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寧默宮到紫宸宮,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緩緩走了大概一刻鐘,在龍輦上宇文烺一路都是攬着她,姜鈺委實出盡了風頭。
這風光若是發生在真正的孟蘅玉身上,大概就是稀鬆平常。
但是發生在一直像是透明人一樣活在宮裏的姜鈺,則委實有些不那麼習慣!
一路上妃嬪宮人太監們投射過來或羨慕或嫉妒或等等的目光,都像箭一樣嗖嗖的向她射來,而姜鈺已經可以預知到,自己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甚至不得不習慣這種「風光」和遭人嫉妒的生活。
姜鈺很難說是喜歡這種令人矚目的「風光」呢,還是不喜歡。
以前她當妃嬪或當太妃的時候都不得寵,在宮裏只能低調謹慎的,所以最終的結果是,這宮裏隨便一個管事就能剋扣怠慢她的宮裏。不過這種生活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至少不招人恨。
變成了孟蘅玉,剋扣份例怠慢她這種事情那些管事肯定是不敢的了,說不得還要上趕着討好她。但是相反的,背地裏扎她小人的人肯定也多了。
孟蘅玉的生活和以前姜鈺的生活,要問她喜歡哪一種姜鈺砸吧了兩下嘴巴,眼珠子轉了三圈想了一下,然後露出點淡淡的笑意來果真她還是更喜歡被人背地裏扎小人吶!
紫宸宮的宮人倒是十分的高興,出來跪迎她和皇帝的宮人們,臉上的笑容都能開出花來。
不過這風光,終歸是沒有維持上多久。
宇文烺領着她回到紫宸宮不到半個時辰,然後景安宮那邊來人了太后有請!
她跟着宇文烺去到景安宮的時候,皇后正伏在崔太后身邊哭哭啼啼的,崔太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喃喃的好似還在安慰些什麼。
崔太后是先帝的嫡後,年紀已過五十往六十奔走,不過保養得宜,看起來倒像是只有四十多。衣着算得上樸素,未施過多粉黛和着過多首飾,如今氣勢往威嚴上發展,但依舊可以看出年輕的時候也是美貌女子一枚。
發現她和宇文烺進來,崔太后挑了挑眉,緩緩轉過頭來看着她和宇文烺,臉上並沒有任何的表情。
皇后也擦了擦眼淚從崔太后身上站了起來,站在太后身邊甩了甩帕子,看着姜鈺挑着嘴角「哼」了一聲,頗有一些等着姜鈺倒霉的意思。
不用猜姜鈺都知道,皇后肯定是在太后告狀了真是鄙視她!
宇文烺領着她走上前去,對着崔太后頗有些敷衍的行禮,道:「兒臣見過母后,母后安康。」
然後是皇后和景安宮的宮人對着皇帝行禮。
崔太后看着宇文烺,斜着眼睛重重的「哼」了一聲,語氣頗有些凌厲的道:「你還知道哀家這個母后,哀家還以為皇帝本事大了,已經不將哀家放在眼裏了。」
崔太后並未喊起,宇文烺卻是直接站了起來,一邊彎着嘴角笑着道:「母后哪裏的話,兒臣心中自然是將母后放在第一位。」
宇文烺將「第一位」這三個字的語氣咬得重了一些,頗有些別的含義,所以惹得崔太后越發的皺起了眉來。
崔太后不喊起,顯然是想給宇文烺下馬威,但宇文烺顯然不想賣她這一套,直接站起來了。
姜鈺還在考慮着,自己是該跟着宇文烺站起來呢,還是接了崔太后這個下馬威繼續屈膝。只是還沒等她想清楚,宇文烺已經轉過身來直接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崔太后沒有叫起,宇文烺也沒有對皇后和景安宮的宮人叫起,皇后看着宇文烺將姜鈺扶了起來,大約覺得身邊有了太后有了依仗,於是乾脆也甩着帕子有些氣惱的站了起來,眼神暗恨的看着姜鈺。
崔太后拿宇文烺無可奈何,轉而目光凌厲威懾的看向姜鈺,眼神沉沉的打量了她兩眼。
姜鈺身體顫了一下,垂下頭來。以前留下的習慣使然,姜鈺心裏多少是有些害怕太后這個女人的。
姜鈺同時又有些感慨。
她還是姜太妃的時候,因她爹姜尚書是崔太后一派的,崔太后對她倒是還算和顏悅色。不過又因為她這個女兒在娘家不過是個庶出,也不得父親重視寵愛,所以崔太后對她的「和顏悅色」終歸帶了些敷衍。
但就是這些敷衍,卻也足夠她在後宮平安的活下去了。
但如今,崔太后看她的臉色卻不是「和顏悅色」,而完全像是個令人憎惡的東西。
崔太后這樣威厲的看了她有半會的功夫,然後才聲音沉沉的開口道:「貴妃如今的身體大好了?」
姜鈺想了想,斟酌着開口道:「謝太后的關切,臣妾的身體比前幾日確實好了些,不過終歸還是有些渾身無力、氣喘虛弱,想來是還要養些日子的。」說着順便伸手撫着胸口,故作虛弱的咳嗽了兩聲。
姜鈺想到皇后在寧默宮說的話,不管是讓她跪着守靈的主意是皇后得了太后的點頭,還是自作主張趁着宇文烺不在故意要折騰她,如今崔太后為了全她侄女的面子,只會將這件事攬過來。
她要是敢說一句「身體已經大好」,怕今天晚上就要在寧默宮跟自己的屍體呆着了。
雖說讓她守的是自己的靈,但也很可怕好不好,何況她終歸不是沒死!
崔太后「哼」了一聲,道:「哀家看貴妃面色紅潤,說話中氣十足,可不像是病弱的樣子。」
姜鈺在心裏撇了撇嘴,什麼眼神吶,她雖不像她裝出來的那樣虛弱,但畢竟大病初癒,她出門的時候剛剛照過鏡子,臉色憔悴得很,從哪裏可以看出面色紅潤。
不過這皇宮裏,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基本上都成了宮裏人的一種本能。
崔太后抬了抬眼繼續開口道:「貴妃既然身體已經大好了,崔太妃那裏需要有個人給她守靈,哀家思來想去,這宮裏就貴妃最合適。」說着又目光寒氣逼人,帶着些威脅的語氣問道:「貴妃,你來在哀家和皇帝的面前說說,你願不願意去給姜太妃守靈?」然後又挑了挑眼,頗有些陰陽怪氣的道:「也免得皇上以為,是哀家逼你!」
姜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什麼叫做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什麼又叫做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這就是了!
她這條夾在中央的池魚和小鬼,永遠都是最先炮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