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部位位於右側大腿,子彈留下了兩處傷口,大腿外側的彈孔有小拇指粗細,內側的傷口有大拇指大小,兩處傷口都在向外冒血。
察覺到中槍之後,吳東方腦海里冒出了兩個字,「糟了。」
之所以是糟了而不是完了,是因為子彈自北方飛來,雖然穿透了他的大腿,卻並沒有傷及骨骼,腿骨沒有骨折,還有逃走的可能。
類似的劇痛吳東方承受過好多次,雖然痛的冷汗直冒卻並沒有亂了方寸,快速脫下上衣,撕扯布條對傷口進行了簡單的包紮,隨後以槍當拐,繼續向西移動。
向西是下坡,但他並沒有下到坡底,下行十幾米就改道向南,南行數十米,改道向東,快速翻過山脊,向東南方向移動。
這麼做是為了迷惑對手,他腿上有傷,根本走不快,如果繼續向西很快就會被對手追上,唯一的辦法就是向東迎向搜山人員,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只要能躲過搜山人員,他就到了對方的背後,能不能逃走暫且不說,至少短時間內不會被抓住。
前行幾百米,吳東方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腳步聲自東方傳來,根據腳步聲可以判斷出向西快速奔跑的應該有四到五個人。
聽到腳步聲,吳東方立刻停止移動,鑽進了荊棘叢中,他的上衣已經脫了下來,光着身子鑽荊棘滋味兒可想而知。
由於對方潛意識裏認為他在山脊西側,故此放鬆了對這片區域的搜查,自他不遠處快速跑過,並沒有對他藏身的荊棘叢進行搜查。
等到對方跑遠,吳東方自藏身之處爬了出來,強打精神,繼續向東南方向移動。
布條是無法徹底止血的,跑出不遠吳東方就感覺頭暈眼花,這是失血過多的表現,但此時尚未到得安全區域,若是暈死過去,天亮之後對方很輕易的就能循着血跡找到他。
為了提神,吳東方自褲兜里掏出那株人參咬了幾口,人參很苦,年頭越長的人參就越苦,但此時他感覺不到苦,因為他已經麻木了,麻木的不只是身體,還有神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在堅持,也不知道自己的堅持還有什麼意義。
千年人參不但能補益氣血,還能提神吊命,這幾口人參支撐着他自林中走出了十幾里,到得後來雖然頭腦仍然清醒,但右腿已經不聽使喚,只能拖着右腿一步步的向前挪。
就在他撐到極限之際,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了水聲,根據水聲可以判斷出遠處有條河流,而且水流很急。
他現在已經舉步維艱,無法繼續行走,要想徹底甩脫追兵,唯一的辦法就是跳進河裏,借着水流向下游漂浮。
打定主意,吳東方咬緊牙關向南挪去,在看到山腳那條河流足以令人漂浮之後,立刻開始沿途尋找漂浮物,但此時是夏天,山中草木蔥鬱,找不到枯樹幹木,無奈之下只好砍削活着的帶葉樹枝,由布條綑紮,夾着下水。
本已麻木的傷口被涼水一激,立刻劇痛錐心,眼見無力繼續支撐,吳東方拼着最後的力氣將右手插進了那捆樹枝。
在暈死過去的前一刻,他想到了各種可能,目前所在的河流很深,暈過去就可能被淹死。退一步說,就算沒有被淹死,也暫時躲過了追兵的追捕,他現在瘸了一條腿,無論如何也無法趕在八星連珠出現之前趕到尋霜的藏身之處了。
暈死和昏迷的狀態是不一樣的,暈死過去一點知覺也沒有,但昏迷時還有些許無意識的知覺,在昏迷之時他仿佛感覺到有人在移動他,好像還餵他喝下了什麼火辣辣的液體,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回憶不起來的殘缺片段。
等他重新睜開眼睛,最先看到的是簡陋的屋頂,屋頂是由竹子和茅草搭建覆蓋的,房子的牆壁是由泥土壘砌的,他此時正躺在一張竹床上,身上蓋着破舊的被子,他所在房間沒有窗戶,光線是自西面傳過來的,房中顯得有些昏暗,借着昏暗的光線,他歪頭環顧四周,房間北側有幾個瓦罐,北牆上掛着幾張獸皮,除此之外房中空無一物。
等到看清房中的陳設,吳東方心裏涼了半截兒,房間裏沒有任何的現代物品,那幾個瓦罐也是古時候的東西,包括他所躺的竹床也不是現代的東西,種種跡象令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時空來到了某個未知的環境。
他所在的房間應該是一棟房子的一部分,根據光線傳來的位置可以判斷出應該是東屋,此時屋外有聲音傳來,是不急不緩的敲擊聲。
吳東方嘗試起身,一不留神牽動了傷口,立刻痛的眉頭大皺。
深深呼吸調整了姿勢,吳東方掀開了被子,只見自己右腿的傷口已經被重新包紮過,用的是破舊但很乾淨的棉布。
此時門外的敲擊聲仍在繼續,吳東方扶着門框小心下地,歪頭向西望去,西面是一處很大的房間,有近百個平方,房中北側是一尊已經遭到破壞的神像,西北角落的屋頂塌陷垂落,房中地面上長滿了雜草。
見此情形,吳東方陡然皺眉,東屋被打掃的很乾淨,但西屋卻異常破敗荒蕪,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住在這裏的人並不希望外人知道有人住在這裏。
由於角度問題,他看不到屋外的情況,於是向北挪了挪,歪頭看向門外,只見門外坐着一個女人,此人頭髮很長,披肩下垂,身上穿的是一件灰色的單衣,已經非常破舊,但洗的非常乾淨。
這個女人此時正坐在台階上,背對着他,身體前傾,雙手協作,看樣子是在敲打什麼東西,
由於女人是背對着他,他看不到女人的樣子,但根據背影來看,這個女人的年紀應該不大。
短暫的觀望之後,吳東方自東屋挪了出去,在其邁過門檻的一瞬間,門外的女人回過了頭。
這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人,目測不過二十五六歲,長的很是漂亮,瓜子臉龐,鼻子小巧,下垂的嘴角顯得很是仁善。
可能此人不經常見光,皮膚有些蒼白,但比她皮膚更白的是她的雙眼,她的眼睛不似常人那樣黑白分明,而是單純的白色。
年輕女人轉身之後看的並不是他,或者說並不是用眼睛看他,而是歪頭側耳,很顯然,此人是個瞎子,看不見東西,只能用耳朵聽。
短暫的傾聽之後,女子回過頭去,繼續敲打。
由於位置的變動,他看清了女子在幹什麼,女子前方有個石臼,她左手扶着石臼,右手拿着一個石舂,正在敲打石臼里的什麼東西。
就在吳東方猶豫要不要主動開口沖此人道謝之時,女人放下了石舂,用右手摸索着去捻動石臼里的東西。
片刻過後,女子抬起了左手,右手食指自左手手腕快速划過。
此人指甲很長,自手腕划過之後,其左手手腕隨即開始滴血,女子拿過地上的石臼,將血液滴進了石臼。
詭異的一幕令吳東方無比驚詫,昏迷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並不清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這個年輕女子救了他。但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滴血配藥,令他更感疑惑的是人的血液是無法入藥的,也無法充當藥引。
幾十秒後,女子將左手自石臼上方移走,以右手端着石臼直身站起,摸索着向屋裏走來。
此人一走動,吳東方才發現此人不但是個瞎子,還是個瘸子,她的左腿比右腿短,走路時瘸的很嚴重。
進門之後,女子停了下來,仰頭聞嗅過後柔聲問道,「你醒了?」
「是的,謝謝你救了我,你是誰,這是哪裏?」吳東方先道謝後發問。
「你不認識我的,你身上有傷,應該多休息。」女子說道,此人聲音輕而不糯,不是北方口音也不是南方語調。
「你怎麼會住在這裏?」吳東方問道。
「我一直住在這附近,這是你的藥,快喝了吧。」年輕女子挪步上前。
「我剛才看到你往石臼里滴血。」吳東方說道。這個年輕女子就像一個迷,出現的離奇,做的事情更離奇。
「我不會害你的。」年輕女子走到吳東方近前,將石臼向前遞送。
吳東方並沒有伸手接拿,「你究竟是誰?這裏是哪兒,你為什麼要救我?」
年輕女子沒有答話,抬着雙手繼續遞送。
「你不說,我是不會喝的,這是你的血,我相信你不會害我,但我不能承受你這麼大的恩情。」吳東方身虛體乏,後退一步靠上了土牆。
年輕女子沒有立刻答話,沉吟了十幾秒後方才柔聲開口,「你前世曾經救過我。」
「前世?」吳東方愕然瞠目。
「你不會記得我,但我不會忘記你的氣息。」年輕女子說道。
「你不是人?」吳東方疑惑的問道,對方一提到前世,他立刻想到了許仙和白娘子,雖然有些荒誕但也不無道理,如果這年輕女子是人類,不可能記得前世的事情,除非她從古代一直活到了現在。
年輕女子緩緩搖頭,轉而蹲身將石臼摸索着放到了地上,「我不能繼續留在這裏,不然會嚇到你的,我得走了,你把藥喝了,這不是普通的藥。」
吳東方沒有答話,而是快速回憶在夏朝曾經救過什麼異類,等到女子放下石臼直身站起時,那雙白色的眼睛令他猛然想起一件舊事……