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忠義已經從一線教練崗位來到了行政崗位,而且由於他擔任教練的時候有過很出色的表現,他的仕途也比較的順利,現在他已經成為漢北省體育總局的局長助理。省體育局算是正廳級的單位,徐忠義這個局長助理也就相當於是副廳級的幹部。
清晨,徐忠義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房間早已經被局辦的同志打掃乾淨,飲水機中的熱水也已經燒開,徐忠義給自己沖了一袋速溶咖啡,隨着咖啡勺在杯子裏攪動,整個房價內都開始瀰漫咖啡的香味。
國內大多數的體育教練都是喜歡喝茶的,一個大茶缸,半把大葉子茶,解暑又解渴,能喝一上午。但徐忠義卻不同,他是游泳教練出身,整天呆在游泳館裏,夏天不熱冬天不冷,他更討厭泳池的潮氣,所以他選擇了咖啡這種飲品,他覺得咖啡可以驅散體能的潮氣,久而久之,也就養成了喝咖啡的習慣。
敲門聲響起,徐忠義喊了一聲請進後,卻看到局長走了進來。
「局長!你怎麼來了!」徐忠義馬上起身相迎。
「有個事情想找你。」局長也不見外,直接坐在房內的沙發上。
「您有事找我,叫我過去就是了,幹嘛還得親自來呢。我給你倒杯茶。」徐忠義笑容滿面的走到飲水機旁。
局長吸了吸鼻子,開口說道:「你沖咖啡了?那正好,我也不喝茶了,蹭你杯咖啡。」
「好,我給您沖。不過只有速溶咖啡,您可別嫌棄。」徐忠義開口說。
「我又不懂這個,就是平時天天喝茶,到你這裏換換口味,速溶的也挺好。」局長開口答道。
徐忠義給局長沖了一杯咖啡,然後也坐到了沙發上,開口問道:「局長,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們省局訓練隊以前有個教練叫李戴,後來被國乒隊給要走了。這個人是通過人才引進的方式進來的,而且當初是你推薦的,你跟他應該比較熟悉吧?」局長開門見山的問道。
「李戴是我推薦的,當時他的工作能力很強,我覺得是個人才,就把他推薦到了洗訓練隊裏了,聽說他這兩年也不在國乒隊了,好像是去了美國。」徐忠義其實是知道李戴在美國開了一家挺能幹訓練中心,只不過他現在拿不準局長為什麼問這件事情,所以回答的也是有些模稜兩可,既不敢承認和李戴很熟,也不敢說和李戴不熟。
至於究竟和李戴熟不熟,全看局長家下來談的是好事還是壞事。要是壞事的話,徐忠義就會說李戴去了美國後,兩人就沒什麼聯繫,儘量的和李戴撇清關係;要是好事的話,那徐忠義肯定會說和李戴是交情莫逆,就差沒拜把子了。這也算是徐忠義的政治敏感性。
只聽局長接着問道:「你現在還和他保持着聯繫吧?」
徐忠義偷偷觀察局長的表情,發現局長的樣子並不是很嚴肅,而是隱隱的帶有一種期待感。
「我能聯繫上李戴。」徐忠義開口答道。他沒有說「保持聯繫」這四個字,而是說了「能聯繫上」,這是刻意在營造一種可以迴旋的餘地。
「能聯繫上就好。」局長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他接着說;「如果可以的話,請李戴來我們體育局做做客,給我們指導指導工作。」
「啥?讓他來給我們指導工作?」徐忠義頓時一臉的懵叉。
「看來你還不知道啊!咱們的這位『老同事』,現在可是美國國家田徑隊的主教練!美國田徑世界第一,可還是要請他當主教練,這可是給咱們長臉的事情。」局長開口說道。
「真的?」徐忠義滿心不信,可是他也知道,局長不可能拿這種事情和自己開玩笑。
「這個李戴,我本來以為他就是去美國開個大型的健身房,沒想到給我放了這個大的一顆衛星!」徐忠義心中暗道。
此時的徐忠義已經明白了局長的意圖,局長這是想要找李戴「攀親戚」了。請一個美國國家田徑隊的主教練來做客,顯然要比請國內那些主教練更有牌面。無論是聽起來還是說起來,好像都要高大上一些。
局長則接着說道:「我琢磨着,這也算是咱們局這些年教練培養體系的成功吧!所以咱們是不是要借着這個機會,好好的總結一下咱們局在培養教練人才方面的經驗,以後再接再厲,繼續培養出更多的教練人才。」
「老徐啊,你是教練出身,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回頭給我一份詳細的報告。」
「還有,下個星期,國家體育總局那邊正好有個會議,我也準備在會議上,像總局的領導匯報一下這件事情,順便看看,能不能從總局那裏申請一些專項的配套資金。」
「老徐,你下周沒事吧?沒事的話就和我一起去體總開會。畢竟你認識那個李戴,我在匯報的時候如果有什麼遺漏的話,你也可以給我補充上。」
徐忠義終於明白了局長的意圖,體育方面的財政撥款本來就不太夠,局長這是要趁着李戴的這陣東風,從國體總結身上多刮些油水下來。
……
「啪!」易拉罐開啟的聲響響起,顧志忠猛的喝了幾大口,然後長出了一口氣。
當年的集體退賽事件,也斷絕了顧志忠返回國家隊的大門,上面是不會允許一個對國乒影響力這麼大的人重新執教的,於是顧志忠被安排了個虛職,相當於是高高供奉起,但什麼事情卻不讓他做。
要知道顧志忠只有四十多歲,正值壯年,卻要被迫養老,這種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最近兩年,顧志忠也開始嘗試着下海經商,跟幾個熟識的商人合作了一些項目,總算是找了些事情做。然而顧太太卻知道,顧志忠內心深處仍然放不下乒乓球,放不下他那些弟子。
顧志忠偶爾會去客串一下乒乓球的解說,當然他只能是去那種轉播乒乓球比賽的網絡平台,顧志忠的這種現狀,電視台可不敢邀請,免得惹上麻煩。曾經的國乒總教頭跑到網絡平台去解說,也足以看出了他對乒乓球那難以割捨的感情。
顧志忠的妻子從廚房裏走出來,手裏還端着一盤菜,她看着顧志忠,有些不明所以的問道:「你怎麼又喝上酒了?過年的時候,你陪我爸喝了一次後,今年可就再也沒碰過酒了。」
「我今天高興!特別高興!」顧志忠的語氣顯得很興奮。
顧太太眼神中閃過一絲的憐惜,自從顧志忠從國乒隊主教練的位置退下來以後,很少看到他這種開懷暢飲的樣子。
「是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高興?」妻子走過來,坐在了顧志忠的身邊。
「有個好消息。」顧志忠掏出了手機,遞給了妻子:「你看看這個。」
「美國田徑隊找我們中國人當教練?這可新鮮啊?」顧太太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心中卻在納悶,不是乒乓球的新聞,有什麼值得顧志忠高興的。
於是她開口問道:「你什麼時候開始關注起田徑了?」
「我關注的不是田徑,是這個人!」顧志忠指了指照片上的李戴,接着說道:「這個李戴,當年被我從漢北省田徑隊挖到了國乒,當了體能教練。」
「原來是這樣!」顧太太心中已然明白過來丈夫為什麼會高興。
顧志忠一口氣將易拉罐內剩下的啤酒喝了個感覺,接着說道:「我離開國乒以後,我的人要麼選邊站了別的隊,要麼就被清出了國家隊,李戴是我親自挖到國乒的,所以也受到了我連累,他被安排去一個什麼拳申遺委員會,呵呵,有能力給美國國際田徑隊當主教練的人,在我們這裏竟然要去管什麼拳的申遺!荒謬!」
顧志忠平復了一下心情,接着說道:「我現在看到李戴能有這樣的發展,真的很高興!他是個有能力的人,他需要一個平台去施展自己的能力,現在他找到了這個平台,我為他感到高興!」
顧太太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知道,顧志忠這些年來一直都很自責,當年的那次退賽風波後,國乒隊伍里顧志忠的人馬或是被閒置,或是被打壓,比如李戴,就是被明升暗降,安排去了一個太極拳申遺委員會擔任個閒差。
顧志忠一直覺得,那些被閒置或者被打壓的同事,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都是受到了自己的牽連,可顧志忠又沒有辦法幫助他們。顧志忠一直都對此非常自責和愧疚。
而如今,李戴成為了美國田徑隊的主教練,有了更好的發展,總算是稍微抹平了顧志忠心中的愧疚感。
……
豪車的後座上,黃志成對照這手中的記事本,一條條的向簫頂添進行匯報。
「董事長,這些就是您今天的行程,您看有沒有什麼要改動的麼?」黃志成開口問道。
「先按照這個來吧,要是臨時有事的話,在做改動。」簫頂添回答道。
「好的。」黃志成合上了筆記本,他稍微猶豫了一下,接着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情要跟您匯報,李戴當上了美國國家田徑隊的主教練,現在國內的媒體也都在報道這件事情,說他是為國爭光了。」
「哦,知道了。」簫頂添不冷不熱的答道,仿佛是漠不關心。
黃志成微微一笑,隨後坐正了身體,不再言語。
不久之後,車子抵達了鼎天集團,簫頂添也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董事長辦公室外面有個休息室,簫頂添的保鏢正在坐在沙發上待命,黃志成忙完了手頭上的活,也跑到沙發上坐下,算是稍微鬆一口氣。
「黃助理,咱們的那位準駙馬爺當上了美國田徑隊的主教練,這可是給咱們爭了大臉面,現在新聞上都在誇他呢,可董事長看起來好像一點兒也不高興啊!」保鏢開口說道。
「不高興?你哪裏看出董事長不高興了?」黃志成笑着問。
「剛才我坐在汽車的副駕駛上,用車內的後視鏡看來這,你告訴董事長這個消息後,他就是平平淡淡的答應了一聲,臉上半點兒喜色都沒有。」保鏢開口答道。
「董事長這是喜怒不形於色,其實他心中還是很高興的。」黃志成一邊說着,一邊望了望董事長辦公室的大門。
門內,簫頂添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嚴肅,他哼着小曲,身子也跟着小曲在晃動,真的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