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的第一夜睡得很安穩,床很舒適,人很平靜,戾氣不生。
不作夢的睡眠前世少有,今生修來心境顛簸不壞,江澈很珍惜。
實事求是的話,江澈的報復心應該算很重,畢竟到目前為止,但凡得罪過他的人,差不多都遭殃了,但是與此同時,要說真讓他心生仇恨,又其實很難。
這是一個有些奇怪的邏輯。
因為大部分的時候,他的報復,都只是因為覺得某個人需要收拾一下了,就去收拾一下。
重生至今,一年半有多,真正讓江澈咬牙切齒恨上心頭的人,大概只有過一個,而且是個小角色,他叫趙正斌,是慶州的一個小富二代,街頭混混。
除他之外,不管是牛炳禮這樣的腐敗官僚還是王宏那樣的傳奇巨騙,真要去回顧,其實差不多都是被玩着,玩着,就那麼突然撲街了。
人到港城的第八天,從軟禁中脫離的第二天。
江澈醒來差不多九點,愜意地賴了會兒床,起床已經是九點半,一嘴的白沫,江澈一邊刷着牙,一邊開門走到客廳,其餘幾個人已經都在了。
大束大束的陽光從寬大的玻璃窗打進來,落在沙發和地面上。
鄭書記在試他一早出去買的衣服,雙胞胎姐妹對着窗在壓腿,伸展,小妮子曲冬兒扎了個有些英氣的高馬尾,在角落,正跟着陳有豎練拳……
一點不標準的小馬步,認真的表情,衣袖挽着,細胳膊和小拳頭在腰,嘿、哈,出拳,只有可愛,沒有威力。
從早餐廳帶回來的三明治、牛奶、水果在茶几上擺着。
因為時間已經挺遲了,怕午飯沒胃口,江澈洗漱過後,早餐沒敢吃太多,三明治只吃了一半,然後把牛奶喝了,坐在沙發上削果皮。
冬兒也不練拳了,乖乖坐在江澈身邊做數獨。
「阿華到樓下了,我和他出去一下……混下港城演藝圈。」鄭忻峰選好了一件polo衫,準備出門前笑着對江澈說。
江澈昨個兒莫名折騰出來的這一出,對古聽樂是個機會,讓他還沒出道,就可以有機會接觸圈內大牌,至於鄭書記,明里說是陪古聽樂,其實大概本身耐不住寂寞,愛演的成分更大一些。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江澈隨口叮囑了一句,沒攔着,從昨天和鍾家姐妹的對話可以判斷,鄭書記遠比江澈想像的成長更多,折騰的同時,心裏有譜着呢。
至於拱女明星的問題……
想到這個問題,江澈突然記起來前世認識的一個老闆,人是真的從最慘最被人瞧不起的底層苦過來的,發達後,花錢找小女明星,就喜歡一身邋遢,辦事的時候,喜歡一下一下問:「你是誰?」
女明星分兩下或三下說出自己的名字。
如此一陣後,老闆才會接着說:「哎喲,你他娘的竟然是xxx,那不是畫影里的人麼,怎麼跑我床上來了?」
女明星:「……」
老闆看這樣就開心,接着扔錢說:「那起來演幾段吧。」
於是乎,老闆一次把女明星演過的角色全部糟蹋了一遍。
這種事,鄭書記大概是幹不了的。
用他自己的話說,在存了一腦袋性病圖之後,他如今已然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通過腦電波隨時控制「百鍊鋼化繞指柔」的男人,全自動ed。
「放心吧,我就小範圍的聚會去一去,而且不漏真名……」鄭忻峰走過來,伸手說:「李奧納多同志你好,我是尼古拉斯。」
江澈懶得搭理他,把削好的蘋果給冬兒,揮舞水果刀說:「滾。」
鄭忻峰滾到門口,開門出去,又回頭,問:「對了,萬一還有人想找你看相怎麼辦?」
「……還來麼?」江澈猶豫一下,這其實可以算是一個機會。
這事看熱鬧覺得好笑,覺得膚淺,但設身處地想一下的話,如果真有個人,初見面,能一語道破你內心至關重要的隱秘或癥結,你沒準也嚇半死。
前世實例就擺在那兒呢,泰國白龍王幾句萬金油的話,幾次撞中後,在港城娛樂圈混到什麼程度?
別說明星了,他隨便生個病,明星背後那些娛樂圈真大佬幾百萬幾百萬的搶着出錢治療,都是實打實的。
換句話說,如果現在鍾家惹上的人是白龍王,那它基本就完了,鍾老頭掛了後,鍾家本就已經是將倒未倒的一堵牆,經不住幾下推的。
江澈能不能做到那個程度?
他太能了,可是不願意,這事當遊戲玩兩把還有趣,真箇坐實了就是幹這活的,對江澈未來的影響實在太大。
20年後微博、知乎,遍地的江澈發家史揭秘,去大學辦集體講座,採訪環節:
「馬總學生時代的愛好是?」
「研究天文。」
「馬總學生時代的愛好是?」
「跑西湖邊給老外當導遊,練口語。」
「那江總呢?」
「看相,算命。」
到採訪和講座結束,別的企業家跟漂亮女同學搭肩摟腰,合影照像,到他,主持人說:「下面請幾位幸運的同學上來,江老闆給你看個相……」
江老闆有點丟不起那人啊。
破碎一地的逼格,能撿好歹還是撿一些起來的好,至少不能再繼續碎下去。
想到這,江澈果斷搖頭。
門口,鄭忻峰得到答案,無所謂說:「沒事,正好我來,保證不給你惹事。」
他這麼一說,倒是提醒了江澈,1993年,港城娛樂圈依然是一個被灰暗色調籠罩的狀態,這其中有幾位的能量,當真一點都不小。
「如果有機會接觸到後面那些大佬的話,重要的話先回來跟我商量一下再說。」想到這,江澈提醒了一句。
「好,我有分寸。」
鄭忻峰難得認真一下,點頭,出門。
他最難得就是,當別人這個年紀才剛開始學着裝深的時候,鄭書記,已經開始裝淺了,淺得恰如其分,人畜無害。
…………
相對鄭書記,這一天真正在做事的人,其實是胡彪碇。
偌大的股票交易廳,頂上吊着一個巨大的四面顯示屏,地面鋪着紅色的地毯,白色桌子桌面很高,有傳真機和電話擺在上面。
胡彪碇和帶來的兩個小弟身上都穿着印有編號的紅馬甲。
但他其實不是來做交易的,他是來懟人的……
不懟資本大佬,專懟交易所、電視、報紙……幾乎絕大部分他能抓到的知名分析師。
1993年,港股形勢其實很好,從開年到五月,恒生指數一路由5400點沖高到7500點。
但是從6月開始,直至現在,7月底,兩個月時間,這個勢頭被完全阻斷了,恒生指數回落,甚至點破6800點大關,日成交額不斷衰減……
崩盤論出現,甚囂塵上,十個知名分析師里,至少有九個看衰。
江澈的記憶信息里,完全不知道這一年的港股具體是什麼情況……
但他選擇懟了。
因為,他其實有做事,昨天一天看遍了所有相關報紙和電視報道,江澈把股市遇阻和分析師看衰的理由,全部羅列在了紙上:
1、rmb從6月起瘋狂貶值,無力自保,中資概念股失去投資價值。
2、收彭頂康刊憲炸彈影響,中英第八次談判分歧巨大,港城回歸進程面臨動盪。
3、rm銀行新任朱行長行事果決,開始整頓金融,加強調控,中資即將撤離。
4、偉大同志健康狀況堪憂。
就憑這幾條,江澈就敢賭港股崩不了,而且會回升,因為事實總會出現,謠言和傳言總會被破碎。
拉鋸兩個月了,已經很久了。
所以,胡彪碇就是這麼一個一個攔下來,然後用江澈教他的話,懟過去的。
「rmb穩不下來,老子跟你姓。」
「大陸多照顧港城,你們自己心裏沒點b數?」
「偉大同志健康長壽。」
最後還語重心長的加一句:「不要瞎幾把亂說,耽誤股民賺錢。」
這情況,好像根本不關股市的事,純粹就是一個大陸人的信念在主導,事實如果老彪是個窮逼,當然沒人會理會他,但他不是,他能動輒拍出幾百萬,跟人對買八月初指數漲跌……
於是,有些人不接就掛不住了,而且,他們會貪心的。
一天下來,老彪把江澈借的1100萬和自己帶着的300萬全部拍了上去。
老彪火了……
港城部分八卦雜誌,年初就曾直接公開地將初次來港的鞏俐稱作「大鄉里」(鄉巴佬),現在,它們又給人傻錢多的老彪取了個諷刺外號:
「傻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