雞蛋，就這麼簡單。」

    「許多時候，技術上的東西，學會了解了之後，都是這麼簡單，甚至簡單的讓你失望，但就這點東西，沒人教給你你可能一輩子也想不出來，啥叫技術？啥叫手藝？啥叫秘決？這就是，不是看有多難，而是看效果。咱們以後都是廚師，幹活前得多琢磨，只有多琢磨，手藝才會提高，菜才能做好。」

    教室里響起一片掌聲。

    藍老師擺了擺手，說：「想抽煙抽煙，想撒尿撒尿，歇一會兒，你們坐着沒啥，我可是一直站着呢。」

    同學們三兩一夥的站起來邊說着話邊往外走，也有沒動地方的，坐在座位上和挨着的同學笑着說話，這節課可以說在每個人心裏都是記憶深刻了，內容更是記得牢牢的，大夥都覺得有意思，趕上這樣的老師，真的算是幸運了。

    藍老師下了講台，在第一排隨便找個位置坐了下來。

    夏茂盛沒去上廁所，趴在桌子上探過去問：「藍老師。」

    藍老師的位置在第一排中間這列的邊上，夏茂盛和小偉坐在第一排中間，隔着三個人，夏茂盛趴在桌子上，腿壓在小偉身上，對藍老師說:「藍老師，你來這講課多少錢一天?能說不?「

    藍老師愣了一下，問:「你打聽這個嘎哈?你想干哪?「

    夏茂盛臉一紅，說:「我要能幹這個還來這兒?我是想要是能請得起，等這邊完事把你請我們那旯去講課去，我們那邊還沒有這種班呢。我覺得藍老師你課講的好。是這個。「夏茂盛邊說邊沖藍老師比了一個大拇指。

    藍老師抽了口煙，看着夏茂盛說:「開班可沒那麼容易，政府那邊，上面下面都得夠資源才行。手續，收費標準，教室教材，師資，實習點，推薦工作接收單位這些都得到位才行。你師資不達標，推薦工作率達不到學員總數的三分之一，或者實習點不正規這都開不成。還有政府那邊，證件人家給不給發，收多少錢，允許你收多少學費，這都得關係呀，可不是一拍腦袋就成的。「

    夏茂盛一笑，說:「這都不是事兒，藍老師，我姑是北票的書記，咱辦事你放心，在我們那旯，太小事我都給你整明白嘍。「

    藍老師就來了興趣，臉上神色也鄭重了些，問:「真的?啥書記?「

    夏茂盛壓低聲音說:「市委書記，中不?「

    藍老師抽了一口煙，想了想，身體也往前俯了俯，說:「你真想弄?你們那邊確定沒有?「

    夏茂盛拍了一下桌子說:「真的。我拿這事開啥玩笑，有意思?藍老師你就說中不吧?「

    藍老師舔了舔嘴唇，斟酌了一下說:「能搞，這事這麼的，等抽個時間咱倆嘮嘮，我去你那邊看看，現在培訓班還是掙錢地。完了咱們怎麼整也得提前說好，別哥們一場最後關係打了，不值個的事。「

    夏茂盛想了一下，點了點頭，說：「中，咱找個時間好好拉拉。」起身從桌子上下來，坐到位置上。

    小偉說：「你真要干哪？」

    夏茂盛點了點頭，湊到小偉耳邊說：「這玩藝兒干不長，但是撈錢快，我算了一下，這一個班這三個月下來就是十來萬呢，咱招不到這些人，但收費可以比這貴點，反正是真教手藝。能幹。要不咱一起干？我出關係，你出點錢，讓藍老師弄老師，掙錢了咱三個人分分。」

    小偉想了一下，說：「能行？算了，你們兩個就能幹了，還用我嘎哈？你們誰出不起那萬八塊錢哪。」

    夏茂盛說：「我得上班，我在政府食堂上班呢，沒那些時間。這活我想自己弄，掙錢也是自己的，不讓家裏人摻，再說我姐有生意，也沒這個時間。藍老師那邊就管去老師講課，你平時管着，我找關係找地方，能行。中不？」

    小偉想了想說：「我回去和我媳婦商量一下吧，你也和家裏人商量一下，必竟不是小事，萬一叉皮了不好。」

    夏茂盛點了點頭，說：「中。反正也是明年春天的事了，這邊完事拿證都快一月份過年了。」

    說了幾句話，那邊上廁所的學生陸續都走了回來，藍老師端着茶缸走上講台，第二節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