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平安別的都還好說,只有這肉......卻是他心頭的最愛,頓頓都得吃,萬萬少不得的。
眼見着武潯叫來了一碗清湯白面,平安的眼睛都要掉到麵湯裏頭去了,表情很是委屈......
武潯權當看不見,左瞧瞧右瞧瞧,只盼着早日趕到秦淮,將這擔子給撂了。
得,付錢的最大,平安再怎麼委屈,怎麼不樂意,自己畢竟白吃白喝人家的,這點面子總是要給的,只是一邊索然無味地啃着苗條,一邊繼續委屈不已......等找到端陽了他一定要吃肉!一定!
盛夏的天氣熱得幾乎快要將人給化成一灘水。
武潯似乎格外的怕熱,旁人雖也覺得熱,卻並沒有他來得這麼誇張。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只是坐在陰涼處,不一會兒背上便一片濕噠噠的模樣,當真讓人要忍不住擔心他會不會中暑哩。
平安忽而想起第一天見到武潯的時候,他竟也是怕熱的不行,才五月的天氣便在馬車裏頭放上了冰塊,卻還是熱得鼻頭冒汗。平安雖然委屈,但性子還是極好的,發現了對方的難處之後便乖巧了不少......即使沒肉吃,也一併忍着,只願快快趕路到秦淮,莫再給恩公添麻煩了。
至此武潯給平安使白眼的日子總算是日漸變少了。
三天後一行人終於進了秦淮。
平安雖是第一次來秦淮,但他家住嘉南,與秦淮這邊的景致倒是頗為相像的,只是秦淮不論如何總是比嘉南那地兒多了幾分柔媚之感,以及說不出的味道......平安心中雀躍着,空中飄來一陣香味,平安竟就這麼傻兮兮地追着香味走遠了。
這廂武潯和車夫已經到了歇腳的客棧,只等着將東西給卸下來之後再帶着平安去見杜子墨,再讓他和段漣漪相認。
武潯的算盤打的很好,可他千算萬算也沒有想到只因為自己一時失誤。竟讓好容易找到並被他運到秦淮的平安傻兮兮地聞着肉香味就走了......這事兒其實歸根究底來說,武潯也是有錯在先吶,若不是他一路上剋扣着平安吃肉的話,平安也不至於這般飢腸轆轆......多說無用。總之,在武潯回過神之後,身邊已經沒人了!武潯大駭......
那傻子......
卻說這廂平安聞着香味進了一家裝修豪華的大酒樓,只是才進去沒幾分鐘他便被人給趕了出來。
平安很是委屈:「我餓......」
那掌柜的很是無奈,可見平安穿着一身綢緞的衣裳。也看得出他是個好人家出身的公子,但不管怎麼說,他這裏是開酒樓的,吃飯總歸是要收錢才行呀!
「公子還請見諒,我們畢竟是做生意的......」他小心道。
平安想了想,又道:「只要端陽找到我的話,就會給我付錢的,你不用擔心的!」他說的理所當然。
掌柜的搖搖頭,卻是鐵了心不行。
平安沒轍了,只能垂頭喪氣地往回走。回頭看一眼那燙金的楠木店招,上頭刻着幾個大字——君子酒樓。
走了兩步忽然又聞到了一陣香味,側眼一瞧——花中酒樓。
唔、不管是什麼酒樓,似乎都要收銀子吶!
平安垂頭喪氣地又走了兩步,忽然眼前有一陣燈火閃過,抬眼一瞧,一個小童正將一個店招搬到了門口,上頭刻着幾個大字——溫家當鋪。
呀呀!這個他知道,娘親曾和他說過的,據說只要拿一些東西過去就能換錢哩!
平安當即興沖沖地跑進了那當鋪裏頭。彼時當鋪的掌柜正巧在此,側眼一瞧,見着這一身貴氣的小公子正一臉新奇地左瞧瞧右瞧瞧。掌柜的挑眉,生意上門了。
便沉着嗓子開口問他:「這位公子是要典當什麼東西麼?」
平安見有人在和自己講話。當即興沖沖地點了點頭:「恩,有的!」說罷,他便忙低頭瞧了瞧自己身上有帶着什麼可以典當的東西麼。視線轉了一圈又一圈,看見了手腕上的兩個圓鐲子,一個翡翠,一個金鑲玉。一個是娘親給的,一個是阿爹那裏求來玩的。
平安覺得有點拿不出手,可左右瞧了瞧,實在沒有別的東西了,又腦海中又想起方才在哪君子酒樓中看見別人桌子上的大烤鴨,頓時便也顧不得其他,當即將兩個鐲子給摘了下來,遞給了那掌柜的:「大伯你看看這個能當不......」他小聲道,委實不好意思。
那掌柜的笑呵呵地接了過來,看出了這年輕的貴公子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怕是急着銀子用罷。便也不多說,心裏有了個分寸,拿起鐲子左右瞧了瞧......頓時驚訝不已——這這這!這隻金鑲玉若是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前朝宮廷御用之物呀,這精美華麗的做工,當真是極品中的極品,玉亦是最好的玉,掌柜的見過的寶貝多但也少有見到這麼精湛的,拿在手裏瞧了又瞧,生怕自己看走眼了,可再三觀察之後,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這東西絕對是真品吶。
這般模樣落在平安眼裏卻還以為自己這東西果然上不了台面,讓人家為難了呢......
掌柜的又拿起那翡翠瞧了瞧,亦是少有的寶貝,餘光不免又瞧了瞧那貴公子,似乎想推測他是個什麼身份,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問出口。
這種寶貝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能得手是再好不過,到時候坐地起價,送去溫家的其他店鋪,價錢可不要翻幾翻......
掌柜的沉吟片刻:「公子這是誠心要當?」
平安忙點了點頭,他餓......
掌柜的笑了:「既然公子誠心要當,那我也就收了,你看這個價錢可不可以......」他一邊說着,一邊試探地比出了三根手指頭:「三千兩......」
當真是看透了平安這人心思單純好欺負哩.
平安聞言當即驚訝得瞪大了雙眼,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掌柜的。
......果然是嫌太少了麼,掌柜的有些慌張,原以為對方好說話故而開了個低價,卻不料對方心裏自有分寸,這要是將對方給惹怒了可不好。這東西要是收不到手他可得後悔,便忙道:「那要不八千......」
話音還未落下,忽然見得面前的貴公子歡喜不已地撲到了櫃枱上,一雙漂亮的黑色眼睛睜得圓圓的。不可置信地低呼:「真的麼!三千兩?真是太棒了!我能吃好幾頓飯了呢!!」當真是歡喜不已的模樣,一點也做不得假。
「......」掌柜的愣了愣,心裏偷偷樂了。有趣。
平安這廂開心的不行,卻不知這兩隻鐲子少說也賣得出一萬以上......
再說這廂平安得了三千兩,痛快地去君子酒樓吃了一通。在見證了武潯買東西每次都能以超低價買到手之後,他發現他在君子酒樓吃了一桌子的肉食,吃得肚子圓滾滾的,他也只花了兩百兩銀子。
......唔,這對平常人家來說自然是不小的數目了,但對平安上次一頓飯吃了一千兩的情況來說,實在是便宜到家了。
吃飽喝足之後平安更活躍了起來,懷裏揣着銀子,在秦淮街頭四處遊走,街上人來人往。平安第一次來秦淮,便也想着到處玩玩先,說不定走着走着,路上就能碰到娘子了呢!哈哈。
卻說一路上走着走着,不知怎麼就走入了一條極為繁華的街道,這一條街的氣氛比起別的街上有些許不同,周圍張燈結綵,姑娘們的笑聲和歌聲不時從各家樓上傳出,街上人來人往,俱面帶笑意。不知道的怕是還要以為今天是什麼節日呢。
有個姑娘在樓上見着了他,笑着揮了揮手:「公子上來玩一玩呀......」嬌嬌柔柔的嗓音,打了好幾個轉兒,竟聽得平安面上燥熱起來。匆匆忙忙加快腳步便走了。
他自然也是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的,從小老爹就常常混跡在這種地方,自詡風liu,但說實在,他卻是不大喜歡的。
走着走着,忽然又不知怎麼就想起自己畢竟也是個大人了。來這種地方也實屬正常。在這種較勁般的心情趨勢下,平安在一處高樓面前停了下來。耳旁一陣鶯歌燕語,平安轉頭一瞧,牌匾上寫着偌大的三個大字——春風渡!
得勒,就這裏罷。
春風渡約四層樓高,後面有個大院子,兩邊是抄手遊廊,當中俱是玲瓏精緻的亭台樓閣,清幽秀麗的池館水廊,四周燈火通明,整個院子裏都沾染着姑娘家的芳香。晚間時分,普通的姑娘家大致上都在前堂等待客人來訪,樓中的高台上表演着各種節目,姑娘們或與人吟詩作對,或與人把酒言歡,亦有在前堂便勾肩搭背打情罵俏的,入眼儘是一片荒糜氣息,卻又能教人慾罷不能。
天邊晚雲漸收,淡天琉璃,江畔華燈初上,紙醉金迷。
平安在外頭瞧了片刻,摸了摸鼓鼓囊囊的荷包,嘴角噙着淺笑,大步跨進了春風渡,才進門便聞到了一陣姑娘家才有的撲鼻香味。
這個他熟悉,姨娘們扎堆的時候身上就有這種香味,只是比這個要淡一點,且要更好聞一點。
他下巴微微抬起,笑容頗有點風流少年的佻達,杏子形狀的眼睛中間,星河燦爛的璀璨,倒還真是個風、流不羈的俏公子。他的模樣本就生得俊俏,一雙劍眉星目滴溜溜一轉,對着迎面而來的女子溫聲行禮:「姑娘好,我想見一見你們的頭牌姑娘。」
那女子正是才將恩客送出門,忽而又想起來什麼,想要出門瞧瞧他還在不在外頭,迎面而來一個俊俏乾淨的斯文公子,模樣很是好看,她愣了愣,便也應了上去。只是話還沒搭上,他竟直接開口要見柳飄飄......女子不禁面有不悅。
再說了,這花魁哪裏是你想見便可以隨隨便便給你見的呀,況且她慣於拿喬,沒個預約還是什麼的......
那姑娘將紅絹子往嘴邊一捂,她嬌滴滴地看平安一眼,咯咯地笑:「公子似乎是第一次來春風渡罷,你卻不知我們花魁姑娘今日可能不得空,要不奴家陪陪您......或者找個更善解人意的和您談談天?」她說着,伸出一指丹蔻,拉過身旁的一個姑娘道:「這位是我們解語姑娘,心思玲瓏,保管小公子您會喜歡她的。」
雖然對方沒有明顯低表現出來,不過平安還是敏感地感覺到自己被小瞧了。
他看了也不看那姑娘,面色不改,取出三百兩銀票往這女子面前一遞:「小生誠心求見,還望姑娘通融則個,幫小生前去問一問。」
「這......」女子遲疑地看她一眼。
平安笑笑,便又取出三百兩一起遞上。
女子頓時雙眼一亮,心底的慍怒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忙收下平安的銀票,說她這就去幫平安問一問。
既然肯去問一問,那這事兒十有八九就成了。
平安樂呵呵,轉眼看了看四周,並沒有發現這樓里許多人的視線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這般樣貌,怕是已經將樓里許多的姑娘都給比下去了呢!可他自己卻毫無自知。
過了一小會兒便見那女子跑了回來,說柳姑娘有請,平安眉眼彎彎一笑,大步便往前走去,領路的小丫鬟看得愣了愣,才又忙不迭地跟上平安的腳步。
耳畔絲竹樂聲響起,燭光閃閃,美人巧笑倩吟,朱唇微啟,溢出一串悅耳動聽的歌聲。
平安卻有幾分意興闌珊,甚至可以說大失所望,這傳聞中的花魁姑娘確實生得漂亮啦,但有那麼誇張?要他說,他家二十七姨娘,不不,好幾個姨娘都將她給比下去了呢!
煙花女子最是能識人眼色,平安眉頭一動,她便知曉了他的心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