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香門第 第二百一十七章 躲避

    金臻少爺去了鎮上,林株消化了一會兒暴漲的心情,一奔一跳的也進了菜園。

    到底還是個孩子,一身新衣服足以讓她高興很久。按理說,金臻少爺每年都會給她扯一身新衣服,可是啊還是總覺得沒衣服穿。想起前世那掛滿衣櫥,幾乎是每天不重樣的四季衣服,好懷念啊。

    也是,一件衣服,冬天套在棉衣上,春秋套在袷衣上,夏天單穿。一年到不了頭也就破了爛了。只有剛來那一年那一身一直穿到現在,可是已經又窄又小。

    她有點後悔自己太大方,將燕府送來的丫鬟工作服給了舅舅家的女兒。要不然還有幾身換洗的。那身衣服她只穿過一兩次,她覺得自己是在府外,不必要讓人都知道她是府上的丫鬟。

    提起衣服,她又有點恨那個格格巫般的林張氏,本來大寶,無憂公子也給過過她幾塊布料,可是由於家裏實在是太暴露了,布料又顯眼,就被不間斷她發現了。自然就保不住了。

    她一會兒噘着嘴,一會兒子笑着,進了菜園。

    菜園另一頭,燕無憂神色暗淡地看着她進了門,對身後的大寶說:「知道了麼?以後她也不是你我該管的人了。真是不明白,這麼個瘋瘋癲癲的小丫鬟,怎麼誰都惦記着。」

    說完將手裏的布料扔進大寶手裏,大踏步的回府。大寶 的臉色更難看,那天在聚賢樓金小光說了什麼,他不在沒聽見。

    卻是這幾天看到公子的精神很不好,剛才兩人去 桑園挑了幾塊今年流行的布料,就來到了這邊,看樣子是要給林株送過去,卻是沒有進去,而是繞着菜園轉了個圈。到了這頭就看到了林株同金臻少爺說話,然後一奔一跳的。

    看來自己是徹底沒戲了,前段時間他還心存幻想。想由他來照顧這個從小一起長的的女子。

    他拿着布料跟在燕無憂身後,到底心裏有點牽掛。布料不給林株,她今年會有新衣服麼?

    終於還是忍不住,緊走幾步追上前面的燕無憂試探着問:「公子。這布料還給不給株兒了?」

    「給什麼?有那麼多人惦記着,我們操什麼心啊!」燕無憂很沒好氣的說:「你是沒長眼睛看不到怎麼的,越來越眼力見了。」

    大寶不敢再問,拿着布料跟在燕無憂身後。還沒走過燕府長長的院牆、遠遠地看見燕秋吟帶着銀玉美玉裊裊婷婷的走了過來。

    遠遠地看見他們,臉上立刻帶上媚笑。一雙波光粼粼的眼睛一閃一閃的。燕無憂微微逼了閉眼睛,他覺得有點刺眼。

    大寶忙在後面帶上一絲戲謔的笑,湊近說:「公子,三小姐。三小姐又來了。」

    他說的雖然低聲下氣,卻是帶着一定嘲笑的成分在裏面。

    自從那天從聚賢樓回來之後,這位弱風扶柳的三小姐就開始時不時得很湊巧的出現在燕無憂面前。

    真不知道她用什麼方式串通了陳姨娘,允許她自由出入了。

    燕無憂被這樣盯梢心裏正不舒服呢。他轉身狠狠地瞪了大寶一眼,擠出一句話:「不想找抽的話,去截住她。」

    話音未落,他已經真的掉轉身子。依舊往回走,走的很大步。

    爹的話,老太君的話,對他而言都是聖旨。他必須無條件接受。可是現在他對這個從小守護到大的妹妹是越來越煩,越來越反感,甚至看到她頭皮都會發麻。

    尤其是這幾天。他總是想如果不是那天她來搗亂。表哥一定不會說林株是他的,表哥從小護着他,一定是想幫他,想減少他的麻煩。

    卻讓他這幾天更麻煩。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表哥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出的話,自然的算數。可是他絕對不想讓自己的這個小丫鬟做他的人。

    這個小小的還未及笄的女子。帶給他很多的溫暖。到現在他的唇邊似乎還殘留着她的清香。

    他總是像,她為什麼還沒及笄,如果當時在定遠的時候她已經及笄,那麼現在他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說出她是他的人。

    可惜就算兩人曾經同床共枕過。秦南國的律法,沒及笄的女子是不允許嫁人的。

    他唯恐躲之不及的急匆匆走遠,身後的燕秋吟嬌聲喊了起來:「二哥哥,。二哥哥,愛……哥哥。」

    還真是如林株所說,被喊成了愛哥哥。

    什麼愛哥哥愛哥哥的。他再次加緊步伐,逃也似的往前走。

    後面的大寶只好眯起老鼠眼睛,滿臉諂媚之色的湊上前對氣急敗壞的燕秋吟說:「三小姐,三小姐。公子他突然內急,內急,急需着個地方方便方便。」

    燕秋吟眼巴巴的看着燕無憂走遠,柳眉倒立,衝着大寶說:「是內急還是在躲本小姐。好你個大寶,你就夥同二哥哥糊弄我。看我不擰掉你的耳朵。」

    說完挽起衣袖,準備上前揪大寶的耳朵。

    「別別別。三小姐。小的只是個跟班,做不了公子的主,再說了人有三急,內急了誰也沒辦法。三小姐總不能讓公子當着小姐的面就方便吧?這沒遮沒欄的。」大寶很誇張的將布料夾在腋下,雙手很畏縮的捂着雙耳,躲開燕秋吟的手。

    心想 這個三小姐實在是沒教養,真的是有娘生沒娘教啊。

    自己雖然是下人,好歹也是無憂公子的貼身隨從,是個男人。爹也是府上的管家。身份地位同她這個偽小姐也差不到哪兒去。怎麼能說揪耳朵就真的來揪耳朵呢?

    要知道一般人家有家教的女子都知道不能隨便揪男人的耳朵。

    他有點為公子發愁,娶這樣的女子做夫人,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啊。

    燕秋吟一向在燕無憂的庇佑下跋扈慣了。對於下人向來是張口便罵伸手就打的,本來她在大寶面前還收斂一點。

    自從上次燕大將軍回府之後,她知道自己同燕無憂的親事已是鐵板釘釘,所以放肆起來。

    大寶那裏會乖乖的讓她揪耳朵,老鼠般靈活的躲來躲去,燕秋吟根本就揪不上。

    她氣得大聲罵銀玉美玉:「銀玉,美玉,你們兩個是死人啊!不會來幫忙?」

    銀玉美玉哪裏敢去得罪大寶。他可是公子身邊的紅人。兩人一步挪不了一寸的移動着。

    大寶小眼睛一閃一閃的,速度很快地竄去銀玉美玉身邊,將手裏的布料橫放在兩人懷裏。說了聲:「公子給你們的,我走了啊。」

    便溜之大吉。

    燕秋吟氣的臉都白了。卻是大寶跑得比老鼠還快。

    她狠狠地對着他的運去的背影罵了句:「大寶,你給我記得,本小姐是不會放過你的。」


    罵完轉臉對着銀玉美玉一人一巴掌,打的銀玉美玉捂着臉不敢說話。懷裏的布料就掉在了地上。

    燕秋吟氣呼呼的指着地上,說:「什麼東西?撿起來!」

    她沒看清楚大寶拿的是什麼東西。

    銀玉捂着臉很委屈的彎腰撿起布料說:「小姐。是布料。」

    「布料?什麼布料?我看看、」燕秋吟一把奪過布料,看了一眼,塞給美玉說:「料子還不錯,回去就去找裁縫,給我做兩身新的。」

    現在燕無憂對她也不是另眼相待了,每月都是按規定給月例,衣服首飾也都得自己出錢買。這兩塊布料看起來不錯,應該是上好的。正好多添兩身新衣服。

    銀玉美玉心裏不舒服了。剛才大寶分明說是給她們的。

    美玉很快地看了眼銀玉,她地位較低不敢爭取。

    銀玉壯了壯膽子,陪着小心說:「小姐。大寶說這兩塊布料不太好,公子說給我同美玉「

    她說的很小聲,打可以白挨,衣服不能讓。要過年了,家裏人多,這快布料正好孝敬娘。

    燕秋吟一聽眼睛又豎了起來,指着銀玉便罵:「大寶說是給你們的就給你們啊。這可是二哥哥給小姐我的。快點回府,回去就找裁縫。」

    說完擺動腰肢往回走。

    銀玉美玉氣的對視良久,銀玉說:「還是小姐呢,同丫鬟爭東西。以後要是做了夫人,還不剋扣死我們下人了。」

    美玉也跟着說:「無憂公子也真可憐。以後我們不能幫小姐盯着公子了。」

    兩個丫鬟達成共識,銀玉心裏總不舒服。手裏的布料摸起來掂起來都不錯,帶回家去娘一定會很高興。

    美玉更不舒服。她家裏還有奶奶。

    兩人有氣無力的走在路上,手裏的布料一會掉在地上一會兒掉在地上的。回到府上,布料已經沾滿了土。

    金臻少爺來到天門鎮,先去書社會了會文友,又去聚賢樓喝了杯茶,便起身去車馬店雇了輛馬車去了都城。

    家裏的馬車都沒用。

    馬車很平穩勻速的馳向都城。走了近一半路程。他掀開車簾,如他所料看到一輛精緻小巧的馬車迎面馳來。

    他無聲地冷笑一聲放下車簾,

    來到都城,先找了家規模很大的客棧,將馬車寄存在馬廄,給馬夫也找了間客房,安頓他休息。自己定了間上房。

    便出去幾家大商鋪轉悠,他很認真仔細的幫林株選好了她要求的繡有蝴蝶的布料,藍色的棉布裙料。又給林雲林朵挑了兩塊花花綠綠的。

    將東西帶回客棧放好了。

    換上一襲白衣,頭上挽上白玉髮釵。出了門。

    冬天人都穿得很臃腫,顏色也比較灰暗,就是那些王孫公子們也都不會穿白色的衣服。

    他走在街上,俊逸出塵,猶如鶴入雞群,引來無數少女羞怯的目光。

    他去了幾家陰陽花圈店買了燒紙冥幣香表,又去打了壺酒,買了些點心牛肉,還買了一壺醋。

    帶着這些東西出了都城,向距離都城五里之外的天恩寺走去。

    天恩寺是皇家自己的寺院,平時也不對外開放。去的人基本上都是去寺院相鄰的天恩山遊玩,天恩山高大巍峨,山上亭台樓閣還有一處天恩山瀑布。

    這個時節據說瀑布已經結冰,就像一面銀色的大鏡子,很是壯觀。

    去天恩山的路同去天門鎮一樣的距離,他慢慢地走着,步履飄逸,面容俊美,白衣飄飄,前後左右都是美不勝收,宛若神仙下凡。迎面走來的男女老少都忍不住會多看他一眼。

    他身子機械的走着,心裏卻是波濤洶湧。爹娘的忌日到了,誰也不知道他們就埋在天恩山腳下。

    當年爹娘被殺,是梅九公冒着生命危險潛了回了王府。當時王爺王妃身首異處,屍體早已被翻騰的不知所處。為了方便,梅九公只將兩人的頭顱帶了出來,埋在了這天恩山下。

    因為天恩山旁邊的天恩寺是皇上王爺們祭祀的地方,還埋着兩位信佛的先皇。只可惜天恩寺已經被封。

    想起爹娘身首異處,自己同堂兄弟們流離失所,妹妹近在眼前卻不敢相認,他的心刀割般的難受。

    離天恩山越來越近,他的腳步越來越急促。

    天昏暗下來,黑沉沉的烏雲似乎就在頭頂,他慢慢走近天恩山,踏上通往山路的小徑。

    走了幾級,等候在此的梅九公迎了上來,說:「少爺,老身已經查看過了,方圓幾里之外無有他人。」

    金臻點了點頭,說:「梅伯辛苦了。」

    梅九公稍稍彎了彎腰,退去一旁,看金臻走過幾級台階之後。他矮小的駝背身子輕盈的一縱,已經落在了最高的那顆老白楊樹的頂部。

    金臻沿着石階一路向上,走到一片松柏林,拐了進去,一直走到山坡處。

    爹娘就埋在山坡下,墳頭長着兩棵蒼柏。

    他取下背上的包袱,重重的跪了下去。

    點上香,掃了點酒,醋,便開始燒紙錢。將帶來的失物掰碎了撒開。

    他直直的跪着一直到紙錢全部燒完。才跪坐在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感覺一片冰涼的東西落在了臉上。抬頭一眼,下起了雪。

    他茫然地起身看了看四周,天昏暗下來,灰濛濛的。四周安靜極了,可以聽得見雪片落在松柏葉子上聲音。

    已經是下午時分,怎麼還不來?他理了理衣袍,拍去膝蓋處的土。

    就聽見耳邊傳來梅九公的聲音:「公子,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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