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之爭,隨着袁紹退往上黨,暫時落下帷幕,劉淵也終於達成了他出兵并州的第一目標。
「大王!」坐於祁縣堂上,隆頡突然進門輕喚了一聲。
「何事?」
隆頡似乎有些不知道如何啟齒,磨蹭了一會兒方道:「您隨我來!」
與隆頡兜轉幾下,進一屋內,便見到躺在榻上的劉氏,穿戴倒是整整齊齊的,臉色慘白慘白的,脖頸上有一道明顯的勒痕。該是死了些時日了,屋內已經瀰漫着些屍臭味。
劉淵面無表情,雖然劉氏於他不過是征戰在外的調劑品,用來刺激袁紹的棋子,但終究有過肌膚之親。如今見其香消玉殞,死後屍體還無人處理,心裏還是有些不爽的。
「大王?」隆頡試探性地叫一聲。
嘆一口氣,劉淵一擺手:「於城外尋一處風景秀麗之地,好生安葬了吧!」說完便轉身離去。
收到來自南邊的戰報,沒有擒殺袁紹,反倒被其一個突襲損失了些人馬。要說生氣,劉淵心中還有有一些的,不過大勝袁紹的喜悅能壓下這點小差錯。
考慮了考慮,劉淵果斷下令道:「命閻柔領其麾下步卒進駐綿上聚,監視袁紹在上黨動作,不得放鬆!」
袁紹此次雖然大敗虧輸,上黨也貧瘠,根本無法為之提供多少東山再起的助力,但劉淵仍然不敢小瞧其人,大漢世家的影響力,有時候爆發出來,確會令人心驚。對袁紹,不能放鬆。
「還有,調獨孤盛領一千騎軍南下,駐紮界休,劉仇領兩千騎拿下陽邑,讓他們給孤將羊頭山一線給孤看牢了!」對上黨那邊的防備也就這麼安排了,袁紹那點殘兵敗將,如此安排,暫時夠應付了。
「檀柘與禿瑰來給孤率領乞活軍將太原餘下諸縣盡數攻破,但有不降者,殺!」劉淵又狠狠下令。
安排好南境諸事,劉淵心情放鬆了些,到祁縣以西昭余大澤逛了逛。這片將於數百年後逐漸縮小直至消失於晉中大地的河澤,仍然如一片靈泉,浸潤土地,滋養着周邊縣邑的百姓。煙波浩渺,南北縱橫百餘里。
在祁縣待了一日,劉淵便率領侍衛北軍北上了,至梗陽,將所有俘虜押送着,北返晉陽。
戰事已休,倒不是很着急,不到四十里的距離,半日的時間也足夠了。袁軍的降卒,這幾日仍舊沒能吃個飽飯,為了控制其體力,夏軍每日亦只提供兩頓稀粥供給。
劉淵苦於麾下步軍的缺失,對着一萬多降卒看着很是眼饞,若能盡收歸於己用,那對接下來的攻城掠地,劉淵的信心會足得多。近五千的乞步卒,這些時日下來存着已經不足半數,實在不夠用。
但此時劉淵也只能想想。這些日子,派人不斷於俘虜中宣講,他們是被袁紹放棄的,袁紹不值得效忠。太原如今是夏王領地,跟着夏王有肉吃,能吃飽、穿好。
在眭固與楊丑兩個降將的積極配合下,效果倒還不錯,雖然不可能立刻對劉淵倒頭納拜,但對袁紹那邊明顯未多惦念,至少在夏軍的看押之下,沒出什麼亂子。
「快走!」幾名北軍驅使着數十名俘虜向晉陽趕路,一名年輕的騎士在旁邊看着。
劉淵一眼就認出來了,烏麒。
命人叫住他,烏麒快馬朝劉淵奔來,便要下馬拜見,被劉淵止住:「免了!」
經歷了沙場的歷練,這個十五少年眉宇間多了些狠意,越顯英氣十足,只是舉止依舊沉穩。
「有點少年將軍的味道,此戰你戰果如何?」劉淵出言問道。
「稟大王,我只趁亂斬殺了一名敵軍!」烏麒有些不好意思。
「不錯了,繼續努力吧!」
「諾!」
……
在劉淵志得意滿回晉陽時,上黨境內的銅鞮縣城,袁紹兩千多人的殘軍就駐紮於此。夏軍未有進入上黨追擊的意思,上下將士連日來高度緊繃着的弦終於得以鬆懈下來。全部入城,也不尋住處,直接於街巷、城頭上倒頭就睡。
銅鞮縣丞迎袁紹入府,命許攸、荀諶主持軍事,袁紹沉着張臉將自己關在一間屋舍內,不見任何人。
一連日夜,袁紹就一直待在其中,送去的飯食也未見動,許攸等人拜見,不見。袁譚三公子求見,被斥退。一直到第三日晨曦,袁紹方召許攸、荀諶二人。
打開緊閉了許久的門,外邊微弱的晨光照進來,被刺地睜不開眼睛,袁紹忍不住以手遮面,緩了好久。
許攸抬頭看了看袁紹,見其滿身的狼狽,神情間滿是疲憊、頹喪,嘴唇乾涸欲裂,周圍胡茬雜生。一向注重形象的袁紹如此樣貌,着實令二人心驚,此次戰敗,袁紹貌似乎打擊受大了。
「主公!」見袁紹坐在那兒不說話,許攸不由出聲叫道。
「有多少將士還跟隨於吾?」袁紹突然發聲,聲音乾澀無比。
「騎軍千餘,步卒八百!」許攸面露苦色回道。
「哈哈!」袁紹笑了幾聲,有些難聽,帶着點哭腔:「我兩萬步騎,竟然十不存一,袁本初,何其無能!」
「主公保重!」許攸與荀諶聞聲彎腰勸解道。
突然,袁紹一下起身對着許、荀二人稽首行一大禮。二人一驚,忙道不敢。
袁紹收起了那副「軟弱」的樣子,對二人沉聲道:「此番兵敗,損兵折將,皆乃吾一人之大過。悔不該不聽二位之勸,累三軍覆滅!此次教訓,吾必時刻牢記心中,來日必雪恥!」
對袁紹的表現,二人有些驚訝,以往袁紹絕不會這般,哪怕知錯了也絕不會認錯。
經此一敗,轉性了?倘若其能稍微收起高門世家的那些傲氣,那此戰之敗,也不是一無所得。經過慘敗洗禮的袁紹,也許能走得更遠!
二人對視一眼,一併上前扶起袁紹:「只要主公能夠振作起來,東山再起,不再話下!」
「子遠、友若,如今我們丟了太原,成為喪家之犬,被趕到這上黨!兵微將寡,若夏軍南下,我軍是抵擋不住的,下一步該怎麼走?」袁紹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