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管理的缺陷註定了管照偉的租車業務現階段完全不可能發展成「共享單車」,只能小打小鬧。
而且不久後,周圍一帶的租車業務就徹底被帶動起來了。
當然對於管照偉這些人來說,他們本也就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和長遠眼光,所以照舊一邊和大爺大媽們競爭着,一邊快樂地流汗,拿着每天幾十塊的收益,毛票兒厚厚一疊,數着錢樂此不疲。
當人一文不名的時候,那種一天天奔波辛苦賺着小錢的快樂和充實,大概並不比當錢成為數字之後少。
江澈的學習生活過的很普通,上課,下課,吃飯,睡覺。
屬於九十年代的騷包,在於男生可以穿一件純白無暇的襯衫走在校園裏,而不顯得奇怪。江澈今天就穿了一件,然後肩上背着一個軍綠色的單肩包,配合他乾淨漂亮的面龐,整個很陽光,很文藝的樣子。
路上有些人在「躲」他,不是那種很明顯,很誇張地跳開或跑開,而是不自覺地默默將眼神轉到別處。
在他們的眼中,這個本就已經臭名昭著的傢伙是這樣的:
他的軍綠色書包里應該有一塊板磚或者一把軍刺,隨時可能掏出來,不顧場合就動手,就像他曾經在詩社活動中直接衝上台毆打那個詩人西島一樣;
又或者你跟他有利益衝突,得罪他了,他還對你客客氣氣,然後你就出事了,毀了,就像前陣子的氣功社和特異功能社那樣。
相對而言,不生氣的後果其實反而要更嚴重些,氣功社和特異功能社現在差不多已經名存實亡了。
所以,大伙兒現在的共識是這樣的,如果你看到一個明明應該很生氣,卻偏偏禮貌隨和的江澈,那麼,請立馬轉身就跑,千萬不要湊熱鬧。
當然江澈自己絲毫不覺得。
傍晚的操場就十分熱鬧,台上有民謠歌手的表演,台下人群簇擁。這很常見,九十年代前中期的大學校園,還沒有幾台電腦、手機,年輕人的熱情無處宣洩,所以校園文藝活動極多。
「走,看看去。」
江澈跟着幾個室友一起,從人堆里往裏擠,好不容易來到台前。
江澈看了第一眼,慣性地轉開了,台上兩個留着長頭髮的男人在彈結他唱歌……這很平常,九十年代的校園民謠或搖滾歌手很多都這樣。
是因為這會兒流行,文藝青年都這樣……還因為他們不好看,只能這樣。
這幾年在全國流竄,在台上晃兒的這撥文藝騷,說實話除了一個竇唯敢把長發剪了寸頭依然漂亮,其他都真不怎麼樣。
「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睡在我寂寞的往昔……」抬上還在繼續唱着。
這歌?
江澈緩緩把頭轉回來。
那個低頭不看觀眾,手扶話筒死魚一樣哼着歌的,老狼吧?
那那個中髮長發,剛還很風騷地撥了撥,朝後甩了一把的……難道竟然是目前還不緊的大緊兄?
這倆貨這會兒應該是在嗨南開酒吧,賠的底兒朝天呢吧?
還是已經滾回燕京城準備跟黃小茂出《校園民謠》去了?
怎麼會在這?
「艹。」
江澈看着台上倆人,默默說了一句。
然後,他身邊圍攏的人就發現他了……
「他又來了!也不知這回是要衝上台打人,還是要把活動砸了。」
人群開始默默散開。
江澈身邊空了一個圈。
組織活動的學生會幹部發現了這個異常情況,作為學生會宣傳部長,劉名聲認識江澈,曾經那個詩人西島就是他負責請來的,結果被江澈揍了兩頓,打跑了。
這回的高曉松和老狼……也是他請來的。
「不會這麼衰吧?」劉名聲緊張了一下,直接跟後面人說:「快,你們去找薇薇,一會兒可能要她出面說情。」
劉名聲知道薇薇師姐和江澈的關係不錯,吩咐完,直接從舞台一側跑出來,經台上,跳下來,來到江澈旁邊。
「江澈同學……」劉名聲扭頭看了看台上倆人,擔心說:「認識?有仇?」
江澈心說這算不算認識呢?
「還是你要用場地?」見他不說話,劉名聲緊張又問了一句。
一個像江澈這樣做事根本不講規矩,偏還手段百出的人,總是讓人擔心的。
「不用,算認識,沒仇,我就聽聽歌。」江澈把他兩個問題一起答了。
他們說話這工夫,台上的高曉松和老狼也已經發現了現場的異常,停止彈唱,帶着卸個不安,困惑地關注着劉名聲和江澈這邊的情況。
「認識啊?那就好。」聽到江澈的答案,劉名聲第一時間鬆了一口氣,開心笑着說:「認識就好。正好,他倆也唱了幾首了,準備歇一歇,一塊兒聊聊?」
「哦,好。」
台上換了一組人,劉名聲招呼高曉松和老狼往台後走,同時自己也領着江澈過去,路上說:「借你的東風拉了個贊助,小打小鬧,對了,江澈你以後有什麼活動,提攜提攜?我還是有些組織能力的。」
江澈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劉名聲在西島那件事情上有過問題,但是後續的動作,主動代還童陽被偷的兩百塊錢,跟他道歉……能屈能伸,很睿智。
說話間兩人走到後台。
劉名聲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心說不是認識嗎?那應該不用我幫忙介紹了吧。
高曉松和老狼不一樣,因為他們壓根不認識江澈,所以根據剛剛現場的情況第一時間判斷,這傢伙很有可能來者不善。
再看劉名聲的姿態,這人很棘手,惹不起。
「你好,兄弟貴姓?」
老狼沉默地點頭笑了笑,出來說話的是高曉松,笑着問候然後遞出來兩根煙,繼續說:「混口飯吃,哪裏有什麼不對,兄弟多擔待。」
他們倆現在應該已經是去嗨南酒吧混過一陣了,興許沒少遇見這種情況,場面上的事也知道怎麼應對。
人在異地總不免低一頭,在燕京城裏其實挺能來事,人面也頗廣的高曉松,此時把姿態擺得很低,目光誠懇看着江澈,等他接煙。
「我看見山鷹在寂寞兩條魚上飛……什麼意思?」對面,江澈突然問。
高曉松:「啊?」
看來是來交流的詩人?這就等於踩在高曉松的盤子裏了,小高同志信心滿滿地甩了一下頭髮。
「別甩頭髮,我問你什麼意思?」
「我……兄弟,這是你寫的麼?」
「不是我……是一傻逼寫的。」
「果然,我就說嘛,狗屁不通,這特麼什麼玩意兒啊。」高曉松的京片子出來了。
江澈笑了。
高曉松心說看來是踩對路子了,不自覺又甩了一下頭,繼續道:「這玩意特麼的你說是詩吧,朦朧派現在整其實個已經走歪了,你要說他是歌詞,這……這寫的人,他有一點生活麼?我本身也算兩邊都踩着點,怎麼着,咱哥們一會兒一起喝點?」
江澈前世看過他的節目,知道這傢伙是個神侃。
點了點頭,江澈說:「大緊啊……」
「嗯?大……」
「……最近啊,怎麼樣,最近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