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卻沒有任何一絲光線,我陷入了無盡的恐懼之中。沒想到生性懼怕黑暗的人類,在純粹的黑暗之中,竟然是如此的脆弱。我雙手捂住了眼睛,整個人癱軟下來,汗如雨下。
「哈哈哈。」
不知道何處傳來一陣尖銳的笑聲,突然我看見一絲明亮的光線刺入眼睛,雙眼感到一陣疼痛,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我不得不閉上雙眼,手背木訥地擦拭着眼角。
「笑死我了,哈哈哈。」
前方傳來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是穹影。
「哎呀!不行了!逗死我了!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她一邊笑一邊拍着桌子,我聽到了啪啪啪的聲音。
「你還真以為自己瞎了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玩的人,你不去演戲簡直可惜了。你是老戲骨,渾身都是戲。」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的眼睛略微睜開,眼淚朦朧間看見前方一個人影,應該就是穹影,正斜坐在客廳吧枱的高椅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不解地問道,言語裏充滿着警惕。
「怎麼做?我什麼都沒做啊。」
她仍然笑個不停,我強壓住心中的怒火。
「那這裏為什麼這麼黑?」
感覺再多一分鐘,我的憤怒就要像火山一樣爆發了。
「因為我對陽光過敏,不能曬太陽,所以家裏平時都沒有光線,我忘記對你說了,對不起。」
她一邊雙手合十,做出抱歉的動作,一邊擦着眼角的淚水。
一個笑到流淚的人,和一個怕到流淚的人四目相對,在一間厚重窗簾的密室之中。高挑的女子穿着真絲的睡衣,露出修長的大腿。這個畫面,充滿了黑色幽默與激情香艷。既像一部默劇,又像一部喜劇,更像一部風月劇。
「就這麼簡單?」
我詫異地盯着她。
「還能怎樣?」
她也詫異地盯着我。
我們面面相覷,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謎底尚未解開,陰影依然籠罩,我們卻忘記了所有的煩惱。手拉着手,享受這片刻的甜蜜歡愉。
再接到亞麻的電話,已經是三天以後了。而在此期間,一直沒有見到影子和老黃,他們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我又來到了那個咖啡館,這才發現,原來這裏都是晚上才營業的。穹影在吧枱里沖我眨着眼,慵懶的人們在舒緩的音樂中發着呆,好像一副靜止的畫。
「又這麼守時啊?」
亞麻一邊衝着吧枱打招呼,一邊坐在了我的對面。
「怎麼樣了?」
我喝着咖啡說道,這咖啡真是美味。
「不太好。」
亞麻苦笑道。
海邊的一棟別墅里,一張富麗堂皇的大床上,一位慈祥的老人,鼻子裏插着氧氣管,安靜地睡着了。他的呼吸均勻而又輕柔,嘴角不時掛着微笑,像正做着一個美好的夢。大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海,看來讓人心曠神怡。海水輕輕拍打着岸邊,一會兒穿過岩石的縫隙,一會兒又退了回去。仿佛靈巧的舌頭在舔舐着齒間,又像一場周而復始的無聊遊戲。
突然老人的眉頭開始緊鎖,呼吸變得急促。他睜開了雙眼,想要喊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眼睛裏,寫滿了驚恐,因為他感到有一個看不見的敵人,像是一個死神,想要他的命。他的雙手顫抖着,想要去按床邊的呼叫器,卻怎麼也抬不起手來。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肺部被擠壓得越來越扁。只有呼出去的氣,卻沒有吸進來的氣。他的臉憋得通紅,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無論如何他也沒有想到,原來真正的死亡會是這樣。黑暗籠罩了過來,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老人的胸口,出現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發出淡淡的光。而她身下的老人,早已經停止了呼吸。小女孩緩緩站了起來,回頭看了一眼老人的屍體,未做停留,向着窗外飛去。
大海依然兀自拍打着海岸,像心跳一樣不知彼倦。可是心跳總會停止,不知道潮汐何時才會停息。
就在小女孩飛走的同時,一個模樣年輕的護士走了進來。
「董事長,該吃藥了。」
護士的聲音輕柔甜美,卻沒有回應。
護士詫異起來,眉頭不自覺地皺起。再看了眼一旁的心電監護儀,一條直線映入眼帘,毫無波動,死一般的沉寂。
護士趕緊按響了床邊的呼叫器,一邊翻身跨坐在老人的身上,雙手交叉用力地按壓着老人的心臟。每個幾秒,就俯下身子,嘴對嘴進行人工呼吸。她的操作熟練,沒有一丁點的拖泥帶水。一旁的心電監護儀在她那節律的按壓之下,呈現出規律的跳動,卻猶如傀儡一般,沒有了生命本來的樣子。她知道,那只是她按壓的節奏律動罷了。
幾分鐘後,大批醫生到場,這個別墅里似乎匯集了一整個醫療團隊。他們替換下了那個年輕的護士,而她似乎聽見了電擊除顫術的電擊聲。
幾小時後,垂頭喪氣的醫療團隊無奈地宣佈了老人的死訊。而老人的床邊,早已經圍滿了親人。除了不諳世事的孩子,每個人的臉上似乎都沒有悲傷。他們似乎有更為重要的事情需要考慮,個個心懷鬼胎。有的女人已經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而男人們則是面色凝重,大多拿起手機,發起了消息,似乎在安排下一步的計劃。
老人的死,似乎預示着這個商業帝國的分崩離析,除非,他們找到了那個合法的繼承人。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站立在床前,默默地注視着死者很久很久。他的臉上充滿了悲傷,似乎連他的生命也被剝奪了。
「連叔,你看董事長已經死了,他又沒有兒子,我們這些做侄子的也不能不管對吧?雖然董事長一直沒讓我們進公司,但是我們依然把他當爸爸一樣對待,他的後事就由我們處理吧。」
一個瘦瘦的高個男人說道,他的顴骨很高,鼻樑高聳,看起來好像一隻鶴。
「對啊對啊,連叔。我們這些做侄子的不能不管啊,公司大大小小的事物,我們能幫上忙的儘管說啊。」
其他幾個男人七嘴八舌地說道。
「哼!我還不知道你們幾個的心思嗎?你們覬覦董事長的家產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那個老人怒目圓睜,咬牙說道。
「哎呀,連叔。你這麼說可就不對了。我們尊敬你是長輩,叫你一聲連叔,你可要知道,雖然公司是你跟叔叔一起打拼出來的。可是我們的叔叔畢竟是老闆,他死了,又沒有兒子,財產理應又我們這些做侄子的分享。到時候可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那個鶴一樣的男人,眼睛裏透露出兇狠的光。
「別做夢了!董事長的兒子已經找到了,正在前往公司的路上,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
老人丟下這句話,忿忿不平地走掉了。只留下呆若木雞的一屋子人,沉悶的空氣似乎隨時可能把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