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天晴,轉眼就快到臘月二十三。按照民間風俗,臘月二十三是小年,這一天要送灶王爺上天。年一直到正月二十三才算過完。這期間所有的男人不干體力活兒,只管吃吃喝喝走親戚。也就是只負責閒遊閒逛做社交工作。
女人們一般也不做什麼針線活兒,只在灶膛周圍轉悠。
菜二停下手裏的活兒,將已緊全部破好的木板放進了閒置的屋子,準備等正月二十三一過,再開工。
他準備先去燕府後廚報個到,看看今年要不要幫忙殺豬,翻腸子什麼的。
才將木板全都靠牆而立,木工用具收進屋子,關上門。就看九兒喜氣的小臉探了進來,對上他的,彎起一雙好看的細長眼睛笑了起來,問:「林二叔,株兒在麼?」
菜二對金臻大少爺可是欣賞的不得了,有錢有學問還樂於幫人,他的丫鬟僕人都是好人。
忙陪上笑臉說:「在在,九兒姑娘,快屋裏坐,天冷。」
雖然天晴了,太陽看起來暖暖的,卻是乾冷乾冷,消雪比下雪還冷。
九兒輕飄飄的進了院子,徑直去了林株的小屋,她可是很長時間沒過來了。,
進屋見林株自己坐在炕沿上,趴在窗戶口往外看,也脫去鞋子上了炕。往林株身邊一靠,說:「株兒,少爺給你扯了新衣裳,天黑了過來拿一下。」
林株轉臉說:「九兒姐姐,我晚上就過來。外面冷,我不想下去。」
她今兒身體不適,總覺得渾身發冷,平時不喜歡炕燒太熱的她今兒竟然將炕燒的烙屁股。
九兒知道是她的生理周期,笑着說:「不愛下去就坐炕上,反正也沒什麼事兒。哎對了,金公子他還來找過你麼?」
這可是少爺讓她過來問的。雖是住在附近,也不能天天監視。金臻少爺心裏還是有點擔心,怕金小光用什麼卑鄙的手段將林株怎樣。這是萬萬不能的。
林株忙說:「沒有沒有,那個金公子也是一時瞎說。再說了我是記住了要跟他保持距離的,見到他總是到八輩子霉的。上次去那個醉仙樓他給我準備的胭脂水粉首飾衣服我可都好好的放着呢,有機會就還給他。如果他實在不要。我就送給別人。」
這些東西都是價值不菲的,她全都收好了放在菜二專門給她做的木柜子裏。
她起身將這些東西拿給九兒看,證實自己真的沒動。
她現在腦子很清楚,金臻少爺才是自己的親人,他曾經很鄭重的提醒她。要離金小光遠一點。
九兒低頭看着那些個上好的胭脂水粉,首飾,專門將那條手鍊拿起來看了看,確實是價值不菲。
尤其是那身衣服,料子絕對是貢品級別的。
能這樣對一個丫鬟,。看來是真的有心了,九兒心裏頓時擔心起來,本來她以為金小光當時只是為了幫燕無憂解圍,隨口說了說。
現在看來並不是這麼簡單。
她很利索的幫着林株將這些東西收了起來,放整齊。幫她拿去放在炕腳,小聲說:「株兒,看來金公子是真的對你有什麼企圖了,你可要小心為好,我們只是個小丫鬟,金公子那樣的人家可高攀不起。」
林株狠狠地的點着頭說:「九兒姐姐,這我知道。就算能高攀得起咱也不高攀。定遠我們都去過,就他那爹那色眯眯的樣子,想起來就噁心。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他爹那德行,兒子能好哪兒去。」
嘴上說着。心裏卻莫名其妙的出現了金小光深邃深情深奧的眼睛,還有那張軟乎乎的看起來冷冰冰的嘴唇。
心也跟着慌了起來。
怎麼會想起那張嘴唇,那可是很邪惡的。
九兒聽她這麼說,放下心來。小郡主真的是冰雪聰明。有些事情都不用說的太透。兩個女子蓋着被子嘰里咕嚕的說着話。
菜二娘子在外面進進出出的忙碌,一直低着頭,並不去看站在屋檐下筒着雙手曬太陽的菜二。菜二見她走過,眼睛也不看他。
兩人這些天在冷戰。
菜二娘子心裏憋屈,前些天為了給爹爭取棺材,婆婆撒潑哭鬧。這些她都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可是菜二至始至終一個屁都不敢放,如果不是女兒出馬,自己的身上又不知道會添多少傷疤。
這些天了,他也只顧着將木料全都破成木板,薄的厚的,還刨出了一些木檔。木料那麼多,他就是沒說給不給爹做。
其實她受點委屈倒是次要,挨打受罵也受得了。她是真的想用這麼上好的木料給爹做材。就連鐵管家朱大廚都說,這棵松木材質可是出錢都難買到的,想爹一輩子辛苦。以後走了能躺在這樣的棺板里,她也算盡了孝心了。
兩人誰不理誰,林株趴在窗戶上看着,心裏很替娘難受了,這些天她很堅定的站在娘這邊,不太理會爹。
她以為菜二就算是再木訥,再沒腦子,也會有點反應。那天林張氏哭鬧之時,她同娘都見她不再針對性的,不約而同的保持了沉默,各自去忙。本來想她自己哭的鬧的沒了意思,自己灰溜溜的起來,可是菜二個勁兒的陪着不是,說着好話。這就助長了林張氏的氣焰。她在菜二幾乎是連拉帶抱的幫助下,站了起來。還對着菜二又打又罵的,自己累的受不了了。才罵罵咧咧的,自己轉身。,
臨走之前還去廚房拿走幾張蕎麵餅,一小壺醬油。
這個爹實在是愚孝的讓人哭笑不得,他越是這樣林張氏越過分。
她看了一會兒外面,對九兒說:「九兒姐姐,我娘真可憐。以後我要是找婆家,一定不找爹這樣的男人。,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真窩囊。」
九兒喜滋滋的笑着,說:「株兒自己就保護的了自己,不需要男人。再說了誰敢欺負我們株兒,看我不收起他才怪。」
在她看來,林株不是一般婆婆能欺負得了的。她可不是菜二娘子,忍氣吞聲。、
林株撇了撇嘴說:「現在我自己保護自己行。但是以後就必須是得我家夫君,也可以叫做我家相公來保護,女人不就是要男人來疼的麼。一個大男人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還是什麼男人啊!」
「株兒真大膽。」九兒嚇得忙捂着她的嘴巴,嗔責說:「女兒家家的,什麼相公夫君的,也不怕被人笑話,還讓男人保護你。」
「這有什麼。不是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麼。明年我就及笄了。雖說是先不考慮婚姻大事,但是呢有合適的也可以考慮考慮。」
林株邊說邊笑,她也只是同九兒說說笑笑逗逗樂子,那裏是真的會考慮。在她的計劃中,一定的過了二十再成親。雖然這個時代女子成親的最大年紀是十八歲。
九兒卻以為她是人長大了,開始想自己的終身大事兒了。
笑着說:「株兒,長大了,想夫君了。你說說,以後想找什麼樣兒的?」
林株看了看窗外,確認爹娘都不會聽得見。說:「就找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就行了。心好人好,能對我爹娘好對我好就行了。」
「就這簡單?」九兒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今兒她來可是再替少爺套林株的話的。
林株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對,就這麼簡單,只要人好就行。」:
「就不管家世什麼的?」九兒追問。「不考慮,我只是一個種菜的丫鬟,還有什麼資格考慮什麼家世家境呢。」
兩人說來說去的。九兒看了看外面說:「株兒,我該回去了。要不然等會兒少爺找不到我,會生氣的。」
九兒說完很快地溜下了炕,穿好鞋子,對林株說了聲:「株兒。我走了啊。記得晚上過來拿布料,遲了穿不上新衣裳了。」
林株嘴裏應着,看着她喜滋滋的走出菜園大門。心裏多少有點替她惋惜,多好的女子。可惜金臻少爺卻同司馬明珠曖昧不清的。
男人啊還是看臉的。
她也下了炕,走出屋子。菜二還站在門口,看到她陪着笑臉說:「株兒。」
林株愛理不理的嗯了聲,就去廚房。
菜二娘子一個人在廚房忙來忙去的,也無非是弄些菜什麼的。她也不敢將發起來準備蒸點饅頭,炸點油餅兒的的面端出來。怕林張氏會過來,如果被她看到了,她會連同面盆一起端走的。
就看見女兒小巧精緻的臉龐湊了過來,笑眯眯的說:「娘,還生氣呢。我看我爹怪可憐的,你就饒了他吧。他也是沒辦法,娘你放心,我一定會讓爹給姥爺做棺木的。」
菜二娘子自然對女兒說的話深信不疑,現在在她心裏女兒就是最能幹的,什麼都能做得到。
她像個小女孩般的嬌嗔道:「株兒,你看看你爹厲害的,要他繞了娘才對吧。娘哪兒敢對他怎樣。」
她其實心裏一直都知道這個男人是老實憨厚靠得住的,婆婆雖然厲害霸道,但是她也只能自己厲害,操縱不了自家男人的。
林株見她態度緩和,又小聲說:「娘,你忘了。我爹這個療程的藥又該吃了。我這就去煎,煎好了你給他送去。」
這個療程一過。按照張太醫的說法,該緩一緩了。
每天三次的藥實在是很鬧心,離香只能保持一刻鐘,過了就會變成藥的樣子,菜二便會抗拒。
菜二娘子眼裏帶着笑,嘴上卻說:「他要吃便吃,不吃就算了。反正就算生了兒子也是他們林家的。又不是我們胡家的。」
嘴上不說心裏話,林株恥笑着去了廚房。她知道娘不知道心裏有多想將兩人的病醫好了,每天都堅持吃藥。還同林株一起想辦法讓菜二也將藥吃了。
煎好了藥,她將所剩不多的離香倒出一點點在煎好的藥碗裏。過了一小會兒,黑乎乎的冒着藥味兒的湯藥,變成了一碗清清的水。
她將水端了出去遞給菜二娘子,對菜二的地方努了努嘴。自己悄沒聲息的走出菜園,看看天色還早,便在菜園附近轉悠。
爹娘都愛面子,還是給他們留點私人空間的好。
轉來轉去的,遠遠地就看見燕無憂帶着大寶從鎮上的方向走來。
她想了想迎了上去。
自從金小光上次說了那樣的話,燕無憂便沒來過菜園,大寶也沒出現過。
看來他們是當真了。
她自己都沒當真,他們倒當真了。
燕無憂大寶看到了她,燕無憂的腳步慢了慢,走了過來,也沒看她繼續往前走。看來是要回府。
大寶也故意的將頭偏向一旁,似乎當她是空氣。
男人的心胸怎麼這麼狹隘,只是這麼點事兒,就表現的這麼明顯。他們不理她可不能不理他們。發家致富的雄偉藍圖還要他們鼎力相助呢。
她忙聚起一張諂媚的臉,顛着碎步跑上前,甜絲絲的問了聲:「公子,你辛苦了,吃過飯了麼?」
燕無憂似乎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不理。
她繼續跟着向前小跑,繼續問:「公子,這幾天也沒看到你,是不是很忙啊,很忙的話要記得注意休息。」
還是不理。
真的生氣了。不知道有什麼好生氣的。又不是她說的。
她放慢腳步接着說:「公子,奴婢種的蘑菇長出來了,雖然賣相不好,吃起來還不錯的。公子什麼時候有空品嘗品嘗。如果公子覺得好的話,我爹說送一點到府上給老太君嘗嘗。」
燕無憂沒聽見似得一路向前。大寶也是一路斜偏着頭,端着架子,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嘗就不嘗,拽什麼拽!」
兩人走得實在太快,她追了一會兒也追不上。只好放慢腳步轉身慢慢往回走。
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哎,真是的,一個女人腆着臉追着兩個大男人,追來追去的,人家還沒理她。
不理就不理吧,大冷的天,還是先回去暖一暖,沒等到晚上去金臻少爺家去拿布料。
不管怎樣,先過完年再說。
無精打采的低頭看着腳尖慢慢往回走,頭頂忽然傳來燕無憂冷冷的聲音:「不是請公子去品嘗蘑菇麼,還磨蹭什麼!腳下有金子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