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二外出了幾天,每天都繞着鎮上走一圈,樣子做的還挺足的。
又是一個第五天,一大早林株便將十幾隻紅艷艷的西紅柿放進籃子裏,還吃了一個熟透了的。菜二娘子忙着將一隻荷包蛋端了出來說:「株兒,快點吃,吃了再上路。」
林株便拿起一隻西紅柿地給她說:「娘,你吃一隻。很好吃的,當然,酸了點。」
菜二娘子忙說:「娘不吃,株兒,都給金公子留着吧。」
這些好看的東西值錢,一個就是幾十個銅板。她可不想吃錢。
林株笑着說:「娘,西紅柿熟得快,吃一個沒關係。你吃吧。」
已經給金小光送去好多次了,可是菜二夫妻一隻都捨不得吃,不管林株怎樣說都不吃。
菜二娘子將手裏的碗交到女兒手上,頭搖的撥浪鼓似的說:「不吃,娘不吃,都給金公子帶去吧。上次都沒去了。」
說完急匆匆地就走了。
林株縱了縱肩,說:「不吃就算了,今年種的有點少,等明年多了好好吃。娘,給老太君的蘑菇都採好了,就放在木屋的籃子裏,等會給送過去。」
她很快的吃完兩個荷包蛋,擦了擦嘴巴,說了聲:「娘,我走了。」
前幾天為了林雲的事兒沒去給金小光送西紅柿,今兒已經隔了十天了,不知道金小光會不會生氣。
說實話,如果不是看在十兩銀子面子上,真的不想去都城面對金小光。
那個高高在上的富二代有點變態,總是讓她很難為情。真不知道他這樣犧牲色相到底要利用她什麼。
也不知道今兒去他會怎樣。
林株提着大半藍子西紅柿,上面蓋着兩個窩筍慢慢向都城走去。到了城門口已是中午,走過幾條大街小巷就到了御華街的質子府,一眼看見出眾的書墨就在大門外不知道在等什麼。
書墨也是一看到她,笑着就迎了上來說:「株兒,你來了!公子在裏面,對了株兒公子說你種出了一種什麼叫西紅柿的。用糖醃着好吃及了。 」
他都知道了?看來金小光的推廣能力就是強。
說不準明年的銷路都有了。
剛才的恍惚被美好的前景所代替,跟在書墨身後向金小光所處的地方走去。
書墨步伐輕健走的很快,林株都覺得有點跟不上。
她快走幾步大聲說:「雲大人,能不能走慢點啊。你這麼着急做什麼。奴婢腿短跟不上啊。 」
書墨笑了笑稍稍放慢了腳步。他也想走慢點,可是有人着急,要知道公子前五天沒等到林樣,心情已經差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兄弟般的他也不敢多說話。
又過了一個五天。今一大早,眼裏泛着紅血絲的金小光已經開始焦躁不安。
同公子無話不談的他知道他同林株有約,也知道公子是因為林株的失約心煩的。
所以他才在這裏等着。
他放慢了腳步,林株快走幾步追了上前,小聲說:「雲大人,前些天家裏出了點兒事兒。沒來送東西。金公子沒有生氣吧。 」
沒生氣才怪 ,差點沒生吃了人。
韋墨笑了笑說 :「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
不說,有什麼神秘?
不說就不說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麼。
金小光今兒在開着牆頭花的院子裏。
韋墨將她送至門口,轉聲離去,林株敲了敲門。門開着。
她小心的推開門,一眼看見金小光背負雙手在院子裏轉來轉去的。
她進來的時候,金小光正背對着林株,卻似背後長眼睛般的很低沉的說:「株兒你來了?怎麼,還記的來啊。」
他的聲音雖然很低,卻帶着說不出的威嚴,冷的讓人發抖。
只不過是一次沒來,應該不至於要命吧。
對了,他還要利用她的。
她忙陪着笑臉說:「當然記得,奴婢是很講信譽的。只是,只是前幾天家裏出了點事兒。不過,這次我多帶了西紅柿來的,十幾個呢。 金公子。一會奴婢就洗洗給您品嘗。」
「家裏出了點事兒?什麼事兒啊?你爹還是你娘?」金小光慢慢轉過身子,林株看到他眼裏的血絲。
她忙說:「不是我爹娘,是我大姐,就是林雲。她被婆家打的逃了回來。她公公找來了,我幫她躲了起來。」
金小光似乎很疲敝,微微低垂眼帘說:「怎麼。好了傷疤忘了疼了?你那大堂姐不是算計過你的麼?她那是咎由自取,你怎麼又去幫她。」
林株說:「她是咎由自取,可是她也只有十六歲。想來現在已經知道錯了。金公子,你是不知道她是真可憐啊。肚子裏有孩子,還被打的全身上下沒一處好的。所以奴婢才幫她的,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麼。奴婢這是在做好事兒,對吧金公子。「
金小光早已是腦袋發昏鬢角漲疼,眼睛乾澀眼皮發澀。剛才還在狠狠的咒罵林株,這個前朝小郡主,真不該讓她闖進自己的生活,現在沒有以她為線索找出前朝餘孽,卻給自己找了麻煩。以前就算睡不着也能迷迷糊糊一會兒,不至於這麼難受。現在倒好,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就算閉着眼睛也是滿腦子東想西想,實在是受不了。
林株竟然成了她的靈丹妙藥,一次比一次靈,一次比一次見效快。
尤其是看到她人,聽她說話,睡意就襲來了。
簡直是治療睡眠不好的最佳良藥。
他突發奇想,如果林株是種藥,他一定的將她天天帶在身邊。
現在他的眼睛就快要睜不開了。想到一會就能美美的睡上一覺,他伸手一把抓住林株的手說:「進屋吧,「
「金公子,奴婢去幫你洗西紅柿。」林株忙完要想提着籃子,她有種預感。
金小光似乎有點迫不及待,拉着她就進了屋子。
「好了。小爺困了,睡一會兒。」說完抱着林株就直直的躺在了床上。
這是什麼?又來了。難道每次來都得這樣睡覺?實在是匪夷所思。
金小光一會兒功夫呼呼入睡,林株越想越詭異。如果說偶爾的這樣,可以看做是他在使用美男計。可是現在每次來都這樣,還似乎迫不及待,怎麼回事兒?難道自己真是瞌睡蟲,他看到自己就不能自己的睡了?
也不是啊。來這裏也好幾年了,同爹娘生活了那麼久,還有林雲林朵,以前的金臻少爺燕無憂公子,沒人看到他會這樣啊。就是金小光以前也不是這樣啊。
怎麼回事兒?
等他醒了的問問?難道她就這麼讓他索然無味。見了就想睡覺。如此妙齡女子能讓一個男子見面這樣沉沉睡去,能不能算是失敗呢?
她被他用鐵鉗般的胳膊固定在床上,根本動不了,手臂都不能。只有動動腦子。
已經到了夏天,門上掛着的珠簾閃着晶瑩的光,窗戶也開着,牆頭花幽幽的香味瀰漫在整個屋裏,沁心極了。想不明白、也懶得再想,深深地呼吸着幽香,不一會兒便也沉沉睡去。失去意識之前看了金小光一眼。安靜優美的猶如古希臘王子,離得太近,可以看到她的睫毛有點捲曲。
一覺醒來已是日落西山,金小光已經不在。
怎麼這麼能睡,足足睡了大半天,下意識的看了看衣服完好如初。
今兒一定要問問這個變態的官二代,難不成真的將自己當做了瞌睡蟲。這樣陪睡的話應該還有報酬的。
卻是出了門,瀰漫着幽香的院子裏空空如也,大門緊閉。
前院後院轉了一圈,鬼都沒有一個。
該不會是將她囚禁了吧?她慌忙去開大門。門還打得開。
剛一拉開門,端莊高貴的梅嬤嬤的臉及時的出現,她說:「姑娘,你醒了。公子吩咐老奴姑娘醒了之後。吃過飯送你回去。」
這都替她安排好了?吃過飯回去。
可是她還想問清楚為什麼金小光一見到她就這麼迫切的想要睡覺呢。
她探出頭左右看了看,陪着笑臉問:「梅嬤嬤。請問金公子呢?他不在麼?」
梅嬤嬤說:「公子已經帶着書墨出去了。姑娘先進屋,老奴這就去給姑娘上飯。」
林株忙說:「梅嬤嬤,小女子自己來吧,請問廚房在哪兒?」
被這樣高貴的女子叫做姑娘,她還自稱老奴她覺很怪異。
人家的身份不知比自己要高貴不知道多少倍。
梅嬤嬤笑了笑說:「姑娘。這是老奴該做的,你去屋裏等着便是。公子說你愛吃豬腳,特意吩咐廚子做了紅燒蹄子,還有我們定遠的小黃牛肉羹。」
有肉吃還有湯喝,待遇真的不錯。
這個金小光也不是看起來那麼冷傲無情,還記得她愛吃豬腳。
梅嬤嬤笑吟吟的走了,也不知道她要去的廚房在哪裏,看起來小院的小廚房並沒有動用。廚房應該離得不遠。
回到低調奢侈的屋內,聞着一陣緊似一陣的花香,她這才覺得肚子餓得咕咕作響,想想從早上出門到現在幾乎是一整天的時候沒吃飯了,不餓才怪。
卻是一眼看到提來的籃子還好好地放在地下。
她起身將籃子拿去小院的廚房內洗乾淨,想了想全都切開撒上白糖端進物放在桌上。
西紅柿的吃法別人還不太清楚,先幫用白糖醃起來,好讓他晚上回來清涼清涼,加深印象,為以後的銷路打下堅定的基礎。
才將看起來真的是雪蓋火焰山的糖拌西紅柿端進屋裏放在最陰涼的地方,梅嬤嬤就端來了一大盤子軟乎乎紅黑透着紅冒着香味兒的肥胖豬蹄兒,三個整隻的。還有幾樣小菜,外加一湯碗看起來很不錯的湯。
林株頓時覺得口水就要流出來了。
也顧不得裝矜持,不用筷子伸手拿起一隻放到嘴邊,還不忘問梅嬤嬤:「梅嬤嬤,你也吃。」
梅嬤嬤長久住在質子府伺候照顧金小光,她自己的孩子幾個月就夭折了,被挑選當了金小光的奶娘之後,就一直照顧金小光。到了金小光長到七八歲的時候,她的就住在定遠侯府的男人走了,她沒有自己的孩子,便將所有的母愛都傾注在了金小光身上。金小光也待她不薄,來都城之後質子府內所有的事兒都交友她打理。
她對金小光是最了解的,她能看出林株的分量,所以對她很是關照。
而且林株這個小姑娘確實很招人心疼,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看着舒服。
林株一點也不顧及形象的將一隻大豬蹄拿在手裏啃了起來,好吃極了,她用兩隻手幫忙將一隻掰開了來,每根腳趾都啃的乾乾淨淨的,還舔手指頭。
這樣的動作惹得梅嬤嬤輕輕笑出了聲。
林株便很不好意思地說:「我們平民百姓吃點豬腳不容易,饞啊。」
一句饞啊,說的梅嬤嬤的心隱隱作痛。還記得她生自己的孩子坐月子的時候,男人為了去買一隻豬蹄給孩子催奶,整整幫別人扛了一個月的麻袋。
她輕輕地幫林株將另一隻拆卸開來說:「姑娘,吃。多得是。」
「那我能帶兩隻回去給我爹娘吃麼?」
既然有很多,不妨厚點臉皮。反正質子府最不缺的就是好吃的。
梅嬤嬤很貼心的幫林株用油紙包了幾隻色香味俱全的,帶進來放進她的籃子說:「姑娘,回去代老奴問候你爹娘,你爹娘真是有福氣,有你這樣乖巧的女兒。」
到現在她還是不相信這個看起來很有貴族范兒的小姑娘只是個小丫鬟,倒是很羨慕起她的爹娘來。
有這樣的女兒想着念着惦記着實在是種福氣,可惜她沒有這個福氣。
牛肉羹也好喝,林株端着湯碗將牛肉羹喝的乾乾淨淨的。
這才起身說:「梅嬤嬤,我有我爹娘才是福氣呢。我爹娘很疼我的。」
這句話絕對是發自肺腑。
如果她是菜二夫妻的親生女兒,也許不會有如此的感悟。
梅嬤嬤更是深受感動的一塌糊塗,她很快幫林株將東西提起來送到門外,輕輕反手關好大門,還親自將她送到大門口,給她塞了一兩銀子作為路費,一個勁兒的囑咐:「姑娘,天不早了,你雇輛馬車回去吧。」
林株道完謝後,捏着一兩銀子往回走,根本沒去找馬車。
只不過區區五里多的路,一個時辰不到就回去了。她才不浪費銀子呢。
雖然現在她已經算是富豪了,除了藏在炕洞的幾十兩,還有金臻少爺家桌子底下的等着她動用呢。
可是她有自己的想法,她想靠自身的努力達到想要的生活。
梅嬤嬤站在質子府門前看着她俏弱的身影轉過小巷,輕嘆一聲。如果她有這樣的女兒該多好,可惜沒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