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後異聞 第三十六章：傀儡之家

    火車緩緩地開動了，老黃、影子、小舒還有我。所有人都默不作聲，沉悶的空氣壓抑着，讓我喘不過氣來。我們找回了小舒，卻失去了陶陶。老天總是在和我們開着玩笑，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們當初是否還會義無反顧來到這裏。我想如果讓我們再選擇一次，陶陶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前往。他說過會把小舒完好無損地帶回我們身邊，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說的。無論用了什麼樣的方式，他都是這麼的讓人感到放心。只是這一次，我卻沒辦法開心，一股悲壯的氣氛在我的胸腔中蔓延。他到底是奮不顧身的傻瓜，還是處心積慮的叛徒，我的心中，沒有答案。

    回到家中，我感到渾身的力量都被吸走了。渾渾噩噩地躺在了床上，衣服都沒有脫，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起來，都幾點了你怎麼還在睡？」

    迷迷糊糊中，腿上突然被踢了一腳。我驚醒了過來。睜眼一看，竟然是陶陶！

    「你怎麼回來的？」

    我又驚又喜。

    「你怎麼睡得跟死狗一樣，連門都沒關，也不怕偷啊？」

    陶陶的聲音充滿了咄咄逼人的語氣，竟然讓我好生懷念。

    「你別打岔，你是怎麼回來的先跟我說說。」

    我急得坐了起來。

    「那個楚雙瞳哪是我的對手？我一個馬步向前，一記左勾拳就給他打趴下了。」

    陶陶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起來，一邊說還一邊比劃。整個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起來。

    我突然起身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的袖子摞了起來，發現上臂佈滿了傷痕。再看後背，全是各種爪印與鞭痕。看來他的逃脫，並沒有所訴說的那般輕鬆。

    我的心中產生了一絲愧疚，產生了一絲憐憫。總覺得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拜我所賜，甚至覺得這一切恰恰是在替我承擔。

    「回來了就好，快坐下，我來給你消消毒。」

    我趕緊去衛生間拿急救箱，就在我剛接觸急救箱的時候，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因為天生的強迫症，我經常會忘了是否關門。於是我在每次關上門之後，都會做一個特殊的動作，來讓自己記住。當然如果當時有其他人在場，肯定會將我當成神經病，但是對於健忘的我來說，卻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辦法。

    剛剛陶陶說我的門沒有關就睡着了，可我卻清楚地記得，不僅門有關過，而且還鎖上了，我邊鎖邊坐着奇怪的動作來讓自己記住。

    如果是這樣，那陶陶是怎麼進來的，他又為什麼要說謊話？我想起了黎明的時候，老黃說過的話。鬼魂是更高維度的人類，他們依然活着，他們無所不能，可以穿岩走壁。難道陶陶，已經變成了鬼魂？他穿過我的門來找我了？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他是否跟那個小女孩一樣，已經成為了楚雙瞳的傀儡？

    一個疑問還未解答，另一個疑問又在產生，步步驚心。

    我拿起了急救包中備用的手術刀，反手握在了身後，一步一步向着陶陶走去。他背對着我，露出滿目瘡痍的後背。我見過無數次他的背影，這一次，卻讓我感到莫名的陌生，心中甚至有一些恐懼。

    「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壯着膽子，又問了一遍。

    沒有作聲，空氣像死一般的沉寂，我仿佛看見了他的後背微微聳立起來。

    無限的沉寂上壓抑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的汗順着脖子不住地流了襲來。

    「我的門明明是反鎖着的，你是怎麼進來的？」

    陶陶突然轉過身來，我看見了一張正在融化的臉，那臉上燃燒着火焰。我看見了在這張燃燒的臉龐之上，有一對發着藍紫色光的眼睛，長着一對雙瞳。

    「楚雙瞳！」

    還沒等我發出聲來，楚雙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到了我的面前。仿佛展開捕獵的鯊魚，在接近的剎那突然俯下身子，避開了我揮出的手術刀，伸出巨大的右手，自下而上地將我整個人凌空舉了起來，死死壓在了牆上。我聽到了牆面破碎的聲音，同時感到了後背傳來的劇烈疼痛。我的脖子被巨大的手掌掐住，呼吸不得。手術刀也在巨大的衝擊之下不知飛到了哪裏。我的雙手雙腳猶如雨點一般死命地擊打着他的身體。卻仿佛提到了厚重的石柱之上，沒有半點作用。

    我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意識變得越來越模糊，我的瞳孔開始不受自己的控制，翻起了白眼。

    看來一切都結束了，我無計可施，只得無力地垂下了雙臂，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整個人昏了過去。

    「你怎麼了？」

    突然感覺自己正在被人搖醒。我睜開眼睛，看見了身旁的小舒。

    「你怎麼了？我看你一直眉頭緊鎖，還大喊大叫的，身上都被汗濕透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噩夢？原來是一場噩夢？我極力調整着緊張的呼吸。看了看周圍，原來我還在搖晃的車廂之中。坐在對面的影子和老黃，正在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小舒在旁邊緊握着我的手，而其他的乘客，並沒有注意到我的異常。

    我有些慶幸，又有些失落。站起了身來，去廁所洗了把臉。擦臉的時候，在廁所的鏡子之上我赫然發現，脖子之上，有着一圈深深的淤青，仿佛一個巨大的手印。

    回到家中，已經是晚上了。大家在車站分了手，我和小舒回到了家裏。我默默地鎖好了門，同時標記了奇怪的動作。洗了澡，躺在了床上。床很軟，很香，一股身心的放鬆席捲了身體。不一會兒，一股更香的味道從床邊傳來。小舒洗好了澡，躺在了我的身邊。我伸過手，攔她入懷。她很順從地靠在了我的胸口。這一夜，讓疲憊的兩顆心有了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我想我們都在思念同一個人，為他祈禱。

    窗外的燈光依次暗了下來，房間變得越來越黑。耳邊傳來了小舒均勻的呼吸聲，散發着迷人的香味。

    我在迷迷糊糊中閉上了雙眼。如果醒來，是一場夢，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