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徽目不轉睛的瞧了個眼飽。有道是看人家少女,哪有看得飽的時候,總是美人立在眼前,心頭千思萬想,他笑一笑,留些情意,好從中下手,卻不知枉用心腸,像餓鬼一般,腹中越發空虛。這正是「眼飽肚中飢」。哪知那少女卻貪看集市上琳琅滿目的商品,就連半分眼神兒也沒留在公子身上!
士徽見人家不理自己,就在袖裏取出汗巾來,那汗巾頭上繫着一個玉馬,士徽便將汗巾裹一裹,擲向少女。偏偏打在少女的臉上,少女吃痛一聲喊起來。邊上的護衛也看見一件東西在眼中幌一幌,又聽得小女主的喊聲,只道是哪個惡人打她,護衛忙四下一看,只見一公子嬉笑着拍手大笑道:「你不要錯看了,那汗巾裏面裹着玉馬駒兒!」
邊上的護衛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忙上前去揪着士徽衣領,要打上一頓。不提防用力過猛,卻揪着了帽子,被士徽在人叢里一溜煙跑開了。
護衛道:「便宜這個小畜生了!不然打他一個半死,才顯我的手段。」拿帽在手回到少女身前。
少女笑道:「方才不知哪個用汗巾裹着玉馬擲過來,你看這玉馬倒還不錯呢。」
護士將玉馬駒拿過來看一看說道:「這是一個舊物件。」
那少女也向護衛手裏取過帽子來看,說道:「你是那裏得來的?上面好大一顆明珠!」
護衛這才看見,驚訝道:「果然好大一顆明珠。是了,是了,方才那小畜生不知是哪個官家的子弟?」
少女說道:「你說什麼?」
護衛道:「我剛才見那人瞧你,又聽得你喊起來,我便趕上去打那人,不想只揪着了帽子,被他脫身跑了。」
少女道:「你也不問個皂白,輕易便打人,也不怕打出禍事來!他便是白瞧了我一眼,他可有本事將我吃下肚去嗎?」
護衛道:「他現在將這玉馬駒擲過來,分明是在調戲於你。」
少女道:「你真是呆子!這也是他落個便宜,白送一個玉馬駒,我還不認得他呢,你不要多心。」正說話間,聽得集市放響炮。
護衛道:「咱們抓緊時間進貨吧。」這正是,玉馬無端送,明珠暗裏投。
這少女正是廬江皖縣喬家的大女兒名叫大喬,這護衛叫做周瑜,字公瑾,安徽廬江舒縣人。周瑜出身士族,他的堂祖父周景、堂叔周忠,都官居太尉之職。其父周異,曾任洛陽令。周瑜本人身材高大、相貌俊美,志向遠大。精通音律,江東有「曲有誤,周郎顧」之語。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從上次遊學周瑜偶然遇見了大喬之後,周瑜便與大喬一見鍾情,這次橋老讓大喬出海採辦一些貨品,周瑜則是相隨做了護衛。
這士徽是個活太歲,在他頭上動了土,重則斷根絕命,輕則也要蕩產傾家!若是當下評價官曉得了,將周瑜責罰幾板,也就消了忿恨,偏那士徽懷揣着鬼胎,卻不敢打集市上走,沒命的往僻巷裏躲。走得氣喘,只得立在房檐下歇一歇。萬不曉得對門一個婦人,蓬着頭,敞着胸,手內提了馬桶,將水盪一盪,朝着側邊潑下。那知道黑影內有一個人站着,剛好潑在士徽衣服上。士徽叫了一聲「哎喲!」婦人丟下馬桶就往家裏飛跑。
有道是婦人家倒馬桶也有個時候,為何清晨未睡醒爬起來就倒?只因小戶人家,又住在窄巷裏,恐怕黃昏時候街上有人走動,故此趁那五更天,巷內都關門閉戶,才好倒這些穢物。也是士徽晦氣,沾了一身的糞渣香,自己聞了就想吐,連忙捏着鼻子。心下又氣又惱,只得脫下那件外套來,露出裏面是金黃短夾襖。士徽恐怕有人看見,就就急忙忙走出巷子。看那巷外是一片空地,但聞馬嘶之聲傳進耳中,再走得幾步,果見一匹馬拴在大樹底下,鞍轡都是備端正的。士徽便去解下韁繩,才跨上去那馬便竄了出去。自見草叢裏跳起一個漢子,喊道:「拿這偷馬賊!拿這偷馬賊!」在後面快步如飛的緊緊追趕。士徽又不知這馬的性子,再加上騎術並不精湛,勉勉強強沒有跌落下來。那馬竟然轉一個大彎,又沖回集市上來。
防守集市的官兵見這騎馬的漢子在人群中縱馬奔跑,又見後面還有個漢子追他是偷馬賊,一齊喊道:「拿強盜!」
嚇得那些做生意買賣的,有的擠掉了鞋子,有的失落了銀包,有的不見了貨物,有的踏在了溝里,有的跌在店門前。亂亂鬨鬨像有千軍萬馬的光景。
評價官聽聞有了強盜,急忙披掛整齊出來迎敵,卻認出原來是士徽。只見士徽頭髮也披散了,滿面流的是汗,那臉色就如黃蠟一般。幸好馬也跑不動了,早有一個鬍髯碧眼的漢子喝道:「快下馬來!俺扶南國的馬,可是你這蠻子偷來騎得的嗎!」
那評價官道:「這是我們衙內,不要在這裏聒噪。」連忙叫人將士徽抱下馬來。那扶南國的漢子這才把馬牽走。
這些官兵見是衙內,各自害怕,議論道:「還不知道有沒有傷到哪裏呢。」評價官見集市上無數人擁擠過來看熱鬧,只好讓官兵趕散了。
這才從容問道:「衙內出去,也不說一聲,嚇得小官我魂都沒了!分頭尋找,卻不知衙內在何處遊玩。為何衣帽都不見了,是什麼緣故?」
士徽隔了半晌才說話道:「你不要管我閒事,快備馬送我回去。」評價官只好在自家衙里取了一件外衣,替衙內穿戴起來,還暗自捏了把汗,恐怕州牧大人難為於他,再三哀告衙內,要他多多包含。
士徽道:「不干你的事,你莫要害怕。」眾人這才扶衙內上馬,打馬迴轉進了州牧府衙。夫人看見便問道:「我兒,集市熱不熱鬧?」
士徽只是不答,紅了眼眶,撲簌簌掉下淚來。夫人道:「兒呀,這是為了那般?」忙把衣袖替他揩淚,士徽越發哭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